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昭在府中婢女的服侍下穿戴好衣冠,随后来到了正院。
    天刚蒙蒙亮,府中的女仆下人便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替薄昭打点起行装。
    “呼~”
    放浪形骸的伸了个懒腰,薄昭便从正门走出,踏上了前往梁王宫的路。
    和昨日的惶恐、惊惧,乃至于绝望相比,此时的薄昭,无疑是淡定了很多。
    外甥刘恒,也没有像薄昭所预想的那般,被长安来的柴武等人软禁。
    反倒是自认为‘断无生机’的薄昭,即将踏上抢完南方,为萧延、曹奇二人加油鼓气的征程。
    “久闻长沙湿瘴之气甚重,此番外出,吾当多备些药石······”
    思虑间,薄昭便已经到达了位于睢阳城西,在这大清早隐隐有些人满为患的梁王宫外。
    梁王刘恒,也已经在柴武、周灶二人,以及次子刘武的陪同之下,站在了梁王宫东宫墙之上。
    须得一提的是,在通讯手段基本局限于‘扯开嗓门吼’的汉室,包括未央宫在内的所有天子、诸侯王宫,其正门外,都会有一阙。
    长安的未央宫北阙,其职责可谓是错综复杂——平日里,负责保卫武库的中尉属衙,会派人在北阙上望风。
    而北阙下的登闻鼓,又具有‘供百姓击鼓鸣冤’的用途,所以内史、廷尉属衙,也同样会在此安排官吏。
    除此之外,还会有卫尉派来守卫禁中的禁军士卒,以及中郎将属衙的中郎们来轮值。
    总体来说,未央宫北阙,几乎算是整个未央宫警戒圈中,最具重要意义的一环。
    除了这些用途之外,未央宫北阙,也具有和其他所有诸侯王宫正阙一样的用途——通知栏。
    在有重大、紧急事件需要颁布,或需要百姓追随的时候,汉天子便会登上北阙,召集长安百姓,宣读自己的决策。
    历史上,景帝刘启就曾登上未央宫北阙,针对吴王刘濞、楚王刘戊,以及其他随同造反的五位诸侯,颁布讨贼檄文。
    而在此之前,吴楚之乱的主导者刘濞,也同样是在吴都广陵,发出了那篇著名的造反动员:寡人六十二岁,做将领,幼子十四岁,做士卒;令吴国境内十四至六十二岁的男子出动,西进函谷!
    武帝一朝,戾太子刘据被丞相刘屈氂(máo)一党逼到绝路,打算造老爹猪爷的反时,也同样是登上了未央宫北阙,号召长安百姓追随自己。
    在这个时间线,刘弘穿越之初,也曾在未央宫北阙,对陈平、周勃为首的朝臣百官针对吕氏外戚发动的清洗,给予了认可。
    可以这么说:在通讯手段几近于无的汉室,王宫、皇宫正门外的阙,就是除露布之外唯一一个‘公告栏’。
    而现在,梁王刘恒就站在自己王宫东宫门外的阙,准备向宫墙下的子民,宣布一件重要的事。
    准确的说:刘恒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子民,想要梁国的百姓了解此事,而是想让人群中,那些神色凝重,目光暗含杀意的人,知道刘恒想让他们知道的事。
    “中尉可算到了,梁王候中尉,可是有一会儿了。”
    薄昭刚到王宫外,昨日那位通知薄昭便装入宫的寺人便从宫墙脚走来,对薄昭拱手一拜。
    对这位名为‘北宫伯子’的寺人,薄昭提不上有多尊敬,但比起对其他太监的鄙夷,薄昭的态度显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原因也很简单:北宫伯子,是薄昭的姐姐,今梁王太后薄氏最信任的贴身侍宦。
    “还请带路。”
    稍点了点头,薄昭便在北宫伯子的引导下走入王宫,自王宫内登上了梁王宫东阙。
    见薄昭登上东阙,刘恒也微微点了点头,望向一旁的柴武。
    “棘蒲侯?”
