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限度地黏着别人,让人甩也甩不掉,小夏,你对此很骄傲吗?”和风的短发被海风吹得像麦浪一样柔软地倒伏,神情里却除了淡漠再无其他任何情绪,冷静从容得令她感到害怕。
    空旷的甲板骤间沦陷在一片深不可测的寂静里,两人都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猝不及防的短短一句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真的说了吗?不是她胡乱的臆想吗?他还是那个永远好脾气的许和风吗,一定不是……
    时间一秒一秒无比难堪地挨过去,小夏终于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依旧面无表情的他,开腔道:“和风,这下我晓得了,你一定是真的不舒服,我暂时不烦你了……你快回房间休息吧。”
    “你知道吗?”和风深吸一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神色,“其实我压根没有不舒服,只是懒得搭理你。不用像个小孩子一样固执地问个不休,问我为什么,问我怎么了,我又不是一本百科全书,我没有怎么样,生活和学业都顺利得很,只是对你厌倦了。穷追不舍你这么久,我没兴趣继续了,明白吗?”
    低下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听他说完,她才彻底像个植物人一样怔住了。
    那一瞬间,她吃力地将两只手下意识地撑在围栏边,感到两条腿都发软。
    真没出息啊,她在心里难受地嗤笑自己,但为什么就是感到自己像个被他戳破的气球一样呢,一丝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前两天自己还一心甜蜜和满足,还以为如今已经真的彻底得到全部的他了呢,原来只是她脸皮太厚,觉悟太钝。
    “我懂了。”轻轻的三个字,字正腔圆,嗓音平稳,却意外地花光了她体内积蓄的所有维持平静的勇气。
    恢复沉默之后,她就那样倚在巨轮边缘,橙色的夕阳余晖刚好将她重重包围,她的整张脸都被失落和愤怒的情绪占领,却又刚好因为光线角度的问题而被镀上了一层蜜糖的颜色,显得冲突而讽刺。
    看着她暗自咬着牙的无助样子,他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扶她,但经历了一两秒不动声色的犹豫之后,又硬着头皮作罢了。
    没过几分钟,令和风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稍微从惊诧与难过里缓解过来的小夏一步一步径直走近他身边,抬头望着她,然后二话没说,沉甸甸的一拳砸在了他的大衣上,她冷冷地一字一顿地丢给他一句:“虽然我懂了,但是你说出这么恶心人的话,我也还是要表达属于我的愤怒。”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回到了舱内。
    和风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拳不包含任何撒娇和柔软的气息,真的充斥着满满的愤怒。
    她尚且能够作出这样的反应,他总算得到了一丝很小很小的安慰。在孙江宁彻底暴露了之后,和风不是没有犹豫过,是否真的要将小夏赶出他的生活。然而经历了从黎明到午后的漫长考虑之后,他还是照做了。
    因为在他心里,让小夏一时感到愤怒、失望、怨恨,总比往后让她陷入危险和背叛要好一点吧。这世界何其现实,但凡出了家门,处处都是冰冷的墙壁,和风所希望的,不过是她能过得稍微顺风顺水一点,好好念大学,踏实毕业,毫无负担地追逐她想要的人生。而鉴于孙江宁是如此危险的一个人,以及如今他自己家里的一片焦头烂额,他深知自己真的不能再给她什么了。
    当你爱一个人,爱得很深,而又无法给她什么,只能为她的生活徒增麻烦的时候,就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
    至于那一刻远远地站在甲板另一端的玻璃幕墙后面,悠然地双手插在口袋旁观着小夏渐渐走远的孙江宁,与忽而转头的许和风眼神交汇了一下,懒洋洋地朝许和风伸出了大拇指:“Good job!果然没令我失望啊,许天才。”
    直到此刻,置身在她一直那么急切向往的约克大学的阶梯礼堂之中,小夏仍旧想不通这一切。
    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她太清楚,明明都是真的,也不掺任何一丝尘埃,那么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呢?她真困惑。是因为她的性子太折腾,太别扭,终于惹得忍了她十多年的和风也懒得忍了吗?还是因为她总是和孙江宁走得太近,和风仍旧在暗自恼火?
    许和风这个死性不改的浑蛋,说好两人回到北美一起迈进的四年大学生活,终究还是要撇下她一个人先走。
    不声不响,他总是不声不响,永远都不声不响。在他们两人之间,和风就仿佛是那个时常贪玩忘了归家的野孩子一样,任由小夏如何细腻地惦记,顽固地挽留,都没有用。平时瞧着那么礼貌温暖的一个少年,该消失的时候他还是会不告而别,任性得不像话,叫人恨得牙痒。
    不,不该叫他少年了。
    都这么多年了,早过了青涩轻狂的年纪了。她这样惆怅又疲倦地在心底纠正着自己。
    小夏无论如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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