李卿琦大大白了皇上一眼,讽刺道:“当今皇上尊贵的是什么身份,臣怎么能劳烦陛下,也不怕折了阳寿。”顿了顿,突然道:“皇上忘了臣也会武功?”
    玄熠满不在乎道:“就是知你会武功,才放心踹了你一脚,不然怎么糊弄那些迂腐的老臣。”
    李卿琦冷哼道:“皇上,可真是杀已以存天下,是杀已以利天下。”
    玄熠却笑道:“朕还真就不赞同墨子这话……”
    话刚说了一半,一个影卫闪身半跪在玄熠身侧,低低道:“活捉了两人,只是他们有些人向西撤退。”
    玄熠大惊失色,一下子站了起来,本来今晚应该杀到这里的,情况有变,他细细盘算了一下,与李卿琦对视的瞬间,两个人不由得失声道:“糟糕,他们的目标是奔着泰和殿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年读过很多史书,但是宠臣良将,无一好结局,因为掌握太多,就会被忌讳,实在是很羡慕李世民的大气,他包容了魏征,也成就了一代明君,小年十分仰慕这种关系,所以在这本书里也打造了这么一种君视臣如手足,臣侍君如心腹的关系!
    ☆、第35章 未央前殿绝声尘(下)
    幽静的夜里,月色如冰,陌路繁花,往事搁浅,轻注一盏茶水,墨香四溢,一纸素笺不堪写。
    墨雨坐在桌边,凝视着隆儿一笔一划地写孟子,偶尔给他讲解下其中内涵,来抑制住心底那一丝不安。能让玄熠一身戾气的事,绝对不是小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今夜风萧萧,天气微寒,一股肃杀之意在宫中渐渐漫延开去。
    隆儿天真无邪地是感觉不到这些,他写字之余还不忘了吃几口焦糖奶黄包,偶尔指使父妃给他倒茶、磨墨,一想到今夜要住在泰和殿,又睡在父妃身边,不由得露出了开心笑容。
    墨雨突然感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凉气,一股不好的预兆在心中悄悄升起,他思量了片刻,低低道:“隆儿,不用再写了,搁笔吧!父妃要熄灯。”
    隆儿不明就里道:“父妃怎么这就要就寝了吗?”
    墨雨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心中的寒意越来越重,便马上灭掉隆儿桌前的烛灯,除了壁灯全部弄灭之后,他环顾四周,紧紧抱着隆儿,低声道:“隆儿,不要害怕,父妃在,一定不会让你受伤。”
    隆儿惶恐地瞪着水汪汪的大眼,一脸不解地望着墨雨,只见朦胧中,父妃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便有些颤抖地拽住父妃的衣袂,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去。
    就在隆儿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咻~~~”一声,一箭破窗而入,还未他惊呼出声,就被父妃抱着躲到了柜子后,箭雨飞来的刹那之间,他看不清楚父妃此时此刻的神情,心中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一咧嘴差点哭出来。
    一股阴寒之气渐渐侵入体内,墨雨咬牙抑制住颤抖,听无数的箭飞一般的射入泰和殿,暗箭难防,即便是影卫也没用,他死死地抱着怀中的隆儿,听声音,箭虽停,若现在贸然出现,也只会作为靶子,好在怀中的孩子没有哭闹,否则他俩活不过一炷香的时辰。
    突然,门外传来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刀光剑影间,一个人踹开门板冲了进来,很快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墨雨,你在哪儿?”
    隆儿听见父皇熟悉的声音,顿时觉得无比安全,他差点没跳起来,无奈被父妃抱的太紧,只好小声道:“爹,我们在这里。”
    玄熠环顾四周确认了他们的安全,拎着剑,沉吟道:“躲在哪里不要出来。”很快闪身出了门。
    此时此刻,泰和殿上,几十个影卫已将几百蒙面黑衣刺客团团围住,那些刺客仗剑傲然而立,目光逼视着泰和殿,丝毫没把这些影卫放在心上。
    玄熠站在正殿上,他此时身着龙袍,霸气十足地冷笑着,他眼带不屑地瞧着那些刺客,命令道:“给朕留几个活的,余下全部灭口。”
    刺客今夜的目的不是墨雨,而是隆儿,作为大周朝唯一的太子,是延续皇室的骨血,若是被杀,那就代表着必须重新寻找继承人,而这个储君不出自皇后之体,就会引发前朝动荡,想到这里,玄熠眼睛微眯,双目之中尽显歹毒之色,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敢在皇上头上动土,就要让他们付出几百倍的代价,绝对不会让他们逃走!
