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京城,五柳体育馆。

    巨大的圆台悬空般搭建在正中央,整个舞台地面铺满3d数字影像屏。

    姚兰带领的铃兰花舞团,在此开启了一场西方与东方交织的舞蹈艺术——铃兰花开。

    古典芭蕾与华夏民族舞交织的汇演,看得人眼花缭乱。

    许多人并不懂所谓的舞蹈艺术,对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场面宏大的音乐歌舞表演。

    但对那些痴迷舞蹈的人而言,姚兰带给他们的却是肢体美学的绝对视觉盛宴。

    只是,这次汇演显然和其他几个城市的表演有所不同。

    当铃兰花舞团结束死神沙漠的历史舞剧表演后,一段悠扬地笛声从最遥远的音响设备,一点点传递至舞台。

    舞台上投射出光影景象,江南美景,湖光山色,堤岸杨柳依依,淅淅沥沥的小雨打落在波光潋滟的湖面。

    忽的,琴筝声伴着吴越地区的戏语,悠扬而起。

    两个身穿水袖舞衣,头梳流云发髻的女子,自舞台两侧旋转而出。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相遇,双手相牵,腰肢款摆。

    白衣飘逸优雅,带着飘渺出尘之气,青衣妖娆娇媚,稚气之中满是傲然。

    舞台上的表演流畅,动作看似随性所欲,却又说不出的和谐。

    许多坐在前排的业内人士,看着这场不似民族又包含民族舞精髓,不似古典舞又隐隐有着古典舞动作的舞蹈,心情起伏之间,不自觉投入更多心神在其中。

    他们似乎开到了另一个舞种的萌发,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只有真正理解舞蹈这门艺术的人,才能窥知一二。

    悬挂在高空的巨大屏幕,骤然拉进视角,放大两个舞者的特写。

    两人化妆戏妆,但若仔细看,白衣的是姚兰本人,青衣长相娇媚,却又有种难得干净稚气。

    舞蹈界的人也许并不认识她,但如此大的看台上却有人高声叫道:“r·w!”

    有第一个人呼喊,便有第二个,许多知道r·w,了解过r·w的人,忽然用着连他们都无法理解的狂热,呼喊起这个名字。

    这个至今不过曝光过两次的女孩,仿佛一个万花筒,每一次出现,身上的色彩充满了令人难以言喻的绚烂。

    也许他们的呼喊不是因为热爱,痴迷,而是惊讶,惊异,甚至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即便他们看不懂这场表演的真正意义,但她们的舞蹈足够诠释什么是女性之美,舞蹈之美。

    这支舞,名叫《青蛇》。

    ……

    这一幕表演结束,姚兰孤身站在台中,她手握话筒,目光望向满场万名观众,平复着气息。

    “我在洛城的时候,遇到了生命中仅次于休伯特的另一个伴侣,她就是刚刚陪我完成这个舞蹈的小青,当然你们一定更希望我称呼她为r·w。”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想要说的。我站在这里,在这样一个大的舞台,在这样一个用西方和东方古典舞构筑的舞台上,大胆地跳完了在你们眼中不伦不类的舞蹈,我很感激,感激你们的到来,感激她为我打开的新世界。”

    “没错,这将是一个舞蹈的新世界,新纪元。从今天开始,从这个叫r·w的女孩儿开始!”

    换了一身舞衣,气息平缓的容晚,面色平静地站在等候区,听着姚兰有些激动的话语,记忆渐渐有些远去。

    台前,姚兰的目光坚毅而又神圣,“临上台前,我问她,如果为这个新舞种取个名字的话,你希望她叫什么?”

    “她说:现代舞!”

