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仍旧清醒的众人见状,不约而同的屏息凝视,吵吵嚷嚷的大包间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发酒疯的几人仍旧哭哭笑笑着。
    鲁亚岚赶忙起身从陈逸帆怀里接过晕倒的潘秋霖,将其放到旁边的座椅上。
    陈逸帆也腾出手来,将软倒在怀的陆婷婷放到一片的椅子上。
    鲁亚岚掏出手机给潘长峥打电话,吩咐对方过来接醉酒的女儿。
    结束通话后,她吆喝了一嗓子:“都别喝了,一会儿全趴下了!你们互相帮忙通知一下,让喝醉酒的家长过来接人!”
    陈逸帆见贺玲玲一直傻乎乎地站着不动,上前催促道:“给陆婷婷家里打个电话,让家长过来接。”
    贺玲玲像只受惊的仓鼠似的颤抖了几下,手忙脚乱地去包里翻手机,红彤彤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陈逸帆环视横七竖八醉倒的众人,碰巧与许浩然的视线相撞。
    发现对方清醒的眼神里快速闪过阴狠诡谲的光芒,他只觉怒火升腾,决定通过诱导性谈话录下许浩然的罪证。
    他遮掩着摁下左腕手表上的录音键,径直走到许浩然面前,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试探道:“许浩然,你在等我药性发作?”
    许浩然的眼眸中霎时闪过一丝慌乱,旋即镇定下来。
    他瞪着陈逸帆,虚张声势地骂道:“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吧?”
    陈逸帆目光阴冷地盯着许浩然,冷笑道:“许浩然,你上次绑架未遂,这次又给我下药,你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许浩然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凶狠,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拿刀把陈逸帆给剁了。
    他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恐吓道:“陈逸帆,你防得了一回两回,防不了百回千回。这辈子不弄死你,我就不姓许!”
    陈逸帆火冒三丈,明知正在录音,还是忍不住骂道:“整天玩阴的,你是太监吧?”
    他在说这话时,已经全神戒备,见许浩然出拳打向自己,当即灵巧地退开。
    为了让大家看清楚许浩然的嚣张,他并不还手,只是巧妙地躲避,导致对方一会儿打翻桌上的餐具、一会儿踢翻椅子,引来一阵阵尖叫声。
    鲁亚岚见状,高声命令许浩然住手。
    可是,许浩然对陈逸帆恨之入骨,又始终打不到对方,早被怨恨、怒火蒙蔽了理智,岂会听从老师的命令。
    他一把抄起圆桌上的酒瓶,狠狠砸向陈逸帆的脑袋,惊得众人齐声尖叫。
    陈逸帆大喝一声“都躲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将许浩然踢翻在地。
    许浩然手中的酒瓶飞了出去,在地上砸得粉碎。
    人群惊叫着躲避飞溅开来的玻璃碎片,吓得噤若寒蝉。
    陈逸帆见许浩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对自己狠下杀手,生怕殃及无辜,赶忙一拳打晕这混蛋。
    鲁亚岚气得直哆嗦,指着倒地不起的许浩然大声叫道:“以后班里聚会,不要再叫他。这就是个危险分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简直无法无天!”
    众人深以为然,齐齐在心里与许浩然划清界限。
    姚伟明也被许浩然的狠辣吓住了,想到两人反正不在同一所大学,不打算再冒着失/身危险当跟屁虫了,以免哪天不小心得罪了对方,巴结不成反被害。
    鲁亚岚当众打电话给许浩然的父亲许崇业,语气严厉地说明了情况,催促对方立刻过来接人。
    挂断电话后,她又教育大家学会收敛脾气,不要冲动行事,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原本热热闹闹的谢师宴,最后以暴力相残收场,众人都感到很扫兴。
    能自己回家的学生,纷纷向老师们告辞。
    顺路的学生们,三五成群的拼车。
    平时关系铁的学生们,则拖着醉酒的同伴离开。
    最后剩下的学生,都是没力气扶走同伴或者等着家长过来接的。
    学生们没有全部离开,有的默默坐着等候,有的呼呼大睡,有的还在哭哭闹闹,老师们自然得留下善后。
    鲁亚岚将陈逸帆拉到一旁,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见对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她担忧地看着陈逸帆,低声询问:“他怎么会忽然动手?你过去撩他了?”