    泰和殿上,玄熠以极快身形游走在数十人中,手中四尺长剑“唰唰唰唰”舞个不停,他出招诡异,片片剑花飘洒,不时有鲜血抛洒开来,剑风四起,如秋风扫落叶,他面色冷峻,出剑既快又狠,每击出一剑,便有几条残肢断臂掉落正殿之上,他只伤那些人的四肢,并不直接取性命,他要留几个活口,掏出点情报。
    一场嗜血屠杀,影卫并未牺牲几人,玄熠被溅了一身血,他身上明晃晃的龙袍上,已分不清颜色,突然“咻!”一道光束划过,但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白光飞驰瞬间将泰和殿照亮。
    玄熠扭头看过去,他的思想在那一瞬间停滞了,这帮狗贼,居然点了泰和殿!在正殿没开始烧到大梁之前,他纵身跳入火海,中途有一影卫,拦住他的去路,口中道:“皇上里面烧着了!”
    此情此景,玄熠哪里还能听进去话,他一脚把那影卫踹飞,马上提着剑跳了进去,在一片火光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抱着隆儿的墨雨,不顾随时可能被点着的可能,屏住呼吸,用剑劈开了掉下来的木架,闪身跳到两人身边,嘴里咬着剑柄,一手拎着一人,飞快地闪身出去。
    在泰和殿点着的瞬间,墨雨就碰到了一个花瓶用里面的水浸湿了袖口,捂住了隆儿的鼻子,屏住呼吸,一直坚持到了玄熠进来,在被提出去之后,遇到清新的空气,不禁喘了几口,虽然战栗,但是还好他来的及时,想到这里,便把眼光放到了陛□上。
    不看不要紧,一看魂都吓飞了三分,只见玄熠衣服被烧了一半,上面皆是血迹,而他却一手抱着隆儿一手在与其他人拼搏。
    就在墨雨思量的瞬间,玄熠来到了他的身边,抱着隆儿,把他掩在身后,低低道:“跟紧朕,千万不要怕。”
    墨雨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在触摸到皇上胳膊的瞬间,他摸到了温热的血,几欲是惶恐地抬起头,心头猛猛一疼,那是玄熠的血,他受伤了!
    刹那间,玄熠把墨雨推到一边,放下隆儿,挡在他俩的前面,随意做了一个手势,影卫训练有素地包围了他俩,组成了一个人墙。
    隆儿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个就扑到父妃怀里,就在他颤抖得不能自已时,挡在他前面的影卫被劈开,血溅了他一脸,温热的、腥咸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下一秒,隆儿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泰和殿,“啊啊啊啊……”
    玄熠在一眨眼的功夫就一剑狠狠地朝着刺客捅过去,根本不给对方留活命的机会,他站在隆儿面前,威严吼道:“隆儿,闭嘴,不许哭。”
    隆儿心底向来怕父皇,素日里就很严厉,这一声吼倒是很有用,他马上止住哭声,大大的泪珠却像掉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他只打出生就是整个皇宫的宠儿,从小谁对他不是万般宠爱,哪里遭过这种罪,虽不出声,却没止住眼泪。
    玄熠一甩剑,地上留下一行血迹,他冷冷道:“隆儿,睁大眼睛看好了,帝王之路就是如此凶险,这是你爹给你上的第一课!”
