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三个衣着奇异的人从席位中走出来,都是高鼻梁、红毛卷毛。模样甚是丑陋。只听一个道:“大唐皇帝陛下,我十姓部族甘愿降唐,你还设下大宴,吾辈心中感激不已。”
    唐玄宗回道:“高文简、思泰、支匍忌,你们十姓归附大唐,朕自要尽地主之谊,不必客气。”
    司乘法正在猜想三人身份,听唐玄宗如此一说,心下明白,原来这就是十姓的三个首领了。
    适才说话的那个正是高文简,只听他道:“皇上,我们十姓有个不情之请!”唐玄宗心中一番思量,道:“你说无妨!”
    高文简道:“陛下,我们十姓降唐,本来不该谈条件,但我们十姓部族既是实心实意的来降唐,小王想这个条件还是要说。”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十姓部族历来游牧,逐水草而居,如何比得上天朝繁盛,吾辈想请皇上下旨,特准安置我们入住中州,也享一享天朝繁盛。”
    “中州”一词源自《尚书》,书中有言,分天下为九州,豫州位居天下九州之中,故称中州,在今河南一带,又名“中土”“中原”等。中州在唐朝之时,乃是天下粮仓,繁盛无比。他此话一处,百官议论纷纷,均想把你一众外族人安置在中州,皇上如何放心?
    唐玄宗听高文简说完,心下一惊,微微沉思,道:“十姓游牧惯了,如何能习惯中州的风俗?况且跋山涉水,劳民伤财。朕觉还是安置在安西都护府(今新疆)一带为好。”
    高文简到:“我十姓诚心归附,难道陛下怀疑我们有二心?至于陛下说的习不习惯,我们十姓部人散漫惯了,适应极快,我想只要在中州多住些时候,自然习惯。”蛮邦之人不讲礼仪,说话直来直去,众人虽觉他的话有些蛮横,但亦不觉无礼。
    唐玄宗微笑道:“高文简兄,你这般喜欢中州,就把你安置过去好了?其他十姓子女就留在安西都护府吧,免得舟车劳顿。”
    高文箭道:“皇帝陛下,高文简岂是贪恋富贵之人,只是本王那些旧将曾跟我东征西讨,本王实在不愿他们老无所依啊。”他的言辞恳切,极富深情。
    唐玄宗一番思量,看了看姚崇。姚崇心知唐玄宗心中疑虑,说道:“皇上,十姓旧将皆是马背上的战士,他们若是能住在中州,臣以为,倒是个好事。”
    唐玄宗道:“怎么个好事,你快说来。”
    姚崇道:“中州之地不擅马,把十姓旧将安置在中州,他们本领退化,就不怕他们再生变异,我大唐西北也可享永世安稳了。”他这几句话毫不避嫌,当着高文简、思泰、支匍忌三位十姓酋长的面说出来,在场众人无不惊讶,纷纷瞧向三位十姓部族酋长,欲要看他们如何反应。
    司乘法也是暗暗心惊,心道:“为官之人那个敢像姚崇这般刚正不阿,怎么想就怎么说?”但想若是自己身居姚崇这般职务,也是不敢说的,要想这三位十姓部族的首领虽是降唐,但毕竟是一国之君,万一得罪了后果只怕也是不可设想。
    高文简听完姚崇的话,长长叹了一口气,把双手叠放在胸前,向他鞠了一躬,道:“本王一生自大,对唐人从来不是好喜欢,只觉都是阴险狡诈、啰哩啰嗦的人。今日见了你这大官,心里倒是有几分敬佩,这样直来直去多好的,是个好汉子。”突厥人位居中国西北方,以游牧为生,他们教化未深,不讲世俗礼法,为人处事倒极是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以致突厥国上下都敬佩英雄好汉。适才姚崇这般言谈,正是他们性情,因此高文简赞扬确是心中所想。
    司乘法见高文简因姚崇这一句话就向他鞠躬致敬,心中暗暗好笑,心想人家随便一句话,你就说他是条好汉,未免颇为不取。
    文武百官听高文箭说不喜欢唐人,心中都颇为不屑,心道:“你一个突厥人,虽贵为皇帝,但哪里比得上我中土人士。纵然在我中土做一个百姓,也比在你突厥做个皇帝舒服。”
    唐玄宗听姚崇说完,心下甚是赞同,道:“十姓部族既愿归附大唐,朕就允了,十姓旧将皆可搬至中州居住。”其实唐朝社会开放,也不是不准外族人互通来往,只是这十姓部族皆获唐玄宗批准入住中州倒是首例。
    高文简听唐玄宗这样一说,喜笑颜开,行了一礼,道:“多谢皇帝陛下,大唐天威,吾等十分敬佩。”说着,思泰、支匍忌也都躬身行礼。
    唐玄宗十分自得,哈哈大笑道:“十部与我大唐修好,试问历史上可有先例?朕开历史之先河,何人能及?”言语之间极富神气。
    高文简见唐玄宗肩上缠有白色纱布,问道:“皇帝陛下英明神武,自然少有人及。但小王见陛下臂上缠有白纱,可是龙体欠安?”
