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骆谨行从松宁县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让北辽王震怒又兴奋。

    震怒的是三儿子骆骞竟然真的伙同连修在松宁县私开金矿,而兴奋的却是原来松县真的有一个储量大到惊人的金矿,那金矿由东南走向西北,骆谨行从松花江边一直探到复宁县境内还还没有探到尽头。

    骆谨行带回骆骞和连修开采金矿的人证和物证,被北辽王暂且放置旁边,先命户部调派人手去建立官矿,正式开采那里的黄金资源,然后回过头来又审理私开金矿之事。

    只是他命人辑捕连修之时才知道,原来连修和连恭良一家都已经逃走了,现在当事人只剩下骆骞一个,北辽王没有公开审理此事,而是把他和骆谨行叫到庆仁宫,秘密查问此事。

    骆骞当日在城外被叫回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好,回到府中又被北辽王派人监视起来,他便知道必定是骆谨行又向自己下手了,可奈何身不由己,再没了母亲出谋划策,他已经无力反抗。

    此时来到北辽王面前,没向父王见礼,却怨恨地盯着骆谨行道:“大哥只扳倒我母妃不甘心,现在又来算计你的弟弟来了么?”

    骆谨行道:“三弟你在说什么,你没看到只有我和父王么,我们都在极力替你隐瞒此事,怎地成了大哥算计你!”

    北辽王见状更加恼火,道:“孽障!自己做错事不知悔改,竟然还在一味迁怒别人!”

    骆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父王,孩儿冤枉,那金矿本不是我的,而是别人硬塞来的,其目的应该就是等到今日来陷害孩儿!”

    北辽王阴沉着脸道:“别人硬塞?我倒也想知道,你身在王都之中,是如何知道松宁那里有金矿的!”

    骆骞道:“父王英明,孩儿从小到大,离开王都几次有限,又怎么会知道那里有金矿,这都是那个高丽王子魏曦告诉我的!”

    不说还好,一说是魏曦告诉他的,北辽王脸色更寒,道:“高丽王子?你是说那个使节之一的魏曦?你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若这金矿出自他手的话,那么之前高丽要租借松、复两县应该就是冲着这金矿去的……怎么现在土地没租成,他竟然把这种秘密告诉你了?!”

    骆骞道:“是啊,所以儿臣才说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要陷害我!”

    北辽王冷冷以绷着脸,道:“即便是要陷害你,若你没有贪图之心,早早把此事禀告给我,还会到今天这一步么?你宁可把这样的事情与连修分享,也不来告诉你的父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王、还有国家么?!”

    骆骞道:“不,不是孩儿与舅舅分享,是他来找我的,魏曦先告诉的他,然后他才来找我的。”

    北辽王又道:“魏曦为什么又会告诉他一个商人此事?难不成又打了什么别的主意?”

    骆骞道:“魏曦当时是以交换连香徕的婚姻为借口把金矿的秘密透露给我们的!”

    “连香徕,怎么扯到她身上去了?”北辽王说着怀疑地把目光投向骆谨行。

    骆谨行低头道:“儿臣那时确是听说她要随魏曦去高丽,所以、所以才向父王求来官职把她留住,只是却没听说什么魏曦用金矿交换她的婚姻之事……”

    他说到这里地上的骆骞便吼叫道:“骆轩,你少在那装模作样了!分明就是你和魏曦合谋要用金矿栽赃我,还说什么不知道!”

    骆谨行道:“三弟你不要胡说,那魏曦处心积虑要夺走我喜欢女子,我怎么会和他合谋!我要是知道有金矿这回事早就禀报父王了,还会等到现在让连修往别国偷运么!”

    北辽王见二人争执叫道:“行了,别吵了!立刻把连香徕给我叫来,我要亲自问!”