    话音刚落,只闻“唰唰唰!”一阵破风之声响起,玄熠剑影所过之处,刺客的身首立时分家,他们颈间抛洒着大量的鲜血,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腥咸的味道,仿佛来到修罗战场。
    皇宫圣地此时已然变成了人间炼狱,玄熠所顾的地方不多,仅仅两个人前面,若只有他一人还好说,怎么都能杀出重围,而眼下他的任务是要保护好他们俩,想到这里。
    他略略低头,凝神屏气,身形如电,手中长剑挥得滴水不漏,将所有攻击都抵挡在了剑光之外,寒光凛凛,剑气纵横,他身如蛟龙出水,每一剑都刺得极为精准,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身形步伐,出招收招,环环都配合得相得益彰,他手起剑落,很快没有几个刺客再往前冲。
    正在围剿中,突然,有个蒙面男子闪身来到离皇上几尺远的地方,掀开面纱,大喊了一句:“撤退。”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玄熠岂能让他们撤退,皇宫早已被围成了铜墙铁壁,他刚要提剑再次冲上去,准备与那些人一拼到底,又见一个一个接着倒下去,不由得急忙大喝道:“别都让他们服毒,留活口。”
    一群影卫冲上去,保住了几个人的性命,正当墨雨想要抱紧隆儿时,只见李卿琦带着火把和人还有牢笼已赶到,他冲着皇上点了点头,皇上轻轻一点头。
    玄熠将手中长剑一挥,面色肃然道:“卿琦,留你善后。”
    “臣遵旨。”顿了顿,李卿琦温和道:“皇上请去仪元殿稍作休息。”
    玄熠冷着一张脸,并未回答,而是扭过头,急急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墨雨片刻,又瞅瞅浑身发抖的隆儿,才露出了一个释然神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来来往往灭火的人群,一手扶着胸口,一手用剑杵着地面,咳嗽了许久。
    墨雨几乎是冲到了玄熠身边,他一脸悲疼地抚摸着陛下的背,心疼道:“熠……”
    玄熠静静抬起头,抚摸着他的脸颊道:“朕没事……咳咳……。”
    隆儿呆了片刻,也大哭地跑过来,死死抓着他父皇的袍角,把脸埋了进去,低低哭泣道:“爹……”
    玄熠淡淡一笑,站直身躯,一手抱着一个人,不顾臂上的痛楚,紧紧地把他俩搂在怀中,抬起头,凝望着泰和殿上红色的火焰在墨黑色的空气中,显得分外妖艳,他由不得想大笑几声,他们一家三口还活着,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小玄子的武功厉害吧?o(n_n)o哈哈哈~其实他就轻功最厉害,原因嘛……后面会解答……
    ☆、第36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上)
    永昌二年的立春来得晚了一些,金銮殿外还有多多少少的残雪,清冷的阳光从殿檐上倾下,或浓或淡地照在雪上,清冷地反射到殿内,寒风如刀子般生冷地割着大殿外长跪不起的群臣。
    玄熠一身明黄华夏龙袍,通天冠上墨色的平冕上十二旒,遮盖住他掩饰好的神情,令人觉得天威难测,只有他咬得发白的唇间,可窥视出他此时此刻愤怒的心情,他死死攥着拳头,浑身散发着足以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翻开一本奏折大都是恳请皇上册封皇后,为大周延绵子嗣,福泽天下,以翰林院为首的还有一封奏折:
    启禀圣上:
    惟君以圣德,监于万邦。自下至上,各有尊也。故王者,上事于天,下事于地,中事于宗庙。以临于人,则人化之,天下尽忠以奉上也。吾皇兢兢戒慎,日增其明,禄贤官能,式敷大化,惠泽长久,万民咸怀。而今圣君已过弱冠六年,为保江山之稳固、社稷之安泰、皇室之安稳,故应遵崇祖训,行以大婚,为大周皇室延绵后嗣。故,选定妙龄女子,才明夙赋,淑德有惠者,钦定为皇后。可择日成婚,母仪天下,福泽万代,以保社稷,以光祖考,以慰圣君。
    下面是一行妙龄少女的名单,不是芳名动天下,就是才貌双全。
    这一切看得玄熠拳头紧捏,因着用力过度,关节而泛起了白色,冷眸里泛着无情的目光,他额头的青筋暴起,重重把那本奏折摔了出去,低低怒吼道:“卫博远,翰林院不是你的手下吗?你给朕个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卫博远身着月色绿底蟒纹纹官袍,腰间青玉长带,早已脱掉官帽,一头青丝挽着一枚玉簪,虽然跪了许久,但是一身孤雪瘦霜风姿还是让他显得清雅入画。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上滴落,摔碎在大殿的金砖上,他压低嗓音道:“皇上,翰林院有两股势力,这不是臣所能控制。”
    玄熠愤恨地一拍桌,汉白玉制成的桌面差点迎掌而碎,他眯起眼眸,冷冷道:“你起来。”
    卫博远揉揉跪得发酸的膝盖,起身而立,他蹙眉道:“皇上,要不先让外面的人回去?”
