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邦!邦!”两声的打更声在寂静的夜中能够传出很远很远。宁王府喜庆的热闹在夜幕下全然褪去,那大门上悬挂着的红色大灯笼在风中不断的晃动,仿佛停止不下来。
    宁王府的正院名唤梧桐,但院中并未种植梧桐树,应该说整个宁王府就不见一颗梧桐的身影。梧桐院内并无高大的花木,只有错落的种着几株矮小的万年青,万青年叶片翠绿,可四季常青,到了冬季时会长出红色的果实,深绿色的叶片配上红色的果实,在万物凋零的冬季显得生机盎然。万年青有着永葆青春、健康长寿、富贵吉祥的美好寓意,此时看着倒也是应景了。
    屋内,楼沂南将春风做好的两碗素面端上了罗汉床的矮几上,面条宽扁,软硬适中,最适合夜晚吃了。说是素面,其实面汤是整鸡、大骨等一同熬制的大骨汤,虽然如此,面汤却清澈如水,不见多余荤腥,加之用来下面的小油菜、青椒丝、西红柿等,看着格外的喜人,冬季少菜蔬,像西红柿等都是温泉庄子那儿出产的。
    面条内还放了几个嫩白的丸子,那是做得软嫩的鱼丸。除了面条之外,还有几样小菜,有麻辣肉干、酸辣鸡丝、土豆丝炒青椒和凉拌皮蛋豆腐,很是爽口清淡,特别是酸辣鸡丝,用的是鸡胸肉,撕成小条,加入了葱姜辣椒醋芝麻等,入口酸辣爽口,基本上都是祁承乾吃掉的。
    “二更天了。”楼沂南听到打更声说道。
    “嗯。”祁承乾应了一声,他将几样小菜吃了个干净,但面条还剩下一半。为难的看着面条,祁承乾一张口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嗝,“吃不下了。”
    “没事,我吃。”楼沂南把祁承乾碗里面剩下的面条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面,大口大口的吃掉了,吃相说不上文雅,却也不是粗鲁可以形容的,看着十分的爽利。
    春风始终在一边伺候着,看祁承乾喜欢几样小菜后用心记下了,主子说过,一切要以宁王爷的喜好为主,不用管他。
    让春风将碗盘收下去后,楼沂南便挥推让所有伺候的人下去,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大红的帷幔上用金丝绣着各种吉祥的花样子,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橘香,楼沂南让人点了橘子香味的熏香,清清甜甜的,还有助眠的功效,将这种特殊的晚上多了点儿恬然的味道。
    楼沂南和祁承乾隔着小几而坐,他撑着头着迷的看着坐于对面的祁承乾,越来越觉得祁承乾长得好看,就连眼角眉梢、发尾衣摆都那么和自己的心意,“你真美。”
    祁承乾正喝着羊乳,就是之前秋霜说的那个,楼沂南知晓他喜欢吃奶制品后就特意让春风做的,还特意让人弄了几头正在哺乳期的牛羊放在宁王府上,保证祁承乾每天都有最新鲜的羊牛奶喝。
    除了煮着喝的,还有做成其他品种的,比如酸奶、奶酪、奶豆腐等,大概是春风特意专攻了这方面的厨艺,做出来的奶制品味道好极了。
    正在喝羊乳的祁承乾一听楼沂南这话,差点儿就将口中的羊乳给喷了出来,幸好忍住了吞了回去,但还是被呛到了,拍着胸口咳了好一会儿。
    楼沂南心疼了,连忙坐到祁承乾身边给他拍背,嘴上还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又呛到了怎么办,咳得疼吗,要是觉得难过我让荣意过来,肚子难不难受?”
    “……要不是你我会呛到了吗?”祁承乾无奈的瞪了楼沂南一眼,大概是被惊动了,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热闹了起来,隔着一层肚皮慢慢的动了起来,祁承乾本就吃得挺饱,被这么一动,顶得胃难受。
    祁承乾瞪自己一眼,看得楼沂南飘飘然,风情万种不过如此,一看祁承乾皱着眉头捂着肚子,连忙收起了心中飘荡起来的旖旎,“孩子闹你了?”
