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是这么啰嗦的:男人大多只想脱下女人的衣服,却没几个想着给女人穿上婚纱。

    这件事放在以列王子身上,它羞涩而又悲哀地不太一样。

    原本怀着一颗甜蜜的小媳妇心思的以列王子,没有成功为他美丽的阿螺姑娘穿上婚纱。懵懂的少年一次次掏心掏肺不成最后被逼到掏肾。

    梦中,千夜蹲在屋檐底下,看着宝石争先恐后地骨碌碌滚了满地。

    不远处的少女踩在满地积水中,细白的脚趾有些不安地屈了起来,就好像前阵子千夜在水缸里见到她时,那抽搐的鱼尾。

    想到这里,千夜忽然想起来,当时在场的海王和海王他妈,并不是唤她阿螺的,她的本名是伊丽斯利兹,要么就是莉莉丝肉丝,或者是伊斯力诺兹,总之是个复杂程度足够千夜记不住的名儿。

    想到这儿,千夜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目光落在雨水中的红宝石上,才想起来,刚才哈迪斯说起这位人鱼公主,用的是“阿螺”。

    雨势太大情势太紧急,千夜没来得及细想这个事。长街尽头以列王子那少年人特有的细白长指捏着少女光|裸的肩头,他居高临下挑眉看她:“你怕我碰你?”

    他低头,一字一字地问:“你有多怕我碰你?比我怕你不想我碰你还多?”

    半晌,他单手松了喉结下衣领的扣子,露出一截不曾示人的脖颈,接着是锁骨、心口、小腹……

    千夜蹲在一边看得好生纠结:看吧,对不起王子;不看吧,对不起自己。她究竟是看还是看呢?

    正在纠结中,街旁传来人声,这大雨天也有人外出。

    以列王子是一位贵族,一位贵族在大街上脱衣服已经很需要大无畏的勇气和不要脸的觉悟了,要是再在人前上演一出大戏,估计已故的王后都要被气活过来。

    于是千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衣襟半敞的王子已经吹响了一只金哨子。一匹毛色雪白浑身湿透的白马从街的尽头狂奔而来。王子不愧是自小习武练出来的,千夜一眨眼的工夫,路上连人带宝石并衣服都没了踪影,只有马尾巴越来越远。

    千夜看了眼几个因为认出王子的马恭敬在路边弯腰行礼的路人,心思敏捷眼疾手快撒丫子就追。

    她一边追一边觉得自己没用,这好歹是她的梦里,虽说演的是别人的故事,但她也不能一点主场优势都没有吧?换个场景还需要自己跑来跑去,童话故事里不是“嗖”的一下就过去了嘛?

    那马跑得太快,雨又太大。千夜只觉得自己在一条看不见前路的通道之上狂奔。

    奔到她已经想撂挑子不干了,眼前才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尖顶高塔,墙面上爬满墨绿色的蔓藤,看着好像故事里的情趣囚禁之地。

    就在千夜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惭愧的时候,却见以列王子挥退了塔边的侍卫,抱着怀里的一卷人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霸气十足,哪里还有几月前暗搓搓量尺寸的扭捏害羞。

    两人进了高塔,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千夜赶紧跟上。

    塔顶,圆柱形的房间,四周的墙上开了能有几百个正方形的小洞。塔外的阳光好像被一刀刀劈进来似的,在地面打出几幅诡异的图形。

    千夜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整理好自己的以列王子,单膝跪在地上,将一只镶着宝石的金脚铐拷在一丝|不挂的少女脚踝上。

    那链子只有小指粗细,看起来就好像拴宠物的玩意儿。戴在她纤细白嫩的脚上,又像一件艺术品。

    角落里的少女安静地坐在地上,长发半遮住身体,她眼里没有一般少女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有的惊慌失措和羞怯不安,只是静静抬头看他,好像在看天上的一片云。

    天上的云,无聊的云。

    一片云彩的以列王子跪在满地斑斓的窗影中,伸手从腰间取下那只一直被□□的布袋子扔在她脚边:“不是喜欢宝石吗。”

    他说完,也没管地上的少女还裸着,站起身来,皮靴和披风在地上留下一滩水迹:“明早,我将代替父王攻打邻国。也许当天会回来,也许十天会回来,也许永远都回不来。”

    他转身,和任何一位真正的王子一样,右手扶上腰间的剑:“回来,我要看见你;回不来,你也别想出去。”

    说完连个拜拜也不说,大步下了楼。

    千夜有点体力不支,半天才半挪半滚跟了下去。

    塔外,刚才被王子喊走玩丢手帕的侍卫们已经又走好位了。一身正服的阿诺拧着眉毛看着马背一侧几点血迹,担心道:“殿下?您受伤了?伤在哪里?阿诺请了宫廷御医来。”

    刚才还炫酷吊炸天的王子殿下,站在慢慢放晴的天空下,愣了太阳被一片云遮住又露出来那么久的神。

    然后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嘴角悄悄挑了挑。

    就在几位灰袍的医师提着工具要上前给王子殿下看伤的时候,一身湿漉漉的王子忽然后退几步,拢了拢衣领低声道:“不用。”

    说完在一众人不解的目光下,飞身上马。调转马头时,他淡淡对一边欲言又止的阿诺吩咐道:“烧一罐牛奶送上去,再带几套干净衣服,叫侍女送上去。记住,侍女。”

    说完策马奔走,好像他没穿裤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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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列王子这次奔得太快,千夜自认打了兴奋剂也跟不上,只好返回塔里瞅瞅另一位。

    千夜蹲在她面前,她看不见千夜。

    千夜看到她第一万遍将袋子里的红宝石取出来、摆成一列、再装回去时,实在受不了了:怪不得故事里人鱼要变成人,这海底要多无聊,能让人玩几块石头玩上三个月?!

    九十多天里,这位人鱼姑娘没有一般囚徒的歇斯底里,甚至连偶尔发呆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她常年性发呆,只是老老实实坐在角落里玩她的九十九颗宝石,偶尔有人来送饭,她老老实实吃喝拉撒睡,一样也没耽误,就好像养在鱼缸里的一只乌龟。

    等到第一百天的时候,千夜靠着墙快虚脱:谁做梦会梦见自己在一个高塔看着一个无聊的人摆石头摆了一百天!而且是这么真实的一百天,真实得她都想跳楼了。

    就在她研究要不要把自己掐醒的时候,听到外面响起了巨大的火炮声。

    她透过人脸大的石孔看出去,换了好几个孔,才找到声音的来源。

    绿树掩映下,白的缨,银的甲,列队整齐的骑士们,满身肌肉的步兵们,戴着礼帽的文官们,簇拥着白马上的王子。

    以列王子晒黑了点,金发从银色的头盔中钻出来,他的身姿越发矫健,面容越发锋利。

    就像很多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里的那样,凯旋归来的王子脊背笔直地坐在马上,手里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

    那是一匹很漂亮的红马,马上侧坐着一位少女,她有着和王子一样昭示着高贵血统的淡色金发,和一双大而美丽的蓝眼睛。

    微风过处,吹起马上少女千层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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