    玄熠气得面色发白,声音如染了冰冷的雪霜,冷得让人发颤道:“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再闹下去,就耽误今年农桑,居然还敢逼着朕娶亲!?”停顿了一下,森森冷笑道:“都吃了豹子胆,让他们跪着去吧!博远,你去门口,传朕口谕:谁有事谁上朝,不然他们罢朝,朕也罢朝!”
    卫博远微微蹙眉,劝阻道:“陛下,若是如此,整个大周不停摆了吗?”
    玄熠气得咬牙道:“他们敢罢朝还怕大周停摆吗?同则行,异则止,行则治,止则乱!要不你去把他们叫进来,朕挨个问,谁想坐在这金銮殿上,朕今日就禅位。”
    真是越说越没边,卫博远重重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外走,刚要推门的时候,寻思片刻,对皇上道:“陛下,要不要找杨仃一回来?”
    玄熠面色隐隐发青,双眸燃着如幽暗烈火般的怒意,冷冷道:“朕若把他整回来,整个北上就失守了!”又讥讽道:“你不用去,朕自己去。”说罢,竟然起身,一把推开门。
    慈孝宫门前积雪都融化凝结成薄冰,金色的琉璃瓦在清冷的日光中,闪着点点金光,檀香袅袅萦绕于正殿,太皇太后一袭凤凰万福的夹衣,逶迤拖地玫红绣福纹金丝裙,高高挽起的鬓发斜插纯金花步摇,她微阖的双眸微微睁开,似笑非笑地对着跪了许久的墨雨,轻轻道:“你也别跪着了,哀家还未想好要如何给皇上解围。”
    墨雨此时一袭穿着素白银绣祥云纹绵衣,披着一头逶腰的青丝,周身之上,并带一点饰物,他已在慈孝宫跪了近两个时辰,双膝早已麻木,骨缝间隐隐作痛,他丝毫不在意,因为心头的焦虑早已大于腿上的酸楚。毕竟放眼国都之内,除了太皇太后,他不知还该求谁去玄熠解围,他垂低着头,哀恳道:“请太皇太后帮皇上解围,墨雨愿以己交换。”
    太皇太后冷淡中透出一股华贵之气,淡淡一笑道:“这可是玩笑话了,哀家一个将要入土之人,要你来交换什么?”
    被太皇太后明明自若的目光一剜,墨雨虽不自在也忍住,眼下有求与人,必带着十分敬畏,暗自咬咬牙,一横心,再抬起头时已是目光如炬,清冷道:“我叫沈巍。”
    太皇太后端着的碧螺春差点泼出去,她的声音从大殿传来,氤氲得有些不真实:“将门沈家?”
    墨雨仰起头,美眸一转,淡然道:“是。”
    太皇太后闻言微微侧目,她声音里带着压抑后的颤抖:“你是鸿祯的孩子?”
    墨雨微微露出了一个倾城的淡笑,水眸里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忧伤,静静道:“那是我大伯,我是沈鸿哲的二子。”
    太皇太后厌倦地摘下头上的纯金步摇,她眼角密密层层的鱼尾纹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哀伤,心底慢慢滋生一股淡若无味的落寞,那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当年她登上后位多亏仪仗这孩子的爷爷沈岱,那时她还曾许诺过,来日她若诞下公主,必下嫁于沈家。但事成之后,她也有忌讳沈家独大,虽然沈家兄弟二人确实没有私心,但是他俩手握着半壁江山的军队,不得不防,所以当年皇上抄斩沈家,她睁眼闭眼的默许。
    那一年风传的沸沸扬扬沈家丑闻,她也略有耳闻,仿佛是沈家老二沈鸿哲不顾阖家反对,娶回了当年名震江南的舞姬为妾,据说留下一子,后来长成个少年得志的神童,还差点被选入做太子伴读。凝神细细看这孩子的眉眼绝非将门虎子,沉稳劲儿反而有些像汐蕤,这孩子的一家无辜受牵连,含冤多年,当年也毕竟是自己错怪了沈家,只是,这孩子若是不报复还好,若是报复!