    “嗯,平时这个时候都不动的。”孩子也有近五个月大了,都说怀胎四月之后孩子就会动弹,有些晚点儿的五月多了也会动,他们的娃娃大概是好动的,四个月一到准时就开始提醒自己的存在,每天下午都要动好几次,但也是个体谅爹爹的好孩子,晚上会乖乖睡觉,从来不多动,动了也不会现在这么激动的和翻跟斗一样,祁承乾觉得自己肚子里装了一条活泼的小金鱼,一个劲儿的在水里面闹腾。
    “这淘气的小东西。”楼沂南嗔怪的说了一声,搓着手乐呵一阵后,才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覆在了祁承乾的肚子上,“小东西再闹你爹爹,等你出来了父亲就揍你,打得你小屁股开花。”嘴上说得凶巴巴的,但表情温柔慈爱,笑容藏都藏不住。
    前世的遗憾,这一辈子终于弥补了,楼沂南高兴的同时心底里也藏着一点点儿的苦涩,那是关于前世的记忆,他就算是不去触碰却真实的存在。
    “看他出来了,你打不打。”祁承乾笑话楼沂南,楼沂南对孩子的在意比他更甚,有时候好的让自己嫉妒,虽然还是个在肚子的肉团子。话锋一转,祁承乾的敛去面上的笑容问道:“你弄了这么一出,顶替了楼家旁支的那位姑娘嫁进了王府,就不怕欺君之罪,这是大罪,轻则抄家流放、重责灭九族。”
    楼沂南的大手还是放在祁承乾的肚子上,感受着手掌下的动静,孩子大概是动累了,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感觉像是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去了。“我并不是顶替,楼家本就没有这么一位姑娘。再说了,嫁进宁王府的楼氏身体孱弱、缠绵卧榻、汤药不断,根本就是个病秧子,今日天凉风大,成婚后就病倒了,连着第二日到宫中觐见陛下与皇后都不可以,简直是可怜见的。皇后不喜你抢了太子的风头,给你找了个楼家女,说是和楼家结亲,其实是将楼家架在了火上烤,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宁王爷,在皇帝的眼中楼家就是左右逢迎、小人心机,如此一来只会对楼家不满更甚。”
    楼家哂笑,皇后和皇帝虽然目的不同,但过程还是相似的,就是逼着楼家,皇帝忌惮楼家,所以搁置楼振山的请战戍边的折子,要夺走兵权、架空楼振山;而皇后想要逼着楼家站队,彻底的倒向太子这一边,她倒是不想楼家倒了,毕竟是自己的母家,要是真的倒了,她便成了无根之萍。只可惜楼家不是玩物,皇后也终究只是个内宅妇人,眼界太窄、想得不够深远,上一世楼家就在各方势力的倾轧与皇帝的威逼之下没了。
    这一世有了重生的楼沂南,更是彻底的倒向了祁承乾这边。
    “皇帝不喜你,皇后忌惮你,明日王妃重病不去请安,或被说个不敬之罪、或被说不孝,但其实不然,他们什么都不会再说。因为宣扬你的不好,这不是正如了他们的意。然后我们就对外放出风声,说王妃重病一直卧床修养,就连回门宴也没有成行,只要没人见过王妃,就不会被拆穿。”有一点作为“先知”的楼沂南没有说,就算是皇帝心血来潮的想要见见宁王妃,估计也没有这个体力,不久之后就是太子成婚,太子大婚之后,皇帝的身子就每况愈下,撑不了多久了。“唉,要是大齐准许娶男妻就好了,我就直接嫁给你得了。”要是这样,估计更如皇后和皇帝的意,楼家嫡子嫁给宁王爷,等于楼家断后、宁王爷也不会有嫡子,大概很多人都在可惜大齐怎么就不能够娶男妻。
    “要是如此,我也不要你嫁过来。”楼沂南应当是翱翔九天、肆意张扬的,而不应该背着王妃的名头成为别人的附庸,受到世人的非议,从而做什么事情都捉襟见肘,这不是祁承乾愿意看到的。
    “我不嫁,你嫁给我也可以。”楼沂南开玩笑的说道。
    祁承乾莞尔一笑,“真可以娶男妻,我嫁给你又何妨。”
    楼沂南一怔,随后高兴得大笑出声,得到祁承乾这句话,他死而无憾。
    渐渐的笑声止住,楼沂南看着祁承乾,祁承乾的眸子里就像是藏着浩瀚星辰,星子璀璨夺目,让人想要窥探宇宙无垠的秘密。楼沂南想要一探究竟,往前挪动了一些,近了近了,一眼看进了祁承乾的心里面,此时此刻,那里全都是自己。
    祁承乾觉得嘴唇上被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双唇就被含进了另一个人的嘴里面,有柔软的、潮湿的舌头慢慢的描摹着自己双唇的模样……轻轻的□□已经无法满足楼沂南的欲、望,取代了柔软舌头的是坚硬的牙齿,一点一点、慢慢的挪动、细碎的啃咬,就像是啮齿类动物啃噬着坚果一样,弄得祁承乾双唇发麻,忍不住微微的张开了嘴,有一条柔软的舌头探了进来,像是将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扫着祁承乾的口腔,口水来不及吞咽,一条银丝便顺着嘴角滑落,滴在红艳的里衣上,就像是一朵颜色更加夺目的花,煞是好看。
    ……………………
    大早晨的,楼沂南就被一阵又一阵刮挠的声音吵醒了,刮挠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小动物的呜咽之声。侧头看了一□边的祁承乾,正睡得香甜,并没有被声音吵醒,楼沂南掀开被子轻轻地坐了起来,从床上下来之后翻身将被子盖好,确定了不漏风之后他才放下帐幔走了出去。
    轻手轻脚的穿了衣服出门,门外扒着门练爪子的虎运敏捷的跳开了,一转眼,它都长大那么多了,看起来更加的威武,只是它长了个子却没有长多少肉,显得瘦条条的,走动起来,骨头在厚实的皮毛下动来动去,感觉上就像是一层皮下面包着一堆骨头,看得人硌得慌。
    虽然看起来瘦,但虎运的爪子更加坚实锋利、牙齿更加坚固锐利,尖而利的牙齿尖端就和小锯子一样,薄薄的如同刀刃一般、几近透明,在阳关下闪着寒光。虎运的叫声也逐渐的褪去了奶气,渐渐的有了万兽之王的风范,它觉得自己长大了,不用再惧怕眼前的庞然大物。嗷呜叫了两声,给自己鼓劲儿,它拿出了勇气,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这是在挑衅呢。
    楼沂南挑眉,胆子肥了嘛!
