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年年少,某个周五的黄昏,一场校园篮球赛,十四岁的他是班级主力,个人全场得分超过总分一半,轻轻松松把对手打得溃不成军。

    篮球场被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无论是假球迷,还是真花痴,他在场上的出色行径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崇拜的,痴迷的。快速的走位接应,准确无比的中投还有在几人夹击下强行突破上篮,动作皆一气呵成流畅自然,每一次得分都会引来女生们疯狂的尖叫。

    胜负并无悬念,散场后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在场边席地而坐,喝水聊天,还有青春期躁动的女生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哥哥,哥哥!”

    这种时候,一个屁大点大的小孩子拖着甜软的声音突然乱入,显得十分不应景,好吧,虽然她也是女生,但是看起来四五岁的年纪在撒着小短腿在一群青葱少年少女间奔跑分外突兀。

    “梁薄,好像是你小媳妇来了。”不知是哪个损友先开了口,周围人都凑在一起调笑磕碜他。所有人都在笑,但他没有笑。站起身,随手将矿泉水瓶一扔:

    “拿着吧你。”

    女孩儿年纪太小,营养又特别好,远远的跑过来看起来像个正在滚动的球。他叹气,担心她摔着,连忙大步走上前去接住那个踉踉跄跄的小胖妹:

    “你怎么过来了?”他把她抱起来,放在膝上,感觉有点重,再想挪却挪不太动。

    “今天提前放学啦。”她笑起来脸上的婴儿肥都在颤,眼睛只剩一条缝,“来找哥哥玩!”

    他不高兴的拉下脸,“一个人过来的?”

    “不啊,妈妈让我过来哒!”她忙不迭的从小背包里拿出她粉色的小水壶,“哥哥喝水吗?”

    梁薄接过,喝了一口,“你妈我妈啊?”

    “都在呀!”她滚圆的胳膊超学校大门挥挥,“呐,就在那里。”

    顺着方位看去,果然两个恶趣味的女人正在冲他招手,一时有些无语。

    忽然感觉左脸颊有些凉凉冰冰,将目光收回,刚巧看见她正吃力的举着她的小胖爪给自己擦汗,小手绢是浸过水的,所以分外舒服。

    “哥哥擦汗汗!”

    他握住她的小爪子,失笑,“你又什么时候学会这玩意儿了?”

    “哥哥上回就是这么给宝宝擦汗的啊。”她偏偏脑袋,很认真,“妈妈说哥哥会热,宝宝当然要帮哥哥擦汗啊。”

    他看着她肥嘟嘟的脸蛋,做出这种表情太过可爱,实在是忍不住的出手捏了几把,“小东西。”

    小东西脾气倒是好,一点不生气,依旧献宝一样从她的小兜里翻找,“哥哥我送你一个礼物,我们幼儿园下午开手工课,老师夸宝宝这个杯子做的最好了!”

    “梁薄,醒醒。”朵瓷推了推仍在浅寐的他,“到上海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骤然清醒。视野中模糊一片,数秒前甜蜜却心酸的旧梦还在眼前盘旋,物是人已非,他揉揉眼,“嗯,几点了?”

    “四点。”朵瓷在收拾随身物品的空隙看了看表,“正好,把小唯送回医院,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休息,这几天也是疯累了。”

    梁薄起身,小心的抱起仍在熟睡中的女儿,仔细不惊醒她,一边轻声吩咐朵瓷,“你一会儿送小唯回去吧。然后可以休假了,这星期集团里不忙,休几天你自己斟酌。”

    “你不回去?”她问。

    “我记得今天晚上有个新品发布会。”他低头沉吟,“有几个作品是挂我名儿的,还是去看看吧,这一个星期也没参与过集团任何活动总有些不妥。而且,这期发布会的主题也比较特殊。”

    朵瓷目光在他怀中的小人儿上转了转,略一思索,没再多言,点头,只是又叨唠了句,“也别太累着自己。”

    “左不过是陪陪孩子,谈什么累不累的。”他摇头,径自朝先走了去,“发布会方面,也是这回那几件方案没来得及仔细审审,之粗略看了眼,几个新秀,构思还可以,就是太理想化,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朵瓷脚步顿住,抬眼看他,欲言又止,“其实......”

    他并未接话,只是回头,目光似是征询。

    “设计这东西,理想化点也没什么不好。”她轻声细语,恍若不经意般,“梁薄,你多久没亲自出过设计案了?”

    梁薄微怔,露出些许若有所思的怅惘,许久只是风轻云淡的笑,“我没出过设计案,你前几年私自拿去参展的几件作品又是哪儿来的?只差一步就要大范围投入市场了吧?”