    太皇太后眯着的眼眸闪过一丝异样,哀家已经老了,不想再起波折,若他日,这孩子拿隆儿做人质的话……不过,看他并无精明算计之色,仿佛是出自真心,不如先试探一下!
    墨雨并不知情,他只是希望太皇太后念及沈家祖祖辈辈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能帮玄熠一把,当他瞧见太皇太后竟落下一滴泪时,不由得心中诧异,毕竟宫中之事不可多言,便恭顺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绫罗锦帐里熏着淡淡的檀香,烟雾在香炉里袅袅升起,沁得人渐渐静心,太皇太后稳住声音里的微颤,清冷道:“此事可商榷。”
    “不过。”太皇太后顿了一下,眯起眼眸道:“你不怕哀家的做法会伤到你?”
    墨雨闻言顺从的抬起头,认真道:“不怕,流言蜚语而已。哪怕皇上不再爱我,只要我爱他便可。”
    太皇太后心底一震,深宫之中,何尝来这种感情,如此深的爱意,如此执着的情感,曾经她也有过,只是早早便消失在宫闱之争中,那一年她也曾爱慕于她的夫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太皇太后双眸微阖,淡淡道:“哀家可以助你。”
    墨雨心中暗喜,他抬起宛若秋水含烟的丹凤水眸,带着欢喜之意毕恭毕敬给太皇太后行了大礼,伏地道:“多谢太皇太后,他日吩咐沈巍定当万死不辞。”
    太皇太后的目光悠悠在墨雨身上荡过,唇边绽出一缕意味深长的微笑,面色沉静若秋水,沉声道:“哀家这把老骨头不需要你做什么,哀家只想和你做笔交易。哀家相信你是个守信用的人,你要发誓哀家好好抚养隆儿,博上你的全部,前几日的事不可再次重演,未来多年之后扶他登上皇位即可。”
    墨雨眼眸中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抑制住内心一缕困惑,清亮而沉稳地回答道:“沈巍谨遵太皇太后吩咐。”
    太皇太后眼光蕴着清冷的凉意,她像一口并未失去锋利的刀刃,清冷里带着威严,对着身边伺候的姑姑道:“月婵,你去金銮殿,把诸大臣和丞相请来喝茶。”
    玄熠猛地拉开门,宛如深渊的眸中泛着冷光,他冷冷地扫了地上的大臣们一眼,刚要开口,只听太监的尖声划破天际:“太皇太后懿旨到。”
    在大臣们都被请去慈孝宫后,玄熠便松了一口气,他扭头对立在一侧的卫博远,冷冷命令道:“今夜,就把他俩两拨给朕挑拨到反目,朕的事一大堆,下次绝对不许在出现类似状况。”
    卫博远轻轻叹了一口气,继而低头,轻声道:“陛下,臣有一言要讲,他们皆是好意,此事臣会善后,只望陛下不要再追究。”
    玄熠偏头,冷眸一转,紧紧地盯着卫博远,清冷道:“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朕吧?”
    卫博远清然笑了一声,自嘲道:“自幼只有陛下骗臣的份,臣什么时候骗过陛下?”
    玄熠负手站在九重宫阙的房檐下,静静凝视着湛蓝的天际,突然对博远道:“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卫博远一怔,困惑道:“皇上指的是?”
    玄熠微微蹙眉道:“谁能说动老祖宗呢?”他顿了顿,继而咬牙道:“该不会是墨雨那个傻子吧?”话音刚落,人已跳上房檐。
    卫博远心下清明,站在原地,冷风吹过,掀起他月色绿底蟒纹纹官袍角,他久久地望着被宫檐分割的碧蓝苍穹,轻轻叹道,这宫里的是非什么时候能停止呢?
