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宫殿,雨声切切的拍打着琉璃碧瓦。
    燃着鹅梨香的金炉袅袅生烟。
    君世渊坐在案桌前批阅奏折,他的身后站着一人,脸隐在阴影中看的不真切,不过那双如鹰的眼眸却别样锐利,令人不寒而栗。
    君世渊批阅的速度很快,大部分都只看两眼就心下了然,圈点如飞,只是或许终究是老了,面对如海的奏折,有些力不从心,眼睛的酸涩让他时不时会停下来闭目休息一会儿酢。
    不一会儿,有宫人走进,细声细语的着汇报着情况。
    说到众官员今日被君凕唤道府上问话的时候,他眉头一蹙,立挽成峰,唇角冷冷绷直。“继续!”
    宫人继续禀报:“楚公子今日辰午十分也去了趟七王府,官员出来后才离开,君上大人亲自送的行,后来马车直去城郊与楚家家眷汇合,此刻已往太湖而行。”
    君世渊笔尖彻底顿住,一滴朱丹落在了纸上,印染出浓重的色泽。
    君世渊没说话,但是那股天然的龙啸冷煞,瞬间将大殿空气凝结。
    宫人被凌威射到,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顿了一会儿,君世渊泛白的紧捏笔杆的指尖才缓缓松开劲,对着四周一挥龙袖。“下去吧。”
    “是!”
    宫人离开,守殿的宫女也鱼贯而出,关上了厚重的殿门。
    君世渊慢慢的将笔杆放回龙案,抬手垂头揉着眉心,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心火却丝毫没有沉静下来,
    直到愤怒的将桌上的奏折“哗啦”都扫在了地上。
    “又是为了晏紫汐!又是她!朕的两个儿子都疯了吗!”
    “朕不想让君凕留她在身边,青麟公主与晏侯爷的死岂是那么蹊跷之事?朕都告诉过他,有神秘力量在找穹图,别人就算了,他最好别搀和!他却非要留在身边!结果这些年麻烦源源不断!尤其月旬前要不是祤儿去的快,朕现在就在白发人送黑发人!”
    “朕不想让他为一个女人发疯,就算不为了君氏脸面,他也该明白为帝的人,功垂万世还是遗臭万年,都会记录在史册,容不得一点戏谑,他却偏偏要娶!还不碰任何女人,不要子嗣,不在乎一切世俗眼光的等着娶!”
    “朕都没计较他抗旨不归,忤逆之罪。他倒好,这次回来就跟朕名正言顺的对着干!赤.裸.裸的摆明这次朕再阻拦婚事,就让朕提前退位!”
    愤然之声气穿云霄,君世渊又愠怒的一下掀翻了龙案,站直身子狂躁的负手走来走去。
    “而祤儿更是不可理喻!朕都已经妥协到那个地步,答应饶晏紫汐一命了!为什么他还要离开?朕培养他花了多少心血!从小朕都疼他,除了老七,朕最疼的就是他,让他跟老二一起读书,幼年是朕亲自启蒙教育,长大朝堂事务也是朕亲自教他,君凕朕都没这么教过!虽然朕不会将传皇位给他,但将来许他的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拥有的实权比其他王爷多得多!”
    “老七疯了!他应该懂事才对,他也疯了吗?君凕不要皇位,他不要相位,甚至明知道朕是怄气,只想让他服个软,地牢里他居然真的选了毒酒!我君家到底做了什么孽!!!儿子各个掉女人眼里钻不出来了!!!”
    说到最后,君世渊喉头一甜,一阵眩晕袭来,晃了晃身子。
    墨金披风的人飞影上前扶稳他。“皇上息怒,注意身子!”
    君世渊眼前一片黑暗,直到被扶回座位,顺了好半天气后,眼前才重新恢复了光明。
    发怒过后的他神色有些疲惫,半窝在金色宽阔的龙椅上,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精睿威严,显得有些颓废。
    良久,空旷的大殿除了呼吸声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昏黄的烛火伴随着户外沥沥的雨声,将阴沉沉的天又压低了一些。
    直到君世渊微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尉延,祤儿已经无可救药,你说凕儿如此偏执,朕能将江山交给他吗?”