    陈逸帆知道鲁亚岚一向关心自己,有时候真拿自己当儿子似的疼爱,犹豫了一下,把手表贴到鲁亚岚耳边,将刚才的录音放给对方听。
    鲁亚岚大惊失色,愤怒得结巴起来。
    “他……他……”
    陈逸帆点点头,凑到鲁亚岚耳畔说道:“上回去京大参加考试,我差点被人绑架。他的目的就是阻止我参加考试。结果没得逞,自己倒没考上,恨我入骨。刚才吃饭,他又想给我下药,被我察觉出来,没成功。”
    “这……简直……”
    鲁亚岚气得说不出话来,布满皱纹的脸憋得通红。
    “我马上就要去京城了,他想害我不太容易。”陈逸帆安抚道。
    鲁亚岚盯着陈逸帆,激愤道:“只有千年做贼,哪有千年防贼的?这也太欺负人了!有钱有势了不起啊?真的就没有王法了?不行,我得找他爸好好谈谈。这样的孩子要是再不严加管束,迟早完蛋!”
    陈逸帆不知道鲁亚岚的做法是否真的有效,决定先借机探探许家人的口风。
    虽然托系统的福,他连续两次避过危险,但是,如果能够从根源上解决这个祸害,自然是最好的。
    潘长峥领着司机最先抵达包间,客气地与鲁亚岚寒暄。
    鲁亚岚指着歪倒在椅子上的潘秋霖,低声说道:“你家女儿喝多了,差点跟其他女生打起来,被陈逸帆及时阻止。赶紧带回去吧。今天怪我不好,看他们挺热闹,没有提前阻止,醉了不少个。”
    “今后就要各奔东西了,也该尽情地热闹一回。师生一场、同学一场,都是缘分。”潘长峥语气亲和。
    鲁亚岚想到许浩然竟对同窗三年的陈逸帆痛下杀手,感到一阵心寒。
    她摇头叹息,吩咐潘长峥带女儿离开。
    潘长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陈逸帆,招手示意对方上前。
    待到陈逸帆立在鲁亚岚身旁时,他柔声说道:“跟我们一起走吧,我正好要跟你聊聊。”
    鲁亚岚想到潘秋霖对陈逸帆的痴恋,心里一动,说道:“他现在不能走,得等许浩然的爸爸过来。那孩子无法无天,一直在害他。连绑架、下药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我今天必须管!”
    潘长峥惊讶地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鲁亚岚侧头看着陈逸帆,吩咐道:“把录音给你潘叔叔听听。”
    陈逸帆知道,鲁亚岚这是怕自己一名老师人微言轻,打算借这个位高权重的可能性岳父之手帮他一把,对她的良苦用心非常感激,遂抬起手表送到潘长峥耳边,将录音放给对方听。
    潘长峥沉下脸,语气冷厉地说道:“竟有这等事?绑架未遂,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京大参加推优考试的时候。”陈逸帆回答,“我运气好,逃掉了。猜测是他,又拿不出证据来,刚才就诈了一下他。果然是他在害我!”
    “太不像话了!”
    潘长峥吩咐司机去订个小包间,方便休息、谈话。
    接着,他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电话号码。
    “我跟许浩然的爸爸是老相识,这事,我能说上话。一会儿,我们一起坐下谈谈。”
    听到这话,鲁亚岚与陈逸帆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静静等着。
    “老许,我在天香楼,你什么时候到?”潘长峥语气严肃,“你催司机开快点,我有事找你!赶紧的,我在包间里等你。”
    打完电话后,他向鲁亚岚、陈逸帆表示许崇业大概10分钟后赶到。
    三人正说着话,身着民族风拼接长裙、披着齐腰长发的祝清仪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
    “鲁老师,听说我家婷婷喝醉了,给您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儿!”鲁亚岚摆摆手,说道,“今天醉了不少个。就是你家女儿太过活泼,差点跟别的女生打起来,被陈逸帆及时阻止。贺玲玲喝得也不少,刚才还在哭来着,你问一下她,要不要跟你们一起走。”
    “我带上她。”祝清仪看向陈逸帆,语气亲切地说道,“逸帆,跟我们一起走,到我家坐坐。”
    鲁亚岚想起陆婷婷对陈逸帆的公然示爱,笑道:“一会儿婷婷醒了,非得把逸帆绑在家里不让走。刚才,就是为了争逸帆,才差点打起来。”
    祝清仪微微一笑,明知故问:“我家婷婷向来开朗,从不遮掩对逸帆的喜爱。班里难道还有像她这么活泼的?”
