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洁跟家里通了电话说要带两个人回来吃晚饭,李诗韵问她是谁,阮洁口风紧的很不肯讲。不过单冲她那藏不住的语调轻扬欢快,李诗韵这个当妈的大概也猜到了。能让自家女儿在郁郁寡欢了半个月之久后又瞬间满血复活的也就那么一个人了,数都不用数。

    门一开,几人进来,目光都投向了客厅方向。看见自家老妈云淡风清的扫了一眼过来,视线又收回到手中的书页上。阮洁低头看见地上已经摆好了拖鞋,忍不住的自己抿嘴直乐,她这亲妈也太傲娇别扭了,连儿媳妇的拖鞋都摆出来了,还跟那装。自己麻利的换好后就蹲下身帮媳妇脱鞋,本就有些忐忑的陆幼凝这么一弄更慌了,她这还算是待罪之身让阮洁这个祖宗这么伺候着实在是不妥。连瞪了好几眼无声威胁着,好歹另一只鞋子是自己换的。

    至于陆幼枫他本想开口叫人的,可是气氛实在是拿捏不准,只能生生憋在了喉咙眼儿里半上不下的尴尬。

    陆幼凝往沙发那边走过去,李诗韵余光瞄着已经到了自己身前,不动声色的又翻了一页,一副本宫根本不要搭理的架势。陆幼凝扁了扁嘴巴有点委屈,试探着喊了声“妈”看李诗韵作何反应。李诗韵低着头挑了挑眉,继续气定神闲优哉游哉的。

    阮洁哪舍得媳妇受这委屈,绕到了沙发后面上身趴在李诗韵身旁笑嘻嘻道:“妈你真厉害,我都没说你就知道是凝凝姐回来,连拖鞋都准备好了。”李诗韵气结,这祖宗这不是故意拆亲妈的台阶给媳妇下么?好想一本子抡过去扇死这个不孝的。

    陆幼凝看了看自己脚面,刚才还真没大注意鞋子是谁摆出来的问题。心下了然一笑,坐在了李诗韵旁边抱着她胳膊又软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妈——”

    哎哟这一声叫,叫得百转千回九曲十八弯的——

    阮洁猛然憋了口气骨头一酥好悬没滑沙发底下去。

    这妖精!回屋!!回屋!!!

    ”

    李诗韵也是一颤,再装无视也漠视不下去了,只得扭头望了去,看着徒弟兼儿媳妇那张明显瘦了不少的小脸也心疼了,“还知道回来?”

    “妈——”陆幼凝直接小女儿姿态地抱住了撒娇。

    萌得李诗韵一脸血,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心肝儿,啥事?妈给你做主!

    这绝对比她亲生的还亲啊,她亲生的都绝对不带这样撒娇可爱的对她啊,从来都是她这样撒娇可爱小鸟依人的对待自己亲生的的!她这个当妈的容易吗?不容易啊!

    这娇撒着撒着,陆幼凝鼻子一酸,“妈,对不起!”带了点哽咽。

    李诗韵也舍不得的抱着她,“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也不是你的错。”

    婆媳关系终于是和好如初了,阮洁心里这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陆幼枫见缝插针三言两语的把家里事情讲了主要表明这段时间生病的是陆幼凝不是孙文。

    阮洁愤怒的小眼神立刻瞪向了陆幼凝,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幼凝也回以幽幽一瞥,你不也没告诉我?

    阮洁更愤怒了,你还有理了?你还敢瞪我?

    陆幼凝也不满了,你还不服管?

    两人你来我往的用眼神杀了几个来回。虽然没有什么实际杀伤力,可阮洁一想到她那放心尖上疼的亲媳妇生病卧床了半个月,她这心都要疼的碎成十六瓣了。

    “妈,我们上楼换个衣服。”

    一刻也等不及了,阮洁气鼓鼓的且又冷着一张脸拉着陆幼凝的手就朝着楼上的方向走。也不管其余人作何表情,她现在要关起房门训老婆,谁,也,不,能,阻,止!

    “哎......”李诗韵伸出手来半天也没想好说什么,最后来了句,“你轻点......”

