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夏和茜莎终于从机场简陋的隔离室,搬到了西奈山国际医院的隔离病房。

    西奈山医院的条件同机场相比,不知好上了多少倍,可阿列克夏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他再不能隔着玻璃墙看到茜莎,相反只能通过电话短信和新闻网页得知她的消息——两人虽然相隔咫尺,可除了没有了时差之外,实在同之前相距半个地球,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而茜莎却大松一口气。不是因为她厌烦了阿列克夏——数月不见,她觉得他简直比之前更好看了——而是因为,她开始发起了低烧。

    医护人员如临大敌,而她却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告诉阿列克夏就好。

    而全不知情的阿列克夏,则在隔壁的房间之内,一边望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一边留心着纽约律政界的一切动向。

    安珀-布朗代表船主状告圣克莱尔的案子如期开庭。圣克莱尔的新律师虽然不如尹若沐那般出彩,可面对状态疲软的安珀,却仍然以胜诉告终;而与此同时,另一座船坞,却发生了一起令人惊悚的大爆炸——一艘远洋货轮,连同之上百余个集装箱,皆毁于火焚,爆炸产生的冲天火光,阿列克夏在上东区的西奈山医院,都能隐约见到。

    阿列克夏查阅档案,果然发现,这艘船隶属于圣克莱尔的公司名下。

    尽管被严格隔离在消毒隔间之中,阿列克夏却知道,卢西耶诺家和博纳罗家的火拼,已经掀开序幕。

    而每日午夜,听着从窗口传来的救护车呼啸,阿列克夏总忍不住猜测,不知哪里又有枪战发生。

    可纽约的媒体,似乎都签署了什么协定一般,不约而同地对此缄口。

    连卢西耶诺恢复意识的消息,也是宁扶桑路过他病房时候,隔着玻璃顺便提起的。

    宁扶桑穿着一身铅灰色的套装,一如既往地飒爽干练,“我辞职回华盛顿了,你多保重。”

    她敲敲玻璃以示道别,接着将位置让给刚刚到来的安珀-布朗。

    不同于宁扶桑的精神抖擞,安珀却明显地比从前苍白。好在她那一身墨绿套装甚是提气,倒也不显得太过颓唐。

    阿列克夏瞅瞅她的套装,竖起大拇指,“我终于不用担心茜莎会失业了。”

    安珀却摇头,“倒是我之前看低了茜莎小姐——mae-washable设计总监名声在外,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世人会议论你这个小小检查官配不上她。”

    “我现在便已配不上她。如今她虽身在医院,却仍然照常工作;倒是我,法院的事情一点都做不了,只有看看新闻解闷——安珀,我在新闻上看到你的案子了。”阿列克夏话只说一半,因为不知后一半如何继续。

    安珀看了他半晌,之后将目光转向别处。

    “安珀,你在律政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别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阿列克夏思虑良久,终于开口。

    安珀却目光如电,直直向他看去,“你这话,为什么不向尹若沐去说?”

    “他——他和你不同。”阿列克夏蹙眉。

    安珀却一掌击向两人之间的玻璃,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任是阿列克夏,都不由得惊得后退一步,“你——”

    “到底有什么不同,你今天给我说说清楚!”安珀切齿。

    可不等阿列克夏回答,早有人高马大医院护工闻声赶来,不容分说地将安珀从窗口架开。

    阿列克夏揉着太阳穴退回屋子的窗边,却看到窗外四层楼下的医院正门,驶来一辆眼熟的烟色玛莎拉蒂,正正停在正从医院走出的安珀身畔。

    副驾的车门向上掠起,如同鸟翼一般。阿列克夏看不到驾驶座上的人,却能看到安珀脸上难以琢磨的百变神情。僵持几分钟之后,安珀最终还是坐上车子。玛莎拉蒂如鹰隼一般绝尘而去,在正午的曼哈顿大街上,颇有些诡异的意味。

    而与此同时,尹若沐的泰斯拉,也驶离了谢元亨所在的小镇,向五角大楼方向行去。

    谢元亨一身挺括的墨绿色毛呢陆军军装,灰白的短发梳得整齐,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说起他是斯图亚特将军的旧同僚,只怕十个人里倒会有七个相信。坐在泰斯拉的宽敞后座上,谢元亨心情也似乎极好,一路上指点江山风物,哪里像个病人。