    骆谨行和骆骞只能住嘴,等着香徕的到来。

    自从连芮回府之后,连家又热闹起来,连恪经常带着妻儿回来,活泼的连恭泽给连芮带来许多快慰。

    连普时常也会回来,他发现在这个二哥面前不像从前与连修相处时那样拘谨,便也越来越亲近。

    现在的连府还叫连府,因为这府邸的是在香徕名下的,满府虽然只有连二爷一个人名叫“王同洲”,可是谁都知道他就是曾经的连二爷,连家真正的主人。

    王宫传旨的太监来时香徕正在花园中看父亲和三叔下棋,一旁徐澈教连恭泽舞刀弄剑,就像当初教天徕一样。

    虽然现在连府中都是自己人,但是骆骞和连重雪的威胁还在,香徕一日不与骆谨行成亲,徐澈便一时不能离开她身边。

    太监宣完旨后连芮面露担忧之色,他知道女儿曾经欺骗过北辽王,因此一直为香徕担心,今天见突然宣召,不安地问香徕道:“王上怎么会亲自召见你?”

    香徕也知道北辽王对自己的印象不太好,为了不让父亲担心,谎道:“到了春耕时节,想是让女儿去商讨农务吧。”

    连恪也道:“是啊二哥,你就放心吧,咱香徕现在可是朝廷命官,又有世子垂爱,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事的。”

    想到骆谨行,连芮也觉安心一些,道:“那徕儿便快些去吧,免得王上等急了。”

    香徕笑道:“嗯,女儿这就去。”

    徐澈在听旨意后便连忙去准备马车,香徕叫上慧玲出门上车,三人一起赶往王宫。

    到了王宫后徐澈和慧玲仍旧在宫门口等待,香徕跟着宣旨太监一起进到宫去。

    来到庆仁宫中,香徕见只有北辽王、骆谨行、骆骞和两个北辽王的亲信太监在。

    看着北辽王的神情她心中有些打鼓动,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臣见过王上。”

    北辽王嗯了一声没说让她起来,冷着脸道:“我来问你,当日你与魏曦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香徕闻言向骆骞看了一眼,道:“回王上,对于此事三王子应该比臣清楚……想当日臣还未曾属意于谁之时,连修数次为臣安排亲事都被臣拒绝,后来三王子不知作何想法,竟然要纳臣做妾,王上为此下了御旨,臣甚为苦恼,正在想着要如何摆脱这桩婚姻之时,连修告诉臣可以不嫁三王子,但是必须要嫁给魏曦,臣被逼无奈,想着魏曦毕竟对臣有几分情意,总比到三王子府上与妹妹争宠好,便答应下来,之后王上便改了旨意,至于为何会如此,臣数次询问魏曦和三王子,可是谁都没给臣一个答案,臣到现在也还糊涂着。”

    北辽王听完未置可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当初本王是下了御旨又改,但那是连妃来苦求,说她弄错了人,可是今日骞儿却说他之所以更改婚事是因为你和魏曦用金矿与他做了交易,让他放弃娶你的。”

    “金矿?”香徕面现惊奇之色,转眼看着骆骞嘲讽道:“三王子真有头脑,把自己想娶女子换成钱财,回过头来又要把罪名推到这女子身上,真是物尽其用啊……”

    说着回过头来说道:“王上,臣当时不过是一个无力自保的女流之辈,只求能免于陷入自己不中意的婚姻,哪里还有心思算计什么,至于什么金矿更是与臣无关!”

    北辽王冷笑道:“真的与你无关?那金矿可就是在你的家乡,而且你的义弟沈天徕曾经购买下这个金矿!”

    他此言一出不只香徕惊讶,骆谨行也是心头一震,暗道原来父王不只派自己去查,竟然还有别的消息来源,若是真把所有老底都揭出来,那自己和香徕的计划可真就要曝光了!

    他急得额头见汗,转头看向香徕。

    香徕虽然也很惊讶,但却没乱了方寸,道:“原来王上说的竟是松宁的那个小金矿?可是那个金矿并不是我义弟所开,他把那金矿收下无非是为了抓到对我义父行凶的矿工,他把那些矿工交给松宁县令治罪后便依法封填了那金矿,想必县衙中应该有存档,王上不妨派人详查!”

    “封填?哼,究竟封填还是继续开采不过是个说法而已,这种混淆视听的伎俩本王见多了,那陈长治在松宁多年,你又在松宁经商务农,必然也早已经将他买通,他此来王都告御状都难保不是受你指派……”

    北辽王几句话说得骆骞心头大喜,跪在地上叫道:“父王英明,一定是这样的!想当初孩儿见到那金矿时便已经被人大肆开采,那陈长治又怎么会不知道,偏偏要等到孩儿开采前来告发,必定是有意为之!”