    “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舞蹈,抛却过去守旧死板的美学,享受肢体最完美的延展描画的舞蹈。”

    “下面,我把舞台交给她,希望她完成最后的谢幕。”

    舞台骤然一暗。

    聚光灯突然打在角落,一身黑灰色交杂的舞衣,凌乱地穿在舞者身上。

    她紧紧趴伏在地上,一点点挪动,仿佛双脚无法站立。

    突然,她抬头,伸手挡住眼前的光芒,惊呼般向后倒退。

    饥饿,穷困,流离失所,她无处可依。

    忽然,有一束光出现在她眼前,她伸手想要触碰,却又害怕被光芒所受,惊怕地收回手。

    这样的舞蹈,甚至称不上舞蹈,肢体的演绎不再只是为了美感,而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诺大的体育馆,陷入淡淡的追忆,在她一点点的描绘下,一个孤苦无依的人,挣扎着生活,越过重重障碍,面对来自世界的种种目光。

    胆小而又坚韧的心,勇敢而又畏惧的心,矛盾中尽显生命的意义。

    “叮,完成c级任务,新舞种的萌芽,获得1000巅峰币,气质指数2点,巅峰成长值30点。”

    “叮,完成特殊任务·前世的执念,获得2000巅峰币,巅峰成长值100点,以及一个有关前世的梦。”

    “叮,请宿主尽快领取奖励,本系统将于三天后进入休眠期,升级耗时半个月。”

    ……

    她真的只有十四岁吗?

    九个大字组成一个问句,占据第二天的整个版面。

    容晚从姚兰手上接过报纸,无声地笑了笑,颇有些无奈:“出名的速度有点快。”

    姚兰有些好笑地丢了个白眼给她,随手点起一根烟,一身堇色旗袍尽显风情。

    “当初想出名想疯了的可是你,这会儿出名了,反倒跟我矫情?”

    “姚老师,做人不能这么直白。”

    “我这个人就是简单直白,”姚兰笑,“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的飞机,回去该期末考了。”

    “也好,剧组三四月份开机,回头过个好年,再享受出名的乐趣吧!”

    “一定!”

    容晚站起身,离开。

    走出酒店大门,小七的车已经等在门口。她拉着旅行箱,穿着厚厚的鹅黄色羽绒服,整个脸埋在宽大的围巾里,一头钻进后排车座。

    车里的暖意融融,巴拉开缠了好几圈的围巾。

    殷弈递过一个小黄鸭造型的暖手袋,开口问:“不去玉景山?”

    无语的接过暖手袋,她摇摇头。

    殷弈见她兴致不高,便没再打扰她。

    飞机抵达江宁,殷弈亲自送她回到公寓楼。

    她睡得有些迷糊,隐约感觉有人抱着自己。

    殷弈抱着人,小七默默拉着旅行箱跟在后面,走到七楼公寓门口。

    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做梦的某人,殷弈拉起她的手验证指纹,随后输入密码。

    就在他验证指纹的瞬间,容晚忽然睁开眼睛,藏在长发下的耳朵动了两下,清晰地听到嘀嘀的按键声。

    她一把伸手揪住殷弈的耳朵,语气不善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

    殷弈抱着她进门,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沙发上,然后脸色平常道:“那天你自己按的密码。”

    那表情仿佛在说,自己蠢怪得了谁。

    容晚睡眼朦胧地瞪了他一眼,看在殷弈眼中,却是湿漉漉的眼眸,带着难得的娇憨。

    瞧着她因为睡觉染上的一丝晕色,殷弈强自按下突突直跳的心脏,暗自苦恼,这种日子真是痛并快乐着!

    抬手看了下时间,说:“局里还有个会要开,我先回去了。”

    容晚点点头,看着他朝大门走去,忽然想到旅行箱里的东西,轻声喊道:“等下。”

    殷弈脚步一顿,转回身,疑惑地看向她。

    却见她跳下沙发,跑到小七放在玄关的旅行箱旁边,一边打开箱子,一边说:“我在京城特地买了东西给你。”

    殷弈脸上的表情未变,嘴角却不自觉勾了起来,心中居然万分期待人生第一次将要收到的礼物。

    容晚在箱子里一阵翻找,终于翻到塞在角落的一个袋子,随手一拽。殷弈看着她下手没轻没重,心里忍不住担心,这份礼物会不会还没到手,就惨遭这丫头的毒手。

    容晚可不管这些,抓起袋子丢给她,表情期待地朝他眨巴大眼睛,“快看看,喜欢不?”

