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熊延弼的这个用来接待客人的前厅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熊延弼刚来辽东的时候,身为辽东的一把手,手下那么多官员,肯定会有许多官员前来拜访,送送礼,徐叙私谊什么的。
    但熊延弼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在熊延弼看来有这个时间,在客厅里互相吹捧,拍拍马屁,还不如多开垦几块荒地,多杀几个鞑子来的实在。
    熊延弼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那种过来溜须拍马,谄媚奉承的小人,熊延弼是从来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一律统统赶走,就比如熊延弼的表面朋友姚文宗守丧回家,离职了几年,想来找熊延弼写封推荐信,熊延弼就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做实事的人当然也有,只不过这些人碍于官场的规矩,新官上任,下属不过来拜见一下总归说不过去,对于这些人,熊延弼先是好声安抚了一番,之后说明这套做派在他这里行不通,他只看政绩,在论功的时候不会掺杂私人感情。
    久而久之,刚开始门前车水马龙,拜客络绎不绝的熊府就渐渐冷清下来,再加上最近城里的流言,就是平日里对熊延弼有些敬佩的官员都不敢上门了。
    虽说熊延弼已经很久没有接待客人了,但这前厅还是每日吩咐下人打扫干净,不会出现什么手往桌子上一抹就一层灰,墙角之间都是蜘蛛网的情况。
    “抱歉,刚才本官在处理些政事,让二位久等了,本官辽东经略熊延弼,不知二位……”人未至,声先到,熊延弼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打了声招呼,不过却是戛然而止。
    熊延弼刚出来的时候也是深思熟虑过一番,不管皇帝决定怎么处置自己,但现在自己毕竟还是辽东经略不是,要是一见到太监和锦衣卫就吓的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那像什么样子,熊延弼可丢不起这个丑。
    可就在熊延弼笑着想问面前两位的来意的时候,余光扫到两人手里拿着的东西的时候,就再也淡定不起来。
    面前那个笑眯眯,貌似忠厚的太监,手里拿着的明晃晃的绫锦织品,熊延弼是再熟悉不过了,不是圣旨又是什么。
    还有旁边站着的那个面色冷峻,一副锦衣卫打扮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精致华美的宝剑,剑身上刻着腾飞的蛟龙,另一面刻着展翅腾飞的凤凰,中间还刻着北斗七星。
    对于这把精致的宝剑熊延弼也并不陌生,当年出任辽东时,万历皇帝就御赐过一把,熊延弼也是凭着手里的尚方宝剑,斩杀过许多胆小如鼠,贪污无度的将领。
    现在一个太监手捧圣旨,另一个面色不善的锦衣卫手捧尚方宝剑,怕不是这个太监刚宣读完圣旨,旁边的锦衣卫就手起剑落,砍了自己的脑袋。
    此刻王承恩脸上那如沐春风春风般的微笑,在熊延弼眼里仿佛也成了催命判官的冷笑,平日里威风赫赫,在辽东天不怕地不怕,就连老奴也要据让三分的熊延弼第一次有些腿软了。
    王承恩也是不明白,刚刚还神气活现的熊延弼怎么一见到自己,就错愣在当场,但既然人家打了招呼,依着王承恩的素养肯定要回的。
    “咱家王承恩,现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见过熊大人。”
    “锦衣卫千户,田尔耕,见过熊大人。”旁边一脸不爽的田尔耕也没好气的回了一声。
    “不知二位前来找本官所为何事?”熊延弼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还暗暗祈祷,或许这二人是来找其他人宣旨的,只是辽东人生地不熟,要让熊延弼代为引荐一番。
    可惜熊延弼这种自欺欺人,几率无限接近于零的想法注定不可能实现。
    “熊大人,陛下有旨意,接旨吧。”王承恩也不再废话,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了一副正式的口吻。
    熊延弼能怎么办,只能吩咐管家将早就准备好的香案摆上,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王承恩咳了咳,用特有的中性嗓音,缓缓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经略熊延弼,忠勇素直,统略有方,朕心甚慰,现特封为辽东总督,加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赐尚方宝剑一柄,蟒服一件……”
    跪在地上的熊延弼愣愣无言,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王承恩刚开始读圣旨的时候已经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心态了,可事情突然急转直下,柳暗花明,要是熊延弼没听错的话,他现在已经是辽东总督,还顺利入了内阁,甚至还有了太子太保这么个荣誉头衔,除了方从哲那个内阁首辅,怕是天下第三了。
    “咳咳。”王承恩看到熊延弼跪在地上半天,还不起来领旨谢恩,咳了两声提醒了一下。
    暗暗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熊延弼这个猛男眼眶有些微红,颤声道:“臣,熊延弼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公公回去后,还请回复陛下,陛下厚恩,臣万死难报其一,此后臣必将忠心王事,等时机成熟,臣必将老奴的首级献于陛下。”
    王承恩见状心里早就笑开了花,上前扶起熊延弼:“熊将军真乃性情中人,咱家一定把话带到。”
    说着拿过田尔耕手里的尚方宝剑递到熊延弼的手上,说道:“陛下知道熊大人手里也有一把尚方宝剑,但那毕竟是万历皇爷所赐,斩起现在的官来未免有些麻烦。”
    王承恩看到熊延弼这效忠表率,一时高兴,又接着道:“陛下还说过,只要来年熊将军能保证辽东不失,封熊大人一个侯爵,赐下丹书铁券,保熊大人子孙万世太平也未尝不可。”
    本来熊延弼还是挺高兴的,万历皇帝给的那把尚方宝剑确实已经不能用了,辽东都是些骄兵悍将,没有尚方宝剑在手,这熊延弼发出去的命令,阴奉阳违的不在少数,现在手里有了朱由校亲赐的尚方宝剑,看看以后谁还敢放肆。
    可王承恩后面的话就有些吓人了,封候之类的倒没什么大问题,关键这丹书铁券太吓人了。
    大明的丹书铁券信誉可是不太好,老朱开国后为了嘉奖手下这些打江山的老兄弟也是发过这丹书铁券的,相当于免死金牌。
    可别说免死金牌了,催命鬼符还差不多,拿到老朱丹书铁券的人大都去见了阎王爷。
    王承恩因为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也就随口一说,但这随口一说可把熊延弼吓的半死,以为朱由校让自己平定了辽东后,要卸磨杀驴。
    “臣——臣定当尽力。”熊延弼“感动”的都快哭了。
    “熊大人,这里还有陛下的一封私信,熊大人一并看看吧。”看到熊延弼感动的一塌糊涂,王承恩顺势把朱由校写给熊延弼的信递了过去。
    熊延弼估计这里面就是皇帝要让自己去办的事情,当即准备拆出来看看,体会一下上意,可还没等熊延弼拆开,刚才因为避嫌,出了前厅的管家就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熊把总在城里和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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