    香徕见父子俩众口一词,跪在地上苦笑道:“真是欲加之罪,若照王上与三王子的说法,臣岂不是早就已经坐拥金山了,哪还用得着种田经商诸般劳碌,况且若那金矿是臣的,臣只管守在松宁挖金便行了,何必冒着被朝廷查处的危险把它送给三王子呢!”

    尽管她这样说,可是北辽王依然不信,道:“你这女子心机深沉,狡言善辩,哪怕这金矿真的与你无关,本王也留你不得,今日我便治了你那欺君之罪……”

    说着朝身旁的太监叫道:“来吧,把这女子给我拉出去缢死!”

    骆谨行先前见父亲脸色不对以为只是想吓吓香徕,没想到说来说去竟然真的要杀,他连忙跪倒在香徕的身旁,道:“父王,香徕当日欺骗父王也是无奈之举,想必天下哪一个有良知的子女为报父仇都会不择手段!请父亲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饶她一次!”

    北辽王注视着儿子说道:“饶她?即便我有心饶她,你这样为她求情我也不会饶!这女子心思机敏,你又对她百依百顺,你若娶她难保将来我北辽不会落入她的手中!”

    香徕和骆谨行做梦也没想到北辽王会因为这种想法而要杀香徕,香徕跪在那里呆看着北辽王,她实在忍不住想嘲笑一番,北辽王自己被连重雪那条蛇咬,回过头却来怕她连香徕这根井绳,还真是可笑。

    她想着的时候骆谨行还在给她辩解道:“父王,她不是那样的人,香徕一向淡泊名利,她喜欢儿臣并不是因为儿臣的世子身份……”

    见他拼命为香徕求情,骆骞跪在旁边冷嘲热讽道:“哼哼,是淡泊名利啊,从一个山村丫头淡泊成连家小姐,又从连家小姐淡泊成农史,再淡泊下去就成北辽王妃了……”

    这也正是北辽王想说的,见骆谨行还是一脸急切地要为香徕辩解,果断朝太监摆手道:“不要理他,拖出去处死!”

    香徕见那两个太监走过来例要拖自己,张嘴正想说话,可是却听骆谨行叫道:“父王,你不能杀她,杀了她您会悔的!”

    北辽王道:“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北辽美女多得是,杀了她父王再给你找十个八个!”

    骆谨行从地上站起来,道:“北辽的女子是遍地,可是怀了儿臣孩子的只有她一个!”

    他这一说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香徕也诧异地看着他,心道:“这家伙是急疯了,连这样的借口都弄出来了。”

    那两个太监的手都搭到香徕腋下了,可一听这话却再也不敢动,僵在那里为难地回头向北辽王看去。

    北辽王的怒气正喘到一半,听了这话竟然连胸膛的起伏都停了,极其怀疑地看着骆谨行,道:“你这不是为了给她求情在诓骗父王吧?”

    骆谨行低头道:“儿臣不敢,香徕她……确是有了儿臣的骨肉。”

    北辽王仍旧怀疑,道:“什么时候的事?”

    骆谨行还是不敢抬头,脸却红了起来,声音放低道:“除夕夜。”

    北辽王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此事可属实?若你敢用此事骗我,我便不是只把她缢死这样简单,必然会将她五马分尸!”

    骆谨行衣袖中的兴头暗暗握了握,道:“儿臣绝无半句虚言,父王可以让御医来验。”

    北辽王说道:“好,我倒要看看是她真的有了你的骨血,还是你为了她背父逆君!”

    骆谨行道:“儿臣不敢,还请父王传召御医。”

    北辽王又朝那两个太监摆了摆手,道:“放开她,去找御医来。”

    那两个太监连忙放开香徕,一个跑出去传御医,另一个又站回到北辽王的身边。

    香徕跪在地上偷眼看骆谨行,却见他也向自己看来,微微朝自己点了点头,那样子似乎在告诉自己安心。

    香徕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不管骆谨行这个办法是否足够聪明,最起码对自己的那份心她是知道了。

    两人在这里用眼神交流却被骆骞看得清楚,他心中暗喜,想着骆轩胆敢欺骗父王,这下不只连香徕要死,他也要因此而失去父王的疼爱,这对自己可是大大有利的。

    北辽王坐在那里也观察着这三人的表现,心中暗自揣摩判断着。

    过了一会御医来到,此人正好是当日在北辽王面前给香徕验血那两个御医之一。

    北辽王说道:“怎么又是你,上次验血把伯父与侄女验成了亲生父女,今日会不会也弄错啊?”