    见柴武也微微一点头,刘恒才上前两步,站在了阙楼边沿。
    而刘恒接下来的话语,让宫墙下站着的百姓,尤其是其中‘成分存疑’的人,感到一片惊疑。
    当日晚,睢阳城东、南两座城门的守卒,足足收到了数百金的贿赂,至少有五十个人趁夜从睢阳城逃出,奔向各方。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大将军柴武,以及梁王刘恒的目光注视之下······
    ·············
    八月下旬,长安城。
    随着秋收工作的结束,长安城一如往常的热闹起来。
    经过年初的冬小麦播种,以及春夏两季的粟米播种,几乎整个关中的自耕农阶级,都大幅度改善了财富状况。
    在往年,无论是丰年还是常年,农户百亩田收获三四百来石粟米之后,抛去税赋,除去口粮,以及粮食一买、一卖,让粮商赚取的差价,农户手上剩下的钱,也就堪堪能买些布匹,做两身新衣。
    条件稍微差一些的农户家庭,甚至会出现‘每年只做一套新衣,孩子们轮着穿’的状况。
    至于逢年过节沾个荤腥、平日里吃两顿高粱米粥,那根本就想都别想!
    九成九以上的农户家庭,能保证一年三百六十天,每天都能吃两顿热腾腾的粟米粥,顿顿吃个八成饱,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但今年,在粮食保护价政策推行之后不到两年的今天,光中一半以上的农户家庭,已经从考虑‘这顿饭吃不吃’的地步,进阶到了‘这顿饭吃什么’的程度。
    在这些家庭,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要不今天少吃一顿,省点钱’的话题,也没有出现‘家里没钱,这顿少吃点’的提议。
    若非是汉室牛、马奇缺,法律又命令禁止杀、伤、食牛肉,羊肉、彘肉(没阉割)又都口感不好,只怕今年,关中一半以上的家庭,能在腊八日吃上点肉!
    即便是生下那一半家庭,也已经凭借今年春、秋两次作物收获,还清了欠下的大半钱粮,将走在破产之路上的家庭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等明后两年,这一半的家庭也会逐渐富裕起来,不再需要为口腹而担心,也不再需要因贫穷,而将刚出生的婴儿溺死河中。
    ——或许在其他文明,富裕往往会造成低生育率;但在汉室,在华夏文化的大背景之下,富裕,足够富裕,往往是人口增长最大的决定性因素。
    反之,便是贫穷、足够贫穷,会成为人口增长最大的阻碍。
    谁家不想儿孙满堂?
    谁人又不想稚童绕膝?
    但凡手上能有闲银二两,谁又会为了省钱,就剥夺自家血脉睁开眼,看看这繁华世界的权力?
    说到底,华夏人的骨子里,天生就带有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本能。
    但凡养得起,别说二胎三胎了,就算是学刘备他祖宗,中山靖王刘非那样,身他百八十个儿子,又有何妨?
    即便没那个体力,生他十几二十个,组个足球队冲击一下世界杯,那不也挺好?
    而如今的汉室,并非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富裕,而是单单局限在关中,局限在粮食这一项上,达到了富足的程度。
    百姓也只不过是从先前‘穷得掉渣’的地步,稍稍提高成了手里有点闲钱,家里每个季度能吃两条鱼,逢年过节给每个孩子都置办一身新衣裳的程度。
    也就是从贫民,进阶到了中农阶级,连富农都还算不上。
    再加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在此时依旧为舆论所认同,就使得如今的汉室,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社会越富裕,生育率越低的状况。
    反倒是在这秋收之后,关中百姓大都前往长安城,置办新衣新布,购买生活物资的时候,长安街头出现了一个个挺着大肚子,抱个小崽子,身后跟个半大小子的妇女。
    最主要的是:这并非是个例,而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若是在东西两市外停驻片刻,就不难发现:在两市进出的育龄妇女当中,至少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腹部都微微隆起。
    身旁的汉子嘿嘿憨笑着,在自家细君身旁提着大包小袋,还不晚腾出一个手虚扶着女人的后腰,随时准备扶一把。
    看着如此和谐、美好的状况,刘弘的嘴角上,难得一见的挂上了由衷的微笑。
    盛世的衡量标准是什么?