    唐玄宗道:“前日宫中有女刺客想要加害于朕,受了一点小伤,已无大碍。”
    高文简到:“可请御医看过没有,万一刺客在刀刃上涂有**……”
    唐玄宗打断他的话,道:“承蒙高文简大王的关心,御医已经看过,没有大碍。”
    高文简又说了一些预祝唐玄宗早日康复的言语后,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司乘法和姚彝、赵诲一桌。吃了几杯后,高文简持着酒杯走到姚彝面前敬他的酒,又敬了赵诲。赵诲向他说起司乘法,“这是我大唐的少年英雄、大理少卿司乘法大人,高大王也要喝一杯。”高文简连赞司乘法了不起,又敬了司乘法。随后,思泰、支匍忌也纷纷过来向姚彝、赵诲敬酒。
    司乘法甚感疑惑,为何这满朝文武,高文简、思泰、支匍忌偏偏敬姚彝和赵诲,要想他二人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心中疑惑之至,不禁问道:“赵大人,为何这十部首领识得你们?”赵诲道:“是我和姚大人去西域都护府亲自接他们到长安的,自然识得了。”司乘法点了点头。
    宴席结束时,高力士招呼司乘法,说道:“司大人稍停,皇上留你有一点事情。”司乘法心道:“皇上定是记挂刺客,还好已将刺客擒获了。”
    高力士将司乘法带到兴庆宫,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唐玄宗才过来。司乘法见到唐玄宗,赶紧行礼,道:“恭迎皇上,不知皇上找臣所为何事?”唐玄宗袍袖一挥,道:“你不必客气,朕今日找你来另有一件事?”
    司乘法心下疑惑,只听唐玄宗道:“朕听说你在中州之地审过一个人命案子。”司乘法想起在赵家村审赵涛的时候,不知唐玄宗为何会对这种小事有兴趣。回道:“是的。”
    唐玄宗道:“你还见到白江了,是不是?”司乘法想了想,自己确实不认识白江,道:“微臣不知道白江是谁?”
    唐玄宗眼一瞥,道:“胡说,你怎么不认识白江,他是一等一的太医,你不是还送他五十两银子吗?”司乘法恍然大悟,心道:“原来白靓的爹爹叫白江。”道:“原来皇上是说赵家村的郎中?微臣不知道他叫白江。”
    唐玄宗微一沉吟,道:“他人还好吧?”司乘法道:“白郎中医术高明,皇上让他告老还乡,实在有些可惜了。”
    唐玄宗不答,许久才道:“你怎么知道他医术高明?”司乘法就将白靓治好冰婵儿的“天花”绝症说给唐玄宗听,唐玄宗听的眉飞色舞,不时点点头。司乘法道:“白郎中女儿的医术尚且如此,他自己就更不必说了。”
    唐玄宗点了点头,道:“当年朕初登大宝,赐死太平公主一众,要御医大量制造鸩毒,白江誓死不干,说他一生绝不害人,朕一怒之下,让他告老还乡,你说朕是不是有些昏庸?”
    司乘法见唐玄宗言语之间颇有悔意,道:“皇上做的是天下大事,这些小事不足道哉,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唐玄宗淡淡一笑,道:“还是朕错了。司少卿,你和白江相熟,你去亲自接他进宫来。”司乘法应了一声,心中好生奇怪,唐玄宗为何突然想到要召见白江进宫。
    司乘法退出兴庆宫,不禁问道高力士。高力士左右瞧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说道:“司少卿,我就不瞒你了,皇上染上了大病。”司乘法微感惊讶,道:“高公公,是什么大病啊?”
    高力士小心翼翼的道:“少卿大人万不可泄露出去,现在十部降唐,皇上不想大唐上下知他身体抱恙。”司乘法回道:“司某怎敢胡说八道,高公公放心好了。”
    高力士道:“皇上这两日身体极为奇怪,身体内爬出蚕子来。”司乘法一惊,道:“人体内怎么会爬出虫子啊?”高力士道:“确实是蚕子,老奴不是亲眼所见,也绝不会相信!”
    司乘法知高力士侍奉皇上左右,这些事他怎敢胡说!必是他亲眼所见,这才敢说来。但人体内爬出蚕子,司乘法也从来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好奇,说道:“高公公,皇上找太医看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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