    那御医慌忙跪倒,道:“那日确是小人失职,请王上恕罪,只是伯父与侄女亦是血亲,验错不足为奇,可是听说今日是要验孕,这个臣行医数十年却是从未弄错的。”

    北辽王道:“那好,那便去验吧,看看她倒底是真有孕还是假有孕!”

    那御医战战兢兢从地上爬到香徕身边,道:“请把手腕伸出来。”

    香徕未曾伸手先道:“王上,臣毕竟也是与世子……在王上与三王子面前检验有失体统,还是让臣与御医换个地方吧。”

    北辽王冷冷地扫她一眼,道:“你如此畏惧难不成是想耍什么花招?哼,我看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就在这里验,不过摸个脉而已,没什么体统不体统!”

    香徕无奈只好抬眼向骆谨行那看了看,慢慢地把手臂伸出。

    骆谨行走近她与御医,背对着北辽王向御医使眼色道:“农史是否怀孕事关重大,你可要验好了,不然……后果极为严重!”

    自从除夕夜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喜欢这位女农史,更有传言说他至今不娶就是为了香徕,他相信这个御医必定知道,自己这样说他能理解怎么回事,若是识相的话可能会顺着自己说,毕竟自己世子的身份也会让他有一些顾忌的。

    其实他这也是在打赌,哪怕不成总也还拖了一段时间,或许之后又会出现别的转机。

    他的心思不只香徕看得出来,骆骞也看得清清楚楚,在旁阴阳怪气道:“大哥,你还是不要如此恫吓的好,难不成是想把医官吓出个好歹,让他没法验么!”

    骆谨行心中恼火,道:“三弟关心的太多了,还是想想你的事要怎么向父王交待吧。”

    骆骞不再说话,他知道哪怕今日香徕真的被处死,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一样不好过,毕竟那金矿自己是采了,连修还要把大批的黄金运往高丽,这事情对自己必定牵连极大。

    他想着的时候,那御医已经摸完香徕的脉相,转过身来跪向北辽王,道:“回王上,摸完了。”

    北辽王坐在那里面沉似水,道:“怎么样,可是喜脉?”

    没等那医官回答,骆谨行先道:“一定是的,我府里的医官和外面的先生都验过,几人都说是喜脉。”

    北辽王看着跪在地上犹豫沉吟的医官道:“没听见我的问话么,究竟是与不是给我据实奏来,不要因为干什么人的话而虚言谎报,否则会是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医官被他吓得一哆嗦,抬头看了看北辽王,转头看又看看骆谨行,见这父子便目光都凌厉得刀子一样,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北辽王,道:“回王上,农史是、是有喜了。”

    北辽王和骆骞都极其意外,而骆谨行却悄悄松一口气,暗道这御医还真挺识相的,回头要好好赏他才是。

    他高兴骆骞可恼了,没等北辽王开口就疾言厉色道:“你可确定?你要知道欺君可是杀头之罪!”

    御医被吓到不行,结巴道:“验、验准了。”

    北辽王又道:“你可确定无误?”

    那御医又抬头向骆谨行看去,见他正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转回头来说道:“确定无误!”

    北辽王坐在那里瞪眼看着他又看看骆谨行,道:“好了,你出去吧。”

    骆骞见他似乎就这样认可了,叫道:“父王,您别信他的,他是被大哥吓得在胡说,您再找其他御医来验!”

    北辽王瞪眼道:“你给我住嘴!”

    骆骞吓得不敢再吱声。

    北辽王又朝香徕道:“你别以为有了我的孙儿我便会放过你,哼,待你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也还是会处置你!”

    香徕道:“若王上觉得应该处置臣,臣无话可说。”

    北辽王哼一声道:“此事暂且放到一边,你与魏曦和骞儿还有那松宁金矿之事我是不会不查的,来人,再去把魏曦给我请来,我倒要看看这位高丽的二王子会给我怎么样的说法!”