    最近,他感到愈发力不从心,视力的模糊让他深感退位之行已迫在眉睫。
    为了铲除最后的势力,让君凕登基后能安心打天下,不会有一点儿后朝之乱,他更是借助逼宫之事,罢了楚祤的权,扣押了楚氏满门,佯装气病大限之日不久,又让人给君凕传信,让其火速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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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看看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会按捺不住的想趁君凕回来前起事,又有谁还有他发现不了的力量在储备着。
    没想到还真让他试出来了两位,三子君柏暗自围宫,二子君枫更直接,沿途绞杀君凕。
    于是他“顺道”放了楚祤,让其带兵救君凕,如此一来,楚祤逼宫谋逆的罪名不攻而破,一切只是皇上为了试探各路势力的“一场戏”罢了。
    他从不想将儿子都逼到绝路,真心安分的,比如君焱,他也会大量放权,本来一切都在他计划中,只是君凕……
    尉延是君世渊贴身带刀护卫,与楚林峰一样,都是从前朝就跟随的心腹,当年刺杀晏紫汐,误伤祤皇子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感受到君世渊的惆怅,尉延宽慰道:“皇上不必忧心,君上不是身带穹图吗?都说得穹图者得天下,君上一定能做个好皇帝,打下天下,问鼎帝尊。”
    “朕从来都不是担心他的能力,而是他的态度……他为了那个丫头,什么都敢做……而那个丫头,朕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是感觉跟朕见到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看似天真,实际上心比玲珑还透彻,看似安分,实际上骨子里透着股叛逆,朕这一生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哪个要自己做主,选择人生?
    连清儿那么倔强,都只能对生活妥协,可她不,不管什么境遇,她都在坚持做她自己想要的选择,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她太独特,君凕这么多年不要女人,也是因为那丫头的思想在影响着他,朕真怕就算有一天他打下江山,也会因为这丫头做出出格的事情,毁了一世英明,或者害了性命……”
    尉延愕然,心中低叹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皇上是每一步,每一条路都在为君上打算,可惜父子之间就是这样,孩子有孩子自己的想法,谁也阻拦不了,只得继续劝慰道:“君上要真出格,就直接要了,也不会三番四次的想尽办法名正言顺的娶她……”
    君世渊闻言轻哧,好笑的摇摇头,带着些许嘲讽打断了他的话。“尉延,你以为他没要吗?他若没要,就会继续等,这次这么迫不及待的娶亲,定然是木已成舟了!”
    “这……若如此,皇上也能早日抱上君上的子孙,多子多孙是皇室之福。”
    尉延说的恳切,君世渊却冷笑更胜。“多子多孙?有晏紫汐在一天,这就是奢望!明明登基后娶亲无人敢有异议,他为什么非得放登基前?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尉延想说难道不是心切吗?可想想那个冷魅,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君上,再对视上皇上高深莫测的讥冷眸光,又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朕告诉你!那是因为他想废除六宫!”
    “什么!”这个答案着实还是让尉延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太惊世骇俗了!
    “不是明着废,而是找一堆理由一直搪塞下去!他将婚事放在登基前,就是因为此刻文武百官的注意力都在登基上!而他就为了婚事跟朕一直僵持着,新旧交接,皇位一日不落实,所有人都不心安,所以大部分大臣都会极度支持他娶亲,不服从的那帮人,以他的手段,都不在话下。
    因为登基后,君凕只要敢开娶亲的口,人选就得按照帝王规制来,昭歌之战歹势蓄发,月擎此刻不能翻脸,穆念玥定然会做一阵子挂名皇后,贵妃必须是有子嗣才能从四妃晋封,那帮大臣谁不盯着下一任继承人从哪宫而出?有身份的四妃位置能轮到那丫头头上?弄不好再将那丫头的身份抖出来,言官叄上几本,闹的全天下都知道那是他义女!”