    “扶桑,打开收音机嘛。”谢元亨终于说得累了,于是探过身向秦豫说道。

    秦豫依言打开收音机。收音机的调频仍然是纽约的频道,因而甫一打开,音响系统极好的车厢内,顿时便响起了几乎可以乱真的爆炸声。

    车内三人都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才知道原来是纽约的新闻节目正在报道发生于哈林区一栋刚刚落成完工的高层公寓楼的奇异爆炸案。

    听到案发地址,尹若沐下意识地蹙眉看相秦豫想要求证,而他看到的,也正是一张比他更为烦忧的面容。

    “这可是博纳罗家的……”尹若沐低声发问。

    秦豫轻轻点头,“昨日是圣克莱尔的集装箱轮,今日是博纳罗家的高层建筑,不知明日又会是什么。”

    “可有家族成员伤亡的信息?”尹若沐不由得追问。

    秦豫摇头。

    “不同于当年的末日之战,圣克莱尔和博纳罗的战争,也许是另外一种形式。”尹若沐迟疑道。

    “只是开始于另外一种形式而已。”秦豫却不以为然。

    而后座的谢元亨却莫名其妙地接口,

    “财阀的儿子,总统的内弟。威尔森,虽然你也是将军公子,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些事情啊,也还是不争为妙。”

    尹若沐从后视镜中,向谢元亨望去。

    秦豫不由得回头问他,“什么?”

    谢元亨慈爱地瞅着她,“扶桑,你也不小了,可有了男朋友没?”

    “我——”秦豫不知如何接口。

    “阿列克夏家的小子不是和你也相熟?我看他就挺好。”谢元亨笑呵呵。

    “那斯图亚特家的罗摩呢?你看他怎么样?”秦豫忽然起了玩心。

    可谢元亨的表情却忽然变得忧伤,

    “罗摩?虽然过了那么多年,我却知道,他心里还是喜欢着那个死去的顾家小姑娘。别去招惹他,不然他只会让你伤心。罗摩,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后来,谢元亨的目光,已遇上了后视镜中,尹若沐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谢叔叔?您……认出我了?”尹若沐的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极大惊喜。

    “时好时坏罢了。你父母最近可还好?代我向他们问候,说我这老脑子虽然糊涂,可老朋友多少还是记得一丁点的。喏,五角大楼到了。扶桑,帮我撑开轮椅吧。”谢元亨的语气却仍旧是平淡。

    他认出了尹若沐的身份,却记不得宁扶桑的容颜。

    尹若沐打开前置储物箱,将轮椅拿出来撑开。谢元亨坐上轮椅——“发现”了尹若沐的后辈身份之后,他不再拒绝让他为自己推轮椅,尹若沐也乐得效劳。

    待得到了五角大楼正门的安检口,几人却被年轻的保安拦下。可纠葛了不到两分钟,却有一位年长的高级军官闻声赶到。见到谢元亨之后。他一边大声斥责着那群没有眼力价的年轻人,一边毕恭毕敬地向谢元亨敬礼致意,一口一个“少将”地称呼他。

    可谢元亨却并不领情。看看他肩上的星徽,他皱眉,“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样子。”

    那鬓发已见斑白的军人顿时脸上见红。

    转头看向秦豫和尹若沐,他不由向谢元亨发问,

    “这两位是——”

    “后辈罢了。”谢元亨只是挥挥手。

    “那么谢少将今日光临五角大楼——”那军人只得换个话题。

    “只想看看十五六年前的白宫旧档。”谢元亨说得满不在乎。

    那军人却蹙起眉头,“敢问少将是有什么需要的?”

    “人家要我写份报告而已。不想老糊涂了,说道旧事情,却连日期也记不清。”谢元亨平淡说道。

    那军人却一脸肃然——敢“要”少将谢元亨写报告的,全天下还有几人!而他身后这两个年轻人,衣冠济楚光鲜得远超出了年龄所能拥有的程度,而谢元亨又不愿提起他们的名字,想见是肩负着非常任务的职责之人。

    自知此时再不宜多问,军人引领者谢元亨一行三人,向白宫地下档案库行去。

    不敢想象一切居然进行得如此顺利,秦豫不由得侧头向尹若沐看去。

    推着轮椅的尹若沐笑得颇有些得意。接着,他伸手,轻轻拭去谢元亨肩上的闪亮将星上的一缕灰尘。

    谢元亨却一掌把他的手拍开,

    “小心我叫你爸揍你。”

    尹若沐却拍拍他另一边肩膀,

    “谢叔叔,您记起来的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周五晚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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