    在文人士大夫看来,或许是虚无缥缈的河出图,洛出书,万国朝觐,凤鸟来仪。
    在史学家看来,或许是百姓民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乡野鸡犬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但在本就出身贫苦人家,对底层百姓的生存状况有足够了解的刘弘看来,盛世的判断标准,实在是太简单不过。
    就三点。
    百姓能不能吃饱肚子?
    能不能生的起孩子?
    以及,国家在他国的群狼环伺之下,能不能让百姓安心并自豪的说出一句:不怕?
    只要这三点满足,那在任何一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底层百姓看来,自己所身处的,就是盛世!
    在这些家庭,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要不今天少吃一顿,省点钱’的话题,也没有出现‘家里没钱,这顿少吃点’的提议。
    若非是汉室牛、马奇缺,法律又命令禁止杀、伤、食牛肉,羊肉、彘肉(没阉割)又都口感不好,只怕今年,关中一半以上的家庭,能在腊八日吃上点肉!
    即便是生下那一半家庭,也已经凭借今年春、秋两次作物收获,还清了欠下的大半钱粮,将走在破产之路上的家庭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等明后两年,这一半的家庭也会逐渐富裕起来,不再需要为口腹而担心,也不再需要因贫穷,而将刚出生的婴儿溺死河中。
    ——或许在其他文明,富裕往往会造成低生育率;但在汉室,在华夏文化的大背景之下,富裕,足够富裕,往往是人口增长最大的决定性因素。
    反之,便是贫穷、足够贫穷,会成为人口增长最大的阻碍。
    谁家不想儿孙满堂?
    谁人又不想稚童绕膝?
    但凡手上能有闲银二两,谁又会为了省钱,就剥夺自家血脉睁开眼,看看这繁华世界的权力?
    说到底,华夏人的骨子里,天生就带有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本能。
    但凡养得起,别说二胎三胎了,就算是学刘备他祖宗,中山靖王刘非那样,身他百八十个儿子,又有何妨?
    即便没那个体力,生他十几二十个,组个足球队冲击一下世界杯,那不也挺好?
    而如今的汉室,并非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富裕,而是单单局限在关中,局限在粮食这一项上,达到了富足的程度。
    百姓也只不过是从先前‘穷得掉渣’的地步,稍稍提高成了手里有点闲钱,家里每个季度能吃两条鱼,逢年过节给每个孩子都置办一身新衣裳的程度。
    也就是从贫民,进阶到了中农阶级,连富农都还算不上。
    再加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在此时依旧为舆论所认同,就使得如今的汉室,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社会越富裕,生育率越低的状况。
    反倒是在这秋收之后,关中百姓大都前往长安城,置办新衣新布,购买生活物资的时候,长安街头出现了一个个挺着大肚子,抱个小崽子,身后跟个半大小子的妇女。
    最主要的是:这并非是个例,而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若是在东西两市外停驻片刻,就不难发现:在两市进出的育龄妇女当中,至少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腹部都微微隆起。
    身旁的汉子嘿嘿憨笑着,在自家细君身旁提着大包小袋,还不晚腾出一个手虚扶着女人的后腰,随时准备扶一把。
    看着如此和谐、美好的状况,刘弘的嘴角上,难得一见的挂上了由衷的微笑。
    盛世的衡量标准是什么?
    在文人士大夫看来,或许是虚无缥缈的河出图,洛出书,万国朝觐,凤鸟来仪。
    在史学家看来,或许是百姓民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乡野鸡犬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但在本就出身贫苦人家,对底层百姓的生存状况有足够了解的刘弘看来,盛世的判断标准,实在是太简单不过。
    就三点。
    百姓能不能吃饱肚子?
    能不能生的起孩子?
    以及,国家在他国的群狼环伺之下,能不能让百姓安心并自豪的说出一句:不怕?
    只要这三点满足,那在任何一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底层百姓看来,自己所身处的,就是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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