    君世渊字字珠玑,听的尉延心鼓颤颤。君世渊继续冷笑道:“所以趁着现在打马虎眼娶个侧王妃,让那丫头水涨船高跟着他一起晋升身份,登基后绝口不提扩宫婚娶之事!直到等那丫头诞下皇子,坐实一切,他就遣散六宫!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那……皇上!”尉延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难怪皇上会这么极力反对,若君上真如此做,那可真是闹太过分了!可……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三千佳丽,他真肯?
    凝视着皇上忧郁无奈的的脸,尉延又深知知子莫若父,精明睿智的皇上这辈子又何曾有猜错的时候。
    锐利的鹰眼一缩,他单膝跪地叩首道:“皇上!属下去杀了她!此事结果属下一力承担!”
    伴随着他的跪地,墨金的披风在空中流畅出炫目的轨迹,这才发现,竟然周身空气不起半点风意,安静的就如来自外结界的灵魂一般。
    君世渊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叩,
    闻言鹰隼的眸光半眯成一道缝,凝出暗沉。
    良久后,他缓缓道:“朕答应过祤儿不会要她的命,等等再说吧,但愿她不会再害他!”
    说罢,君世渊起身,朝内殿走去,明黄的龙袍在幽深的宫殿内显的别样孤冷。
    微微蹒跚的脚步让尉延感觉到,他,真的老了……
    曾经这样妥协又无奈的话绝对不会出于皇上之口,而他,真的开始让步……
    ……
    箬竹寒苑内,晏紫汐蹲坐在大衣柜面前托着腮帮子,小脸鼓成了气包,旁边,兔子竖着三角耳朵兴奋的与花朵,小蛇三个在她的衣服堆里钻来钻去,玩着做迷藏。
    花朵与小蛇还好,兔子这比成年萨摩耶还大的银狼不一会儿就被一条裙子卡住,全身都拱不出来,最后只伸出个脑袋,一圈流苏搭在雪白的狼头上,别样滑稽。
    “嗷呜~~”拱了几下,兔子还是拱不出来,别样委屈的眨巴着黝黑黝黑的眼珠子水汪汪的看着晏紫汐。
    晏紫汐别样惆怅的叹息了一口气,给兔子无精打采的解救了出来。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不高兴,兔子与花朵,小蛇都安分住,拱到她脚边并排坐着。
    顿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兔子黝黑的小鼻头凑到她跟前,伸出粉红色舌头舔了一口。
    晏紫汐抬手胡乱抹掉了口水,看着兔子无语道:“儿子!妈妈要去见你爸爸的爸爸的妈妈,穿什么衣服合适呢?”
    君凕从来都是一身墨黑色,沉稳庄重,无时不刻都透露着成熟男性的气息。
    而她的衣服都跟从染织坊里刚搬出来的彩虹似的,五颜六色,而且被她为了追求个性,都装饰的花枝招展的!以前这么穿并无不妥,小姑娘嘛,明亮艳丽点可爱。
    可这次是以孙媳妇的身份去见长辈,试问旁边走一成熟男人,她却跟小盆友似的跟在旁边,旁边走一墨色男人,她却跟花孔雀似的紧随其后,那画面想想都醉了。万一再遇到个谁,热情的打个招呼。
    “哟,君上带女儿进宫玩来了啊!”
    那她就真想吐血了!
    这事要放以前,谁觉得她跟君凕不般配,她肯定觉得,不般配就不般配,你家母鸡跟你家公狗般配就得了,操姐的心干嘛!
    可如今……她真的以女人的身份站在君凕手边时,却第一次发觉,他们的风格是……如此的不搭调!
    打开衣柜,看着粉红色蕾.丝的屋子里挂着墨袍都觉得气氛怪怪的,她若再穿嫩点,粉红配黑,那得是多乡气的搭配?农业重金属?
    而别的颜色就更奇怪了!
    红加黑?那是四月肥。
    黄加黑?比热翔还看着膈应。
    绿加黑?尼玛,那是石头上长苔藓。
    白加黑?那她真是白天服白片不瞌睡,晚上服黑片睡的香了!
    而且见老太太,出门一身孝,看着多不吉利?
    所以看来看去,她真的没有一件衣服可以出门,真应了那句话,女人,衣柜里总是少那么一件!