    太监领命正要再出去找人,可此时却有人跑进来禀报,道:“王上,去查证高丽运金之事的人回来了!”

    北辽王往两个儿子处看了看,道:“叫他进来。”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此人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赶远路回来,进来之后跪倒参拜,道:“下官谢季呈拜见王上!”

    这个谢季呈是北辽的监察御使,为人中正,办事稳妥,这次去边界察运金案便是他全权负责。

    北辽王道:“谢御使辛苦了,快快平身。”

    谢季呈道:“谢王上。”说着从地上站起身来。

    刚才领命要出去的那太监见状问道:“王上,小人现在还要不要去请高丽二王子?”

    北辽王道:“如此便先等等吧,等谢御使禀报完再说。”

    谢季呈闻言问道:“怎么王上要见高丽二王子魏曦么?”

    北辽王道:“是啊,有些事想向他求证一下。”

    谢季呈道:“原来王上还不知道,那魏曦早已经不在我们北辽了。”

    北辽王道:“谢御使是如何知道的?”

    谢季呈道:“此事正是为臣要禀报的事情之一,就在为臣到达高丽边界的前一天,魏曦带着一封假造的官文和一封三王子的亲笔信到达边界,试图说动守将交出扣押的金车让他带进高丽,幸好之前的信使已经回去,守将得到王上的御旨没有把金车交给他,魏曦见拿不回金车便过边界回高丽了……”

    他话到这里旁边的骆骞叫道:“不可能,我没给魏曦什么亲笔信,运不运金的根本与我无关!”

    尽管他这样说,可北辽王的目光仍然极为不善,道:“那书信你们可有拿到?”

    谢季呈道:“有,守将找借口把书信留下了,下官去后他交给下官,现在就在下官身上。”

    说着从怀中掏了出来,太监接过去送到北辽王的手中。

    北辽王掏出信纸展开一看,见果然是骆骞的笔迹,他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脸色越白,最后把信看摔在桌案上,指着骆骞叫道:“不错啊,你可真是交游广泛,连高丽世子都结交上了,还曾经借过人家五十万两黄金,你们可真是大手笔,借黄金都上面万两的借!你什么时候交上的高丽世子、什么时候借黄金我怎么不知道,我这当爹的还真是白做了!”

    骆骞被他吼得发愣,道:“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孩儿根本不认识什么高丽世子,更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啊!”

    北辽王气得站起身来,向他走了几步,道:“还跟我装!笔迹是你的,口气是你的,信上还盖着你的私章,不是你写的又是谁写的?!”

    骆骞恐慌地辩解道:“不是啊父王,孩儿真的不知道,孩儿真的没写过这样的信啊!”

    骆谨行走过去拿起那书信看了看,见那信是以私人身份写给高丽守将的,大意是说骆骞曾经借过高丽世子的钱,这批黄金就还人家钱用的,让守将给通个方便。

    他看完之后拿着信道:“三弟,你若做了便痛快承认一下,不要再惹父王生气了!”

    骆骞急道:“可是我真的没写过这信,更不认识什么高丽世子!你们不要冤枉我!”

    “冤枉?!”

    北辽王回手从骆谨行手里扯过那封信扔在他面前,道:“还敢说你没写过,你自己看看是不是自己写的!”

    骆骞捡起地上的信纸看去,这一看他也傻了,信上的字迹与他的字迹一模一样,连他自己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人地方,而落款处的印章竟然也是他常用的那枚私章所印,完全看不出来造假。

    他拿着这张信纸简直要僵化了,自己朝高丽世子借银的事是一定没有,可是有了这封信,自己往高丽运银却成了事实。

    私自往别国运银,而且还是运给那个国家的世子,这绝对是卖国之罪!

    他看完信后脑海中轰地一声,如同炸开了一样,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

    北辽王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和和演戏,之前说是魏曦和连香徕串通给你栽赃,现在你的书信都被拿到了,还说不是你!你真是和你娘一样冥顽不灵!”

