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霜降,无雾。
    薛人圭正常起床,吃了早食,着人去把隔壁院子的侄儿侄女带过来,亲自教导他们读书,直到晌午时分,才让他们回去。
    薛家歪的了门风,在我薛人圭手里正回来。
    所以读书。
    读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吃了午饭,薛人圭小寐一场,就好像这只是平常的一天,而不是他将要弑父的一天。
    半下午时分,主院那边传来喧嚣声。
    薛人圭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起身,佩剑。
    来到门口,对守在门外的黑衣人轻声道:“不用急着去老桃林,先等东宫娘娘的人动手,若是算计没错,柳条也会出现在老桃林。”
    如果可以,双方同归于尽是最好的,就算没有,那也要制造出这个局面。
    东宫娘娘想让我背上弑父的桎梏?
    岂能如你所愿!
    将军府大门外,知天命的薛穆全身披甲,戴银色头盔,腰间挂刀,目光嗜血凶狠,胯下枣红马膘肥体壮,仰鼻长嘶,在他身后,三十名骑士人人皆背负一杆小旗,并骑两分,肃穆萧杀之气有若实质般沉重。
    薛穆挥挥手。
    一名骑士勒马上前,道:“回将军,老桃林方圆十里之内已经查过,并无任何可疑之处,想来那阳王军中秘使也不敢搞鬼。”
    薛穆冷笑,摇头,“不惧阳王。”
    倒是有点担心京畿的东宫娘娘。
    问道:“南诏步卒和黑切轻骑那边,可曾准备好,接到信号,能否在一炷香内赶到岩鹰山驰援,可曾分兵埋伏在岩鹰山上?”
    那名骑士面容冷峻,“军令如山!”
    谁敢不从。
    薛穆颔首,“走吧。”
    一骑当先。
    三十骑随后,长街奔马,风萧萧马鸣鸣,大风卷平冈,气势无双。
    冷风打在脸上。
    热血却在沸腾。
    薛穆嗜血凶狠的目光里,看不见长街上的人,他只看见了那座鱼龙城,只看见了那座鱼龙山,只看见了鱼龙山上的那座大殿,只看见了山巅的那间御书房。
    一介女子,凭姿色坐东宫,何德何能。
    也敢听政?
    还妄图登基,你以为你是谁?
    就算你登基了,你打得过北境秦王和汉王,这便罢了,强人所难,那就差一点的燕王,你打得过吗,燕王麾下的黑衣老和尚,学的可就是那屠龙之术!
    既然你不行,既然三位皇室藩王都是平庸之辈,那么我来。
    今日密谈。
    其后静州门户大开,让阳王大军先行去往京畿,东宫娘娘的心腹兵力都被天策上将军掣肘在外,根本无力抗衡,必死无疑。
    之后自己率领两万南诏步卒和一万黑切轻骑跟上,待尘埃落定之际平叛!
    杀阳王,诛陈王,灭梁王。
    再扶持太子登基。
    趁着天策上将军反应不及之时,让幼帝下旨,着令天策上将军率军去征讨北境秦王,兵仙之后?那么你去和杀神白起打一仗好了。
    赢了,功高盖主,该死。
    输了,自然也就死了。
    没了天策上将军,朱温之流不足为惧,我薛穆不该是这京畿之主?
    曾经未走出的那一步,我在此间天下走出。
    而且必定成功!
    薛穆想到这里,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满脸都是麻子的少年,冷笑了一声,你最好别出现在此间天下,要不然我会告诉你一个血的事实:
    你,玩不过我!
    想到这薛穆扶了扶头盔,暗暗哂笑。
    东宫那小娘皮以为我不知道,还妄想利用薛人圭来杀我,可笑,我岂会不知薛人圭是谁,区区读书人,何时会用剑了,还会用长弓?
    自然是异人。
    老子早就知道了。
    倒要看看,今日是那薛人圭杀我,还是我杀那薛人圭。
    至于扒灰一事,自秃头那一日起,我就和薛穆没有任何关系,何来扒灰之说,送上门的骚婆娘,为什么不玩?
    薛家,确实够腌臜。
    所以待自己入主京畿,薛家的人都得死。
    入主京畿……
    一想到这四个字,薛穆胸怀酣张,忍不住仰天长啸,对身后三十骑吼道:“攻城之日,尔等皆为黄紫公卿!”
    ……
    ……
    薛人圭提剑,走入隔壁。
    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侄儿侄女,对身后的黑衣人点头,黑衣人上前,轻声细语将他们引到隔壁院子,让他们在书房里读书。
    薛人圭看着一旁的陪伴丫鬟,默默无语。
    贾楠风似乎刚午寐起来,坐在窗下梳妆台前,眉目慵懒,浑身上下都透散着妩媚气息,看花要趁早,从睡梦中醒来的女人最是好看,那股慵懒如猫。
    于是中人之姿的贾楠风便显得很有些诱惑。
    看见薛人圭,眼睛亮了。
    妞儿爱俏。
    相对于薛人圭的那个表弟,相对于老爷薛穆,贾楠风心中其实更喜欢大伯薛人圭,身上那股成熟男人的魅力让人着迷。
    她喜欢大伯。
    当然,仅仅是喜欢那具躯体。
    贾楠风的心中,感情在情欲面前,一文不值。
    急忙起身,笑意盈盈的走向薛人圭,“大伯~”
    声音很嗲。
    薛人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言语。
    贾楠风走近之后,甩着罗帕拍在薛人圭胸口,吐气如兰,紧紧贴在薛人圭身前,就差没有挂上去了,秋波流转,“什么风把大伯吹过来啦,里面请呀。”
    她很喜悦。
    这一两年,大伯从没来过这边,就算要教侄儿侄女读书,也是让那个谁都不知道名字的黑衣人过来带人。
    她知道今天薛穆不在府邸。
    她以为大伯想了。
    她以为大伯以前不接近她,是在忌惮薛穆,现在老爷出去了大伯就正大光明的过来,除了那事还能有什么事啊。
    要不然大伯作为一个读书人,哪会就这么走进遗孀的院子。
    薛人圭面无表情,“贾楠风,楠木者,香味奇特,青楼之味也,有淫邪之隐晦意思,不如南风好听,南风徐徐,暖人春心,又有开春暖意。”
    贾楠风媚笑起来,“大伯就是酸呢,不过奴家的心和身体都很喜欢。”
    很赤裸。
    薛人圭面目悲悯,“一世淫邪,致使八王之乱,可恨,也便罢了,再至此间天下,卿本佳人,本可作一良人,奈何压不住心中寂寞,重蹈覆辙,可悲。”
    话落,按剑。
    贾楠风的媚笑在薛人圭说“一世淫邪”时就僵硬在脸上,在薛人圭说完“可悲”后,她已经退开了数步,和薛人圭拉开了距离。
    薛人圭毫不在意,
    此间天下不止八王,你也不是皇后,何况今日你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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