    虎运后肢用力,只见一个飞扑,张开了大口、右前爪五指张开,露出尖利的爪尖。楼沂南飞快的动了起来,扭腰侧身,抬腿侧踢,虎运仗着自己身姿灵活,才勉勉强强躲过了楼沂南的这一脚。
    “嗷唔。”虎运落地后朝着楼沂南再度挑衅的叫了一声,圆溜的眼睛里头都是凶光。
    平时为了锻炼虎运的野性,祁承乾都是喂的新鲜肉食,隔三差五的扔只鸡、鸽子什么的活物,让虎运飞扑着扑食,看现在虎运扑食的模样很有几分的样子啊!而且为了锻炼虎运的忠诚意识,都是祁承乾和楼沂南亲自喂食,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叫囔什么,吵醒了阿乾,我就扒了你的皮。”也不见楼沂南有什么奇特的动作,就一个简单的闪身、弯腰、手成爪一抓,还想要耍威风的虎运就落到了楼沂南的手上,四肢爪子在空中不断的扑腾,嘴巴里挣扎的“嗷呜嗷呜”的吵吵着,楼沂南蹙眉不满的说道:“吵死了。”
    脚上使力,一下子就到了十几丈开外的地方,楼沂南提着虎运与它双眼对视,虎运凶,楼沂南比它更凶,眸光中有着野兽的凶残,让虎运望而祛步,“要是吵醒了阿乾,扒了你的皮,我说到做到。”
    虎运短小的脖子一个瑟缩,要是只猫,肯定浑身炸毛了,但身后的圆棍子似的尾巴僵直的垂在身后。
    “平时喂你的活鸡活鸭,那么多的好肉好骨头,肉都吃到那儿去了,怎么不长肉啊,看着这么瘦!”楼沂南嫌弃的提着虎运脖子后面的软肉晃悠了几下,“啧啧,看着瘦,还挺沉,不错,继续长肉,好保护阿乾,看到坏人就咬死,知道吗?”
    “嗷唔。”虎运垂头丧气的叫了一声,它不答应能行吗!
    楼沂南每一日都有习武的习惯,风雨无阻,就算是今天也不例外,不练他会觉得少了些什么,练功房内挥洒着汗水,与之对练的还是石墨,石墨的武艺也有精进,却依然与楼沂南有着不小的差距。
    “好好练练,与你对打我都觉得没劲儿。”楼沂南接过了汗巾子擦着汗水,身上粘乎乎的,待会儿又要沐浴。
    “是,小的知道了。”石墨大声的应了。
    “吩咐下去,让春风多做一些好的吃食,早膳和午膳都要准备,问了王府的厨子,按照王爷的喜好来做。”
    “是。”
    “今日就不出门了,但要为两日后做好准备,算是回门吧,我要领着你们少夫人回去,这可是大事。”少夫人,这个称呼楼沂南真心喜欢。他和祁承乾都已经成家了,他就不准备瞒着父母,父亲已经知道,母亲那儿有父亲在,父亲应当慢慢的透露了,至于祖母那儿,祖母年纪到了,还是慢慢的说,回去的那一日就不告诉她了。
    “是。”
    楼沂南每一项的吩咐了下去,石墨和松烟都一一的应了。
    要是换一身装扮,看起来和当家的主母没有什么两样。松烟在心里面默默地说了,这种说法他也只敢悄悄的想想,一想到自家狂狷霸气的少爷穿了女装、抹了脂粉的模样,松烟就觉得牙疼,天底下找不到比之更加难看的妆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o(*≧▽≦)ツ新婚之夜就酱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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