    惆怅的话晏紫汐也不指望兔子们能明白,反正上次兔子给她偷桃红配翠绿的衣裙,她已经明白了动物的欣赏水平!这次打死也不敢这么穿。
    兔子却滴溜溜的转着黑眼珠看着她,顿了一会儿,跑到一个柜子前,用爪子刨了刨最下层的抽屉。
    晏紫汐无力的摇摇头。“那是你爸比不穿的衣服!”
    刚说完,晏紫汐突然坐直身子,两眼放光。
    ……
    一个时辰后,君凕回来,看着还没换衣服的晏紫汐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不换衣服?”
    晏紫汐静静的坐在穿上,双手环膝,蜷缩起的身子很是可怜。
    不说话让君凕眸光闪过了一丝诧异,顿了顿,走上前坐在床沿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问道:“怎么了?”
    有谁欺负她了吗?难得见她有这么沮丧的时候……
    下一瞬,晏紫汐扑到了君凕怀里,“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呜呜呜呜,皇叔,我们不结婚了好不好?
    ”
    君凕刚想拧眉,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哽咽模样又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先搂住她柔软的身子匡哄,轻声道。“怎么了?别哭,慢慢说。”
    “呜呜呜,他们,他们说我们两个不般配!”
    “他们是谁?”君凕脸立刻冷然,宛如寒霜。
    晏紫汐却不撒手的抱着他坚实的胸膛,问着那清新好闻的气息,一边美滋滋的享受着,一边抽泣道:“你别管他们是谁,重点是,大家都觉得我们不般配!”
    “为什么……”
    “他们,他们都说我们两个站在一起像父女!”
    “……”
    “他们说你太成熟,我看着还像没长大,不般配!呜呜呜呜……”
    “……”君凕眉心紧紧挽起,唇角绷直。
    他的确已经不年轻了……在上次结婚穿婚衣的时候,他已经深刻感觉到了这一点。
    可……他还算不上老吧!男人这个时期不都是最得女子爱慕的时候吗?楚祤是皇城的第一如意郎君!小时候晏紫汐总是偷跑出去跟楚祤见面,他都听过几次青梅竹马,以后定然佳偶天成的胡扯话。
    他君凕不过就比楚祤大半岁多,楚祤可以,怎么他就不般配了?
    这都谁乱传的!
    “皇叔,你以后别总冷着脸,没事笑笑好吗?”
    “……”君凕不开口,晏紫汐就又拱了拱身子,呜呜更胜。“好不好么……?皇叔,汐儿喜欢看你笑……”
    “……”君凕唇角颤了颤,脸上从生硬转为尴尬,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皇叔,你以后别总是当众跟训斥孩子一样训斥我好吗?”
    “……好。”
    “皇叔,你以后别总是穿一身黑好吗?”
    “……好。”
    “真的?”晏紫汐坐直身子,抽泣着,水汪汪的看着君凕。
    君凕默默点了点头,虽然不懂穿一身黑跟不般配有什么关系,不过此刻,他不想让任何无关紧要的事介入到他跟晏紫汐之间,更不想看着她为了这种事情流眼泪。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面对她的眼泪心底会忍不住的心疼。
    抬手拭去她眼角晶莹的泪光,动作带着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温柔。
    下一瞬,君凕看着晏紫汐默默递到他面前的一件烟罗黄,泛着如水鳞波的金线锁边的蜀锦衣袍,与一条白玉镶嵌,坠以星光的腰带,手顿在了她脸上。
    墨瞳微眨,缓缓半眯。
    晏紫汐小手一颤,不知道为何,觉得后脑勺在簌簌的冒着冷气。
    忐忑的咽了口口水,想要收回手。
    因为眼前的男人慢慢抬眸,幽深如子夜熠星的眸光定定看向她,迷人的唇角勾起了弧度,宛如恶魔!
    ★谢谢大家的荷包,月票,么么哒,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因为个人原因,断更了一段时间,已经羞愧见众萝卜们了,没想到大家还回来继续看我写小逗比。55555……谢谢,发自内心的谢谢,除了这个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码字速度还没回来,昨天漏更了,汗,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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