    在慈孝宫待了半天的众位大臣终于散了,回来后文武百官皆道当今皇上,对已故的太子妃一往情深,在太子妃亡后不愿再近女色,只因这个男妓长得有几分像已故的太子妃,便宠爱异常,舆论一出,百姓都称赞皇上情深意重,反而忽略圣上宠爱的是个男子的事实。
    玄熠飞奔回仪元殿,果然墨雨还未回来,微微眯眼负手站在廊前,即便不悦,他也未显露分毫,就知道墨雨会去求老祖宗,念及此处,不由得大怒。
    作者有话要说:注:惟君以圣德,监于万邦。自下至上,各有尊也。故王者,上事于天,下事于地,中事于宗庙。以临于人,则人化之,天下尽忠以奉上也。是以兢兢戒慎,日增其明,禄贤官能,式敷大化,惠泽长久,万民咸怀。出自《忠经》
    这奏折写的不算太好,小年在这里有礼了!
    ☆、第37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下)
    山抹微云,水染浅绿,碧空如洗,春风里带着一丝清冷的吹过,玄熠负手站在仪元殿正殿前,风吹起他的九龙华袍衣角,他阴沉的眸里透着一股狠意,他确实堵不住世人的嘴,却不代表他无能到需要墨雨来保护!前朝动荡并不是墨雨的错;那些上书让他册后的人也不是靖康王的手下;那些深夜来袭的人,他已经清理!但是所有的事连起来,隐隐有些蹊跷。
    玄熠眯起冷眸,眼眉一挑,道:“寒星。”
    很快一袭黑衣的男子就半跪在皇上脚边,低沉道:“陛下有何吩咐。”
    玄熠低低一冷笑,对寒星道:“派去的人回来了吗?”
    寒星敬畏低头,清冷道:“还未,不知可否有回信?”
    玄熠寻思了片刻,冷哼道:“也罢,那只是一条支线。”
    寒星不知为何突然轻轻打了一个寒颤,眼前这个人,大周朝的皇帝,和刚遇见的时候相差太多,四年前陛下还是一个年少轻狂的孩子,四年后连自己都惊异于皇上的手段诡异,也许这个人,早已具备指点河山的能力,只是戾气太重。
    一时间,寒星只是跪着,并未抬起头,只闻一声近似叹气的声响,“寒星,你跟着朕也有四、五年了吧?”
    寒星低头恭敬道:“属下已跟随陛下四年有余。”
    玄熠一想起前几日之事,灵光一现,原来如此,为何会有人准确无误的混进泰和殿,原因就是自己直属的影子卫里出现了奸细,不然隆儿怎么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靶子?心下大怒,冷哼道:“你手下掌管几人?”
    寒星听闻这话有些怪异,却没多问,只是规矩回答道:“属下掌管二百人。”
    若是按照这样的思路回想下去,一年前收进来的影卫,就需要彻底清洗,一个都不能留下,绝对不能给对方留下任何祸患,想到这里,玄熠眯起冷眸,威严道:“朕怀疑影卫出现了问题。”
    寒星一震,低头细细回想片刻,请示道:“陛下准备清洗影卫吗?”
    玄熠冷冷地勾勾嘴角道:“从去年六月起收进来的影卫,全部洗底,一个不留。”
    寒星浑身一抖,却很快稳住,他躬身退了一步回,沉吟道:“属下会把这事办好。”
    玄熠语气稍转平和,认真道:“别让朕失望。”
    寒星注视着皇上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略略一低头,很快反身消失。
    玄熠望着高高翘起的屋檐,那迂回的曲折,仿佛就预示着在这皇宫大内,便是如此的生活,曲曲折折,百转千回。正在沉思着,隐隐听见了脚步声,扭头一看,只见墨雨一袭素白银绣祥云纹绵衣立于身侧。
    墨雨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了皇上的肩膀上,虽然已是春天,还是有点凉,玄熠上次受的伤还未好,不免有些挂心。
    玄熠沉着脸,一把夺过墨雨纤细的手,低声问道:“你从慈孝宫回来的?”
    墨雨黛眉微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玄熠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何要去求老祖宗,因为朕无能吗?”
    墨雨没想到玄熠会如此想,狠狠的抽了一下手,谁知没抽开,盯着他道:“你怎么能这样想?这种前朝之事,本来就不应让你多分心,何况你身上……唔……”
    下句话还没等说就被玄熠用一个绵长的吻堵了回去,墨雨羞得面色绯红,这可是在外面,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女内监,顿时羞得不能抬起头。
    玄熠瞧见了之后,勾了勾嘴角,他通天冠上墨色的平冕上十二旒正好遮住了他的坏笑,他俯身在墨雨耳边,轻轻地问道:“朕想要你。”
    墨雨听罢反手一下把玄熠推开,狠狠白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玄熠冲着身后低头的宫女太监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去后,便马上尾随墨雨进了仪元殿。
    墨雨进屋后,重重合上身后的门,一下就把皇上挡在了门外,玄熠轻轻拍拍朱门,小声道:“嗳……别生气啊!”