    “有!”鲁亚岚笑呵呵地说道,“逸帆成绩好、相貌好,性情也好,哪个女生不喜欢呢!”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陈逸帆的肩膀,骄傲地说道:“我这高徒可是抢手货,桃花运多到头疼!”
    祝清仪目光幽幽地看着陈逸帆,意味深长地说道:“逸帆,婷婷一直为了你和她的约定拼搏,现在如愿考上京大,你可要记得履行约定啊!”
    陈逸帆正需要潘长峥帮忙,岂能让他误会自己跟其他女生牵扯不清。
    他礼貌地说道:“阿姨,陆婷婷向您转述时,恐怕没有转述好,造成了一点误会。我会再向她强调一下。我今天有事,没法跟你们一起离开。真的很抱歉!”
    祝清仪见陈逸帆态度明确,知道女儿这单相思仍然没有转机,暗暗叹了口气,惋惜道:“那就下次再约吧。婷婷和玲玲都是第一次远离家乡求学,你在京大多照顾照顾她俩。阿姨在此谢谢你。”
    “应该的!”陈逸帆爽快地应道,“我们学校今年有30人考上京大,光我们班就有22个,其中有10个男生。只要女生有需要,我们男生都会过去帮忙。拎个行李、搬个东西什么的,不在话下!”
    祝清仪见陈逸帆把自己的话曲解成这样,暗叹这小子狡猾。
    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此打住,转而查看陆婷婷的情况。
    鲁亚岚故意说陈逸帆备受女生欢迎,是希望潘长峥能够更加重视自己的得意弟子,帮忙时更上心一些。
    见祝清仪如此重视陈逸帆,她心里乐呵,面上的笑容也多了。
    潘长峥知道陆婷婷是女儿的强劲对手,发现人家的母亲不但风情万千,而且积极主动,不像自家老婆那么挑剔,心里果真生出危机感来。
    之前,他听了萧瑾瑜的转达,真以为陈逸帆是个不求上进的穷小子,后来派人调查了陈逸帆的情况,发现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已是百万富翁,并且还跟京城周家的“小财神”周宏远合伙开公司,持有真味谷三成股份,知道这小子是看不上自家女儿,所以才把自家老婆给忽悠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对这小子却更添了欣赏与喜爱。
    如今,他已把陈逸帆当成准女婿看,所以才会在得知陈逸帆身处险境时表现得那么积极。
    他看了看歪倒在椅子上熟睡的潘秋霖,暗叹女儿的“追夫”之路道阻且长。
    祝清仪与贺玲玲架着陆婷婷离开了,许崇业领着司机匆匆赶来。
    鲁亚岚跟其他老师打了声招呼,领着陈逸帆与潘家父女、许家父子相继进入干净整洁的小包间。
    潘秋霖、许浩然各占一张长条沙发昏睡,潘长峥、许崇业、鲁亚岚、陈逸帆则坐在圆桌前谈话。
    鲁亚岚让陈逸帆播放录音,仔细观察着许崇业的脸色。
    发现许崇业对儿子的胡作非为应该是不知情的,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许先生,你家许浩然与陈逸帆发生冲突不是一回了。高三刚开学那会儿,他在班里公然辱骂陈逸帆是恶心的同性恋,被全体班干部反驳。他辩不过大家,动手殴打陈逸帆。我已经出面阻止,他竟然假装停手,突然狠狠踹向陈逸帆的膝盖。当时,我真是吓坏了,如果陈逸帆没有及时躲开,肯定骨折住院。那一次,我就想找你谈谈,后来见他乖乖承认错误,便没有再提。
    “那时候,潘秋霖帮忙说了几句公道话,许浩然竟然要动手打她。若不是陈逸帆及时保护,潘秋霖肯定被打伤。
    “我很理解许浩然为何总要针对陈逸帆。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突然遇到一个比他更好的,自此再也拿不到第一名,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世界这么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肯定的。既然不如人家,就应该奋起直追,而不是琢磨着通过阴谋手段搞垮对手。
    “去京大参加推优考试,为了防止被对手抢风头,就找人绑架,企图阻挠对方参加考试。这种行为,我真是闻所未闻。
    “如果他上次真的阴谋得逞,这将给陈逸帆全家和我们学校带来多么大的损失,我不必说,你应该也能想到。这绝对是犯罪行为!