    会是什么?

    冰冷的眸色渐暖,殷弈捏了捏手里的东西,软软的,应该是布料之类的东西,难倒是围巾?

    他满怀欣喜地打开袋子,里面是她喜欢的鹅黄色,心中起伏,手上将东西取出,原本平静的脸在看到东西的全貌后,骤然化成一片冰霜雪海。

    他低头看着一脸萌萌求表扬的表情,咬牙切齿:“容·小·晚!”

    “唔,你不喜欢吗?”容晚再次眨巴着眼睛,平时连个表情都懒得用的她,这会儿萌态毕露,一副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猫儿摇尾模样,随即有些失落道:“这是我第一次给人买礼物呢!”

    殷弈瞪着她粉嫩的脸蛋,恨不得一口咬去,这丫头居然送了一件黄色的连体睡衣,还是带帽子的那种。

    如果只是这样,他也就认了!

    只是这丫头,送的是只鸭子啊!

    帽子上橘黄色的宽边嘴,头顶转来转去的眼珠,和屁股后面黄色的尾巴,简直不忍直视。

    “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不会难过的。”明明嘴里说着不难过,眼睛却隐约有些泪光。

    殷弈头痛扶额,明知道这丫头在那耍弄演技,他居然会觉得心闷,只得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喜欢!”

    听到这两个,容晚的表情一收,踮起脚,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开口赶人:“快去开会吧。”

    看着殷弈一脸内伤的走出公寓,容晚狠狠弯了弯嘴角。

    爽!

    “宿主,你又幼稚了!”

    她才不会幼稚地报复某些人呢!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完全不懂啊!

    “果然,越来越幼稚了!”

    容晚才不管巅峰的揶揄,心情愉快地洗完澡,吹完头发,查看了一下文渊整理好的工作资料,才爬上床,准备大睡一场。

    毕竟。

    离巅峰休眠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

    “叮,是否开启前世梦境?”

    “开启。”

    “叮,接受任务,前世执念·灵魂融合,请宿主了结前尘往事,奖励:未知。”

    “叮,提醒,请宿主保持本心,不要迷失其中,好运。”

    巅峰的话音刚落,容晚的眼前一片漆黑,她的意识仿佛抽离般,越过斑驳的记忆碎片,陷入更深的深渊。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她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杂乱的垃圾堆。

    一个小小的,仿若猫儿似的孩子,正在垃圾堆挪动着身体,她的手脚干瘦,上面满是斑驳的瘀伤黑痕。

    容晚静静的站在垃圾堆侧边的墙壁,无声地看这那个孩子,一股凉意贯穿胸腔,血液骤冷。

    那个孩子还在垃圾堆爬着,手上翻找着任何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她看上去十分执着,尽管没有太多力气,却不放过任何有可能藏着食物的废弃包装。

    容晚靠着墙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撑着额头,微微作呕,腹腔空无一物,她什么都吐不出来。

    日出,日落。

    那个孩子不停地出现在这个隐藏在巷角的垃圾堆。

    容晚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觉得自己快疯了。

    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出现在小小的孩子面前。

    她跟着那个孩子,走进一个带着漂亮小花园的白色洋房,听着那个人说:“以后你就是白家的孩子,我是你的哥哥。”

    “我叫容晚。”那个孩子眼神清澈,眸光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人笑了笑,暖意融融的笑容里,全是淡漠的疏远,他说:“你可以告诉别人你叫容晚,但在白家,你只能姓白。”

    “我是容晚!”小小的孩子,执拗地坚持着。

    她是容晚。

    站在门外的容晚连连倒退几步,伸手扶住身旁的天鹅雕像,忽然惊醒般缩回手,目光惊恐地看向天鹅头上镶嵌着的红色玻璃眼珠,再次踉跄退却。

    那年,她五岁。

    两年,她看着小小的孩子,抗拒优渥的生活,执着着自己的执着,如果不是有着清晰到无法忘记的记忆,她自己也不会记得那么小的时候,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吧。