    “我......”朵瓷噎住,“你知道,那段时间集团人才大批流失......”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没有怪你的意思。”他言语始终是平静,没有半分烟火气的清淡,“只是朵瓷,有些私人的东西,我并不想将它们公诸于世,更不想和别人分享,没有原因。”

    所谓的时装秀,或者是专项发布会,其实不过是一场高成本高运作的另类广告,整一个集团花费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寻着一个最合适的时期,挥金如土的准备一个秀场,所图的不过是半小时的表演,奢华的广告,劳神且伤财。

    然而所得的回报却也丰厚。多少报刊杂志,网络媒体会踊跃的到场,自愿的播放各种图片,免费流传多种录像,广告价值是轻易攀升的可观。更不用提在这之前的,蜂拥而入的各类的名媛贵妇,在一场发布会没结束之前,订单便雪花一样飘落。

    有一句话说的好。这世上可能真有不爱钱的,却没有不爱美的。

    阴沉的天气丝毫没有搅扰人们的兴致,发布会开始不过几许,会场已经是衣香鬓影,香风阵阵。叶臻和苏牧天并排坐在嘉宾席上,看着各有明媚,风姿卓卓的各样模特,身披各类新元素婚纱礼服,在t台上奔走踱步,极尽妍丽。

    二人面色各有不同。他的表情很耐人寻味,而她......

    “你不觉得,现在看这些服饰,有点早了么?”她轻声发问,“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发布会。”

    “普通?哪里不普通?婚姻嫁娶,难道不是很自然的事么?何况我也没觉得早。”他扬眉,似是真的不解,“年底就要办的事儿,现在筹备也不算早,毕竟一辈子就一次。”

    叶臻转脸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说你圣诞之前给我答复,我可以等。”他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但你......应该不会让我听见意外的答案,对不对?”

    叶臻被他分外温和的目光盯的有些后背发寒,并未回答,只是不着声色的抽出手,小声,“我想去趟洗手间。”

    原本这是一趟避让之行,没成想却让她遇到了更意外,更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人。

    “是你?!”

    两个卫生间之间有个相连的盥洗室,叶臻堪堪迈入之时刚巧和里头正吸烟的那个男人打了个照面,二人不约而同的出声质询。只是似乎谁也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诚意,只那一句之后便都没了下文。

    叶臻对那双有点妖的桃花眼印象深刻,短暂的犹疑之后,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安......安瑞?”

    看样子他原本是打算说些什么的,然而被她这一打断也是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开口,“不错,敢直接唤我名字,就是你老公也没这份胆识。”

    叶臻根本不认识他,然而想起上回梁薄和他对峙之时隐隐存在的忌惮心下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冒犯了......”

    “知道我指的是谁么?”他似乎饶有兴味,“你这女人不清不楚的,自己可能分得清,你老公究竟是谁啊?”

    叶臻深深吸气,不予理会,“您很喜欢深究别人的私事?”

    “高看了。”他脸色突然一变,一声冷笑,“要不是牵扯到我,谁愿意管你那点破事儿,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叶臻默,心中一个‘咯噔’。果然是有些关联的。揣摩着他的神色,还是问了出来,“您上周是不是见过我......未婚夫?”

    “你倒还算有点脑子。姓苏的?”他偏偏头,阴阳怪气,“看起来你很关心他么,既然伉俪情深,那么说话也方便些,烦请你转告他,这是中国。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虽然我已经金盆洗手,但他再敢在我头上生事我不会忍。我可没我哥那么好脾气。”

    “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叶臻问。态度罕见的分外坚定。

    “说了什么?他倒没那个胆子。”他上前一步,“只是他的行为很愚蠢,并且牵涉到我了,烦请你叨唠几句吧。”

    原来绕了一圈,还是问不出个重点。叶臻承认自己脑袋一直都不是很好使,也应付不来这种话里有话里还有话的高深莫测。原本苏牧天就怀疑她和这位有点什么,担心拖久了再生波折,也不敢再多做停留:

    “好的,我会转告他。”

    他抱着双臂,只微微颔首,刚想要开口再补充些什么,忽然一对娇笑着的男女相互推搡搂抱的撞了进来,叶臻刚刚转身,猝不及防的便被碰了一下,高跟鞋不是很稳,她顿时跪倒在地。脖子上缠绕着的有些多余的丝巾原本就松松垮垮的,此刻更是直接滑落。

    纤细苍白的颈子上,前一阵子因为他的暴虐而留下的淤紫,顺着锁骨连绵而下,蜿蜒至不可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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