    北辽王震怒不已,骆谨行上前劝道:“父王息怒,或许三弟真是冤枉的也说不定,笔迹这东西可以模仿,印章也可以假造,还是请父王查明了再说,以免冤枉三弟!”

    骆骞也道:“是啊父王,孩儿一定是冤枉的,都是、都是大哥,是他和连香徕、魏曦一起陷害我的!”

    他这话一出,不只香徕和谢委呈暗骂他没脑子,连那两个太监都在鄙夷,这位三王子一定是被急疯了,骆谨行在北辽王面前给他求情,他反倒攀咬骆谨行,说是被他陷害的,这样的白痴,真是想救他也救不了。

    果然,北辽王听了大怒,狠狠挥了他一个耳兴,道:“畜牲!你大哥在这里千方百计地替你开脱,你竟然还要诬陷他,你、你还是不是人!”

    骆谨行见状噗通一声跪在北辽王脚下,拉住他的手道:“父王!父王您不要怪罪三弟,三弟只是急坏了乱说,不是有意的,这封信也一定有古怪,儿臣相信不是三弟所写,请你王明查!”

    北辽王被他拉住再不能向骆骞动手,道:“还用查什么,金矿是他和连修一起开的,金子是连修的商队运的,现在连他的亲笔书信都来了,你竟然还要替他开脱!”

    骆谨行道:“父王,不是儿臣有意替三弟开脱,可是儿臣实在无法相信,三弟纵是再糊涂,也不可能把本国的财富送给外人,所以郭才认为这是假的,若不能证明这信确确寮寮是三弟所写,即便父王处协三弟儿臣也不信服!”

    北辽王道:“好,既然你不服,那便查到底好了!”

    说着吩咐身边太监道:“去,你们到三王子府走一趟,把他的私印和写过的亲笔信拿来,与这封逐一对照,看这信究竟真是假!”

    两个太监应道:“是,王上,小人这就去。”

    说完他们又出了庆仁宫后又出王宫,到骆骞的府邸去拿骆骞的亲笔书信和私章。

    他们走后北辽王又问谢季呈道:“除此之外你还查到什么了?”

    “这……”

    谢季呈沉吟了一下,道:“再没有极其重雪的,只是听说从前连家的族长连修与高丽世子过从甚秘,去年一午之中给高丽世子送过数次金银,而且每次数额都不小。”

    北辽王抬手捂额,道:“从前小送,这下耐不住了直接来个大送,几百万两黄金啊,北辽国库一年才收入多少,他们竟然要送到别国去!”

    谢季呈道:“呃……这个是臣办事不周,臣在边界查案的时候,连修和连恭良等人都已经超过边界逃到高丽去了!”

    北辽王怒极反笑,道:“呵呵……这是不打自招啊,我这边还没怎么样呢,他们竟然就逃了,真是,让我想治罪也找不到人了!”

    骆骞不知如何辩解,只好说道:“父王,他们是他们,孩儿是孩儿,孩儿与连家无关啊,他们做什么孩儿真的不知道!”

    北辽王道:“无关?你母亲是连修的妹妹,你妻子是他的女儿,你即是连修和外甥又是她的女婿,你们母子这些年大把大把的花银子不都是他给的,现在说与他无关,有可能么!”

    骆谨行直到此时仍然跪在骆骞身边没起来,道:“即便父王说得有理,可凡事总有个例外,或许这次的事情真的与三弟无关!”

    北辽王道:“轩儿还真是忙啊,刚才给连香徕求情,现在又给你三弟求情,却不知道你有事的时候他会不会给你求情!”

    骆谨行低头道:“无论三弟求与不求,他都是儿臣的弟弟,儿臣再怎么也不能看着他蒙冤……”

    骆骞的府邸距王宫不远,没多久去取证的太监们便回来,这两人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回来见北辽王,道:“王上,您让奴才们取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而且……”

    北辽王道:“而且什么,怎么现在你们这些奴才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这两个太监对觑了一眼,回过头来左边那太监说道:“奴才们不只取来三王子的印章,还带来了几封他的信,这些信……王上看过就知道了!”

    北辽王怀疑地向他们招了招手,道:“把印章拿给谢御使核对,把信拿来我看!”