    “许浩然因为皮肤过敏落榜,我当时没有多想。后来,发现他高考也没考好,我真是觉得奇怪。现在,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一到关键考试就身体不舒服,并且成绩下滑得如此厉害了。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整天就琢磨着怎么害陈逸帆了。
    “今天是谢师宴,大家都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他却趁机下药,想要再害陈逸帆。如果不是陈逸帆机灵,如果今天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们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他屡次加害逸帆,就被刺激了那么一句,当即暴起伤人,还抄起酒瓶往逸帆脑袋上砸。把大家都吓坏了!刚才那一下要是真的砸到了,逸帆现在就该躺在医院里了!
    “我说句心里话,不怕你不高兴。许浩然这孩子,心胸真的太狭窄了,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他三番两次地企图加害陈逸帆,还说出‘你防得了一回两回,防不了百回千回,不弄死你,我就不姓许’这种话,真的太危险了!你和家里一定要想办法严厉约束他,否则,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潘长峥还不知道许浩然抄酒瓶砸陈逸帆脑袋的事,听到鲁亚岚这么说,心里腾地一下升起怒火。
    “小霖回家跟我说,差点被浩然给打了,我当时真的非常生气。这小子小时候就从不让人,跟小霖打过不止一回架。我还以为,他长大后能改过来。没想到,竟然还是连女生都打,真不像话!诽谤、斗殴、绑架、下药,真是能耐啊!他这是打算步上他堂哥的后尘?”
    许崇业见潘长峥当着外人的面提及许家的丑闻,知道潘长峥这是真恼了,脸上有点挂不住,嘴上还得和和气气,心里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恼恨不已。
    “我跟内人平时工作忙,见他学习成绩一向好,也没多留意。今后,我们一定对他严加管教,决不让他危害他人。”
    “能这样,当然最好啦!他已经这么大了,不太好管。你们得多辛苦一点。”鲁亚岚叹了口气,“逸帆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绝不会主动挑衅。他能隐忍到现在,我真的很心疼他。都是独生子,虽说家世不能比。但是,平头百姓的孩子,同样也是父母的心头肉。麻烦你这个做父亲的体谅一下!”
    “这跟家世没关系。”许崇业摆摆手,“浩然这番作为,我是绝不赞同的。以前是不知道,今后,我一定会管住他,你尽管放心。”
    “那就好。”鲁亚岚拉过陈逸帆的手,爱怜地拍了拍,“我教了半辈子书,第一次遇上这么好的学生,真当亲儿子似的疼着。他很快就要去京大报到了,再也碍不着许浩然了。希望许浩然不要再找他的麻烦!”
    “这个我能保证!”许崇业将目光转向陈逸帆,和善地说道,“孩子,让你受惊了。浩然以后绝不会再伤你。你只管安心学习!”
    陈逸帆望着许崇业那与许浩然的脸庞毫无相似之处的圆润、和气的脸,心里怀疑这个男人是否真能管住许浩然,但还是礼貌地点头致谢。
    潘长峥见陈逸帆不但不追究,反而道谢,觉得这小子未免太懦弱了,心里有点不满。
    转念想到这样的性格肯定是被屡屡遭受压迫却又无力反抗的残酷现实磋磨出来的,又有点心疼。
    越是这样,就越该找个家世好的女人啊,怎么就偏偏不开窍,非要跟我们家划清界限呢?
    怕被人骂成吃软饭的小白脸?
    你小子要是没能耐,能有资格做我们潘家的女婿?
    该想的不想,该争的不争,傻啊!
    谈完后,潘长峥送走鲁亚岚和许崇业父子俩,将陈逸帆单独留了下来。
    陈逸帆原本以为潘长峥要提潘秋霖的事,没想到,对方开口说的却是“真味谷生意这么好,你每年拿到不少分红吧?”
    他愣了一下,估摸着萧瑾瑜上回跟自己谈崩后,潘家就派人调查了自己的经济状况,暗叹这家人为了女儿的恋情还真是不遗余力,一时之间不知该羡慕潘秋霖好命,还是该哀叹自己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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