    墨雨猛地拉开门,严肃道:“皇上,我不是生气。”
    玄熠眨眨眼,晃了晃自己额前的十二旒苏,促狭道:“那是因为什么?你好今天都不跟朕亲热,该不会是变心了吧?”随即眯眼威严道:“说,谁在你心里还比朕更重要?”
    墨雨向来对玄熠如七八岁孩子一样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行为没办法,他只能摇摇头,水眸中有些哀怨地望着皇上,无奈道:“熠,你身上有剑伤,还有顽疾,你就不能老实点等身上伤好吗?”
    玄熠一听这话顿时像偷吃到了鸡的狐狸,他眼眸亮晶晶,嘴上却很严肃道:“朕好了,好了,不相信的话。”停顿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墨雨的神情,看他担忧的样子,果然上钩了,暗暗一乐,一本正经道:“不信你摸摸看。”说着把手臂伸了过去。
    墨雨心想昨夜刚上的药,这么快就好了?不由得伸出手去,刚碰到玄熠的胳膊,只觉得天旋地转,很快脚不着地,整个人已然跌入他的怀中。
    玄熠怀抱着墨雨,坏笑道:“这回你可跑不了吧!”
    墨雨气得直咬牙,自从跟玄熠在一起,他的忍耐力越来越差!尤其是在忍受皇上的时候,过去他从不是个暴虐的人,可现在跟皇上在一起,他无时无刻不想揍皇上一顿,有伤还做危险动作,喝药还要讲价钱,吃点药膳跟去刑场差不多,自己这十余年里培养的温润涵养,快要被磨得消失殆尽。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墨雨低头在玄熠的耳边轻轻道:“皇上你若是不把我放下来,这个月,你就出去寻花问柳吧!”
    玄熠面色一僵,墨雨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讪讪地把墨雨放下,摘下通天冠,不解道:“你能给朕讲明下到底怎么了吗?”
    墨雨抬起美眸,郑重其事道:“陛下,其一你身上剑伤未愈,不宜做剧烈运动;其二你本就带病上朝,已属过度操劳;其三那种事,你就不能等你好了之后再说……”越往后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如蚊子般低低昵语。
    哪知玄熠却露出了一个更委屈的表情,撇嘴道:“那你也不至于连亲都不让朕亲下啊!”
    墨雨真不知道他现在没有跳起来打人到底是修养变好了还是变差了,他抿住心里的怒意,轻哼道:“皇上你那是亲下吗?分明是在啃吧?!”
    玄熠听罢,嘿嘿一笑道:“是吗?那是吧……”
    墨雨拿他再无办法,挽了挽青丝,清婉道:“今晚带着折子回来批吧!若是觉得累,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帮你。”短短的五个字落在玄熠耳畔就变成了其他韵味,例如我可以帮你共赴啊!我可以帮你端茶倒水啊!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什么茶水啊之类的还可以加点料,骗着骗着就到床上去了,墨雨那细如丝绸的肌肤,那胸前两枚嫩嫩的茱萸,想想不由得坏笑出了声。
    墨雨在一边整理书籍,还未曾发现这边玄熠怪异的笑声,他只是听闻声响,刚要转过身,余光就瞄见皇上背对着他,几欲出门,便没再理睬,专心把书搁回去。
    玄熠举步出门,眼角眉梢皆是春风得意坏笑,他已憋了许多时日,就差没生冷不忌地往墨雨床上爬,哦,不对,那次他爬了,结果被墨雨一脚踹了下去。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太阳,怎么还挂那么高,赶紧下山!
    墨雨收拾好东西已是午后,他有些疲倦,在慈孝宫里跪了那么久,不免有些累,他倚在床榻上,一炷香的功夫,朦胧的睡意袭来,他半清醒半模糊地靠在床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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