    这两个太监分开,一个走向谢季呈,打开盒子把骆骞的印章拿出来给递给他。

    谢季呈接在手里,又上前拿过骆骞手中的那张信纸比对。

    而此时另一个太监已经来到北辽王身旁,战战兢兢地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他身六的桌案上,打开盖子后便退到后央侍立。

    北辽王先是扫视了一眼骆骞,见他时而紧张地看着比对印章的谢季呈,时而又担心地看向自己,那样子显然已经乱了方寸。

    北辽王收回目光拿出一封信来看,看了几眼之后脸色变得发青,然后扔下这封又拿起第二封,一封一封看到最后,发现底下几封竟然是高丽世子的亲笔书信。

    这几封信每一封的内容都让北辽王气到肺疼。

    因为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人之间的交易。

    原来北辽世子从去年开始便通过魏曦给骆骞带信,先是告诉他金矿的秘密,说自己没能力来开采北辽的矿产,现在把这个秘密告诉骆骞,让骆骞给他帮忙,他得到一定的好处后会帮助骆骞推倒骆谨行登上世子之位,最后继承北辽王的衣钵。

    北辽王看完最后一封信,坐在那压了又压还是没压住火气,抬手把案上的信件盒子打翻,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来到骆骞面前抬腿便是一脚,把骆骞踹得扑出去老远。

    这样还是不解气,他又到旁边锵地一声抽出宝剑,毂来便要斩了骆骞。

    殿内虽然人少,可是再怎么也不能让他亲手杀子。

    骆谨行第一个冲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他叫道:“父王,父王您不要啊!三第是您的儿子,您不能杀他!”

    谢季呈和两个太监也拦在骆骞面前跪倒叫道:“王上、王上不要啊!这可万万使不得!”

    北辽王在骆谨行的怀里拼命舞动宝剑,叫道:“没什么我的儿子,他都要把他老子的江山送人了,他都要害死他的哥哥,这样的儿子要来何用!不如一剑杀了痛快!”

    骆骞不知道父亲看到了什么竟然会气成这个样子,跪在地上向角落里退着叫道:“父王、父王饶命、父王饶命!”

    整个殿内只有香徕一人站着没动,她虽然不知道北辽王看到的信中都写了什么,不过猜测着那些东西应该是骆谨行搞的鬼。心中暗想这家伙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不知是怎么让这两个太监去一搜就搜到这些的,虽说这么对付自己的兄弟太不光彩,可是想想也怨不得骆谨行,想当初松宁刺杀的时候骆谨行又被骆骞的人逼得多惨,若不是有自己的郁子曦,怕是那次他真的就要没命了。

    所以对侍连重雪和骆骞这对母子,完全不用留什么情面,就像自己对付连修一样,讲不得什么血缘亲情,若不然的话对他们的仁慈一定会转变为对自己的残忍。

    她在这里想着的时候,骆谨行和谢季呈总算把北辽王劝住,骆谨行抢下他手中的宝剑送回到剑架上。

    两个太监把北辽王扶回坐位上坐好,谢季呈把洒落在地的信纸一一捡起装回盒子里,两手捧着正要放回案上,北辽王都突然冷冷道:“把这些东西拿给那畜牲看!”

    谢季呈哆嗦了一下,然后捧着那盒子慢慢退后,来到蜷缩的骆骞面前,把那盒子轻轻放在他眼前。

    骆骞被刚刚北辽王的暴怒吓得魂飞魄散,一边畏惧地看着北辽王一边众盒子里摸出一封信来,展开一看吓得他手一哆嗦,却见这信是是自己写给朝中某位官员的,让他在父王面多抬举自己,贬低骆谨行,他把这封信扔在一边再看下一封,却见是自己向某官颓败的礼单,这种东西本应该在对方手里,不知怎么会到这盒子里来。

    看来看去看到最后那几封所谓高丽世子写来的信,他大叫道:“不、不、这不是我写的!我不认识他,我根本就没和他勾结……”

    说着连滚带爬地披向北辽王,抱着北辽王的大腿道:“父王,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没和高丽世子勾结,那几封信真的不是我写的!”

    到了此时北辽王懒得再和他说什么,吩咐左右道:“把三王子拉出去,本王……不想见到他。”

    两个太监对视两眼,还是走上前去架起骆骞拖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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