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楠风面容平淡,目光深沉,“大伯,你果然是异人,奴家真替人卿不值得。”
    薛人卿,薛人圭二弟,贾楠风之夫。
    薛人圭蹙眉,按捺住立即拔剑的杀意,摇头,“二弟在外张扬跋扈,然而府邸之中谁人不知,在上,有薛穆威慑压得二弟唯唯诺诺,在内,有你这个悍妇专一院之事,你若贤惠,二弟何至于要去外面为恶,以发泄内心之苦,二弟之死,根源在于你和薛穆。”
    贾楠风呵呵讽笑,“难道不是因为大伯你是异人吗?”
    薛人圭沉默不语。
    原因很多。
    真要去追寻二弟之死的罪魁祸首,东宫娘娘、镜花是那柄屠刀,薛穆和自己是诱因,而贾楠风则是引火线。
    缓缓拔剑。
    长剑和剑鞘摩擦的锵啷声在院子里激荡。
    贾楠风无所畏惧,“大伯真要杀奴家?”
    薛人圭颔首,“此间天下无晋惠帝,你是二弟之遗孀,那便去下面陪他罢,免得他太孤单。”
    贾楠风笑了,“大伯以为杀得了奴家?”
    薛人圭蹙眉。
    他实在想不到贾楠风还有什么依仗,区区一淫邪皇后,我堂堂薛人圭按剑而来,若是连你也杀不了,有何颜面在此间天下去寻那贞观歌者再现大唐风采?
    笑了,“那便试试。”
    缓缓上前。
    贾楠风缓缓后退,笑意悠然,丝毫没有危在旦夕的恐惧感。
    薛人圭侧首,看着那个一直照顾侄儿侄女的丫鬟,此刻哪里还有丫鬟模样,一身长裙无风自飘,手中一柄长剑微颤而生剑吟。
    笑意深沉,“薛公子还是别杀贾夫人的好。”
    薛人圭苦笑。
    将军府果然早就千疮百孔了。
    “你又是谁?”
    丫鬟缓步上前,拦住贾楠风和薛人圭之间,横剑身前,“朱将军说了,薛穆将死之际,便是贾夫人丧命之日,他觉得贾楠风活着还有用。”
    薛人圭脸色大变,“朱温?!”
    朱温就在静州隔壁的象州。
    丫鬟不语。
    默认。
    薛人圭在一瞬间想明白了所有事情,“贾楠风和朱温早就勾搭在了一起,目的就是促成今日之事,若我意料不差,此刻象州守军已经尽出,就等着阳王大军叩关静州城防罢?”
    丫鬟摇头:“沙场事我不懂,不过有一点可以知与薛公子,贾夫人能被二公子薛人卿看上,是朱将军一手促成的棋局。”
    薛人圭陷入沉思。
    朱温如此布局,应该是早就看透了天下走势,所以才能在多年前将贾楠风送入将军府,今日若是朱温得逞,将来东宫娘娘登基,帝军之中,朱温便仅仅位次于天策上将军。
    若是东宫娘娘稍微应付不对,便是天下大乱。
    帝军第二将军朱温,便有机会乘风而起,成为一个逐鹿者。
    好大的野心。
    而且贾楠风活着,自己弑父就会有证据留在朱温手上,处处受制于他,不过……我薛人圭岂是那等受制于人之辈。
    欲要出剑。
    便见光寒。
    一剑穿心而过,便见血花漾起,贾楠风看着透胸而过的剑,看着执剑的人,不甘心的睁大双眼,“为什么?”
    薛人圭也呆滞。
    丫鬟笑眯眯的在脸上一抹,露出真实面目,笑道:“因为娘娘说了,朱温野心人皆知晓,王仙之都杀不掉的人,岂能让他成为帝军第二人,还不如让薛公子来担此重责。”
    柳条!
    柳条收剑,看着缓缓倒下的贾楠风,一脸讽刺,“你是一位异人,也是一位权势皇后没错,可惜你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些什么人,象州守将朱温,一代人雄,云麾将军府邸的薛人圭若是异人,便会是一代名将,如此天骄人物,你区区一弄权皇后,也能和他们玩弄心机,也配作妖?”
    所以你死了。
    你死在根本不知道这个天下有多妖孽,你根本不知道此间天下究竟会发生一场何等波澜壮阔的变故,在这场变故中,哪怕是一代君王或是绝代将军,都可能成为黯然无声便死去的小棋子。
    何况你一个淫邪皇后。
    死不足惜。
    而娘娘,从组建清异司开始,就没有小看任何一个异人。
    如今天下,掌控异人信息最多的便是娘娘。
    代价是巨大的。
    仅是审问异人王振的那一次,九甲缇骑便死了两个,而这样的审问,有三场!
    从一开始,娘娘就知道朱温和薛人圭的身份,哪怕没有证据也不重要,知道他们是谁就行,再根据他们的身份来布局。
    异人遍布的此间天下确实妖孽。
    但是何妨。
    因为娘娘,必将是此间天下的天选之子!
    柳条转身看向薛人圭,“薛公子,再不去岩鹰山老桃林的话,镜花和赵楚仙两人,可未必杀得了薛穆,薛穆若是一旦返回静州城,则您也杀不了他。”
    薛人圭叹了口气。
    服了。
    京畿鱼龙山上那个女子,其雄才伟略,不输唐宗,俨然犹在武瞾之上。
    道:“象州那边?”
    柳条笑着擦拭长剑上的血痕,笑道:“朱温出不了兵。”
    千万不要小看天策上将军。
    他若在一日,帝军便一日尽在他掌控之下,若是他愿意,静州这边的南诏步卒和黑切轻骑,都不会被薛穆或者薛人圭完全掌控。
    但杀一位云麾将军,确实需要正当理由,很遗憾,帝军乃至于京畿那边,都没有理由。
    只能薛人圭可以。
    只有薛人圭能够。
    倒也还有一招险棋:等阳王大军过了静州城直扑京畿,那时候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薛穆伙同阳王大军叛乱,不过天策上将军和京畿鱼龙城都不敢冒这个险。
    薛人圭长剑归鞘,转身欲行,忽然转身,问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阳王大军根本不会叩关静州城,东宫娘娘真正想杀的是陈王和梁王?”
    柳条笑了,“薛公子认为是,那便是。”
    薛人圭内心无比震撼。
    好大的手笔。
    从先帝驾崩之日一开始,就是一盘大局,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铲除有异心的皇室藩王,而宗正寺卿周礼和阳王两父子,看似冲在反抗东宫娘娘的最前面,实际上这两人都是东宫娘娘的人。
    目的就是为了引诱陈王和梁王出手。
    以绝后患!
    端的一盘浩瀚棋局,这一次,薛人圭是真的对鱼龙山上那个女人服气了。
    因为柳条说了,刺杀薛穆的是镜花和赵楚仙。
    这就是明确的告诉薛人圭,娘娘不会用弑父来桎梏你,至于原因,薛人圭想不到,但是柳条知道,她看着走出院门的薛人圭,呢喃着说了句,娘娘敬重您啊。
    薛将军。
    你将从薛家这一团狗屎之中,擢身而出,你将成为帝军天策上将军之下的第二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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