    陆幼凝本来最近身子骨刚恢复还不大结实,下午又被某人弄的腰膝酸软的,这会儿功夫听见身后蹦出这么一句话自然而然的就跟某件事对应上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最后一级楼梯上。

    阮洁吓得一惊忙回头眼疾手快的扶住,“有没有事?”确定没碰到哪里才放心下来,心里埋怨着她这亲妈也忒能作妖了。陆幼凝站稳之后幽怨地瞪了阮洁一眼,脚下就不动了,摆明了不想配合的样子。楼下伸长了脖子看好戏的还跟那等着呢,阮洁想了想凑到陆幼凝耳朵边悄声道了句,“你要不听话,我抱你回去。”

    陆幼凝耳朵一热,狠狠瞪了阮洁一眼,丢下她自己朝着熟悉的那间卧室就走了去。

    进了卧室,房门一关。

    陆幼凝指指床,“你坐吧。”

    阮洁听话坐下,见陆幼凝没有要坐过来的意思,于是疑惑的目光投过去。

    “你不是要教育我么?你坐着我站着,这正好。”

    阮洁听了这话面露赧然立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可想起来刚刚那么硬气的强行把人拖上来,现在怎么也要撑一撑才说的过去。

    “那你知道你错了?”陆幼凝离的近,阮洁这脖子仰着还挺累心的。

    “嗯。”陆幼凝颇为严肃的点点头,“那你说说我都哪里错了?”

    “生病,掖着藏着不告诉我,还找帮凶打掩护!”

    “那你呢?”陆幼凝反问。

    “我?......”

    陆幼凝笃定地环着双臂,淡然看着在自己的注视下气焰一点一滴灭下去的阮洁,心里就忍不住的想乐。给眼前这人上了这么多年的思想教育洗脑课难道还能被反教育不成?

    “那,这不算......我们一人一次也算平了......”很明显,阮洁的底气都不足了,她真心认为自己这样不好。咬了咬牙,又辩驳道:“可是你一直都没讲,到家了也没讲,要不是陆幼枫说出来,你肯定就不讲了!”

    陆幼凝一双眸子里似笑非笑的,嘴角微微弯了弯,她的身子渐渐前倾,一个适合的角度停住轻轻捏着阮洁的下巴,拇指在她下唇上摩挲着,缓缓开口。

    “你觉得我有机会讲么?”

    翻译过来就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你再看看我这身衣服,除了外套里面还剩了几件是我自己的?明明是来看望你的,为什么到了你公司没讲几句话就变成了在你办公室休息室的床上,累,的,睡着了?

    阮洁满脑子回味的都是陆幼凝的那什么什么的......办公桌,洗漱间,墙边......裤子,胸什么的......还有,毛巾......她越想越不能淡定,越想脸上越热,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她再看向陆幼凝的目光都是闪烁着发光的。

    陆幼凝那似嗔非嗔眼波流转的悠然一瞥,嘴角微微勾了个好看的不能再好看的带着自信的弧度,手心贴着阮洁的肩膀稍稍一用力又像是柔若无骨般的轻轻推了去。阮洁顺着这力道上半身躺在了床上,四肢无力的慌,她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很清晰的紧凑。

    这推倒的这一幕缓缓的向后不停的在她的心上反复的演反复的过,就像是感悟证道然后抓住了那一丝证悟的契机。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一只手覆在眼上无力遮住。

    这个......女人,她爱惨了她。

    几个人皆大欢喜的吃了顿晚饭,陆幼枫主动提出陆幼凝他就扔在这里,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就不往回领了。他开着车往回家的路上走,心情愉悦的感觉马路都似宽阔的伸展开来。

    回到家,一进门,便看见爸妈都在客厅坐着,看见他进来,两人齐齐的目光盯过来。直到他关上门,陆忠的脸色显得愈发的阴沉了,因为没见到陆幼凝。但是他没有开口骂也没开口问。陆幼枫换好了鞋子,外套也挂好,走到父母对面的沙发安静坐下来。这一坐下来又像是千斤重的重量自对面铺压而来,重重叠叠的。

    三口人,谁也没有开口讲话的态度。陆幼枫不由得怀念起了在阮家的轻松,而他的家就像是各种压力交织出的一张网,只是单单坐在这里,就把人挤得透不过气。

    “小凝......”孙文想了想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讲出口会比较合适,便停顿在这里。

    “嗯。”陆幼枫知道母亲想要表达的,他看着孙文的目光轻轻应了个声。

    接下来又是一阵长久中的沉寂,沉寂中的长久,陆幼枫听着时钟的嘀嗒声,他静静听着默默数着,产生了一种恍恍惚惚中的昏昏欲睡。就在眼睛下意识闭上的前一秒他抬轻轻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生他养他的血脉亲人。仿佛站在隧道中望着火车而过,没有呼啸没有声响,远的远近的近。他感觉他们苍老了许多。

    “我说过的话还算数的。”他勾着嘴角笑的很真诚,“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你们也早点。”

    他缓缓站起了身,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他笑得真的是诚恳的,也许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凉薄,不过反正都是埋在心底葬着了,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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