    刚进白家的时候,她睡不惯柔软的床,每天跟哥哥说晚安后,偷偷跑到楼梯角,靠着冰冷的墙壁才能入睡。

    容晚静静坐在楼梯角,看着身旁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尽管穿着暖融融的鹅黄色睡衣,却散发着无尽冷意。

    夜越来越深,连她都有些困了。

    正对着她们的房门轻轻打开,一个海蓝色身影放轻步子走出房间,盯着楼梯角的孩子看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回到她的房间。

    靠坐在一旁的容晚,看着眼前她从不知晓的一幕,紧紧抓住双臂,指甲深深嵌入。

    没有一丝痛感。

    客厅里,一家人正吃着早餐。

    白爸爸看上去很和气,白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白郁,她的哥哥,永远用着疏远冷漠的眼神看着所有人,所有事。

    包括她。

    七岁,她跟着白妈妈登台演出,那时候,她还不懂舞蹈家这三个字的含义。

    八岁,她有了个新爱好,每天起个大早,站在阁楼小仓库的窗前,远远目送哥哥去上学。

    九岁,她跟着哥哥离开三藩市,前往华国。

    十岁,她哭着求哥哥,不想再学舞。那晚,她一边求着一边想要拉哥哥的手,最终被他满眼的冷漠打得双手生疼。

    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

    容晚就这么静静站在那个逐渐长大的孩子身后,默默看着她半夜起床,偷偷打开隔壁房间的房门,只是一个小小的缝隙,她都要花上所有力气,才敢战战兢兢地打开。

    她站在后面问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此,原来这么多年后,连她自己都弄不清小时候的想法。

    十五岁,终于,十五岁的那个夏天还是来了。

    初见时小小的孩子,已经长大。她挺着脊梁,跪在冰凉的院子里。

    这个只有她和白郁的房子,她在外面,他在里面,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门,却仿佛隔着千层万层的高山。

    地上满是剪得面目全非的舞衣。

    就在前一刻,白郁将她连带着剪得粉碎的舞衣丢在门外,他什么也没说,门便关上了。

    容晚靠坐在院里里的石凳上,不自觉抱着手臂,夜露湿气沉重,有些冷。

    十七岁,她终于挣脱了舞蹈的束缚,毅然决然地决定踏入演艺圈。

    又是那样的夜晚,白郁忽然抱着她,语气郑重地问:“你确定要走这条路吗?”

    那是第一次,白郁抱她,也是最后一次。

    容晚站在旁边,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人,竟然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的,她盯着另一个自己,只见她眼神执拗倔强,咬着唇重重点头。

    她真的确定走这条路吗?

    她根本没想过该走什么路,她想的从来都是跳出白家的束缚,做只属于她自己的容晚!

    白郁不明白!

    她自己也不明白!

    那夜后,她放弃那场自己为自己编排的灵魂之舞,在老师失望的目光里,走进了另一个她自认为能够做她自己的世界。

    她就是这样,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执拗,死不回头,认准了便永不悔改。

    白郁也是这样。

    他放弃学业,做起他最讨厌的商人,经纪公司,影视公司,娱乐界的领头羊。

    再讨厌的事情,到他手里中能变得轻而易举。

    而她呢?

    自认为演技出众又如何,如果没有他一路保驾护航,她什么都不是。

    她就像一个可怜的小爬虫,永远只能抬头仰望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自以为走上了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位置,却始终害怕着身后的那个人。

    她畏惧着,敬爱着,自以为足够强大,却始终只能远远仰望。

    往事仿若云烟,她看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直没能好好为自己活过一次。

    2010年,3月31日晚。

    面色平静地看着事故现场,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来她的一生如此短暂。

    当她觉得这个梦该结束的时候,画面忽然回到她的单身公寓。

    她跟白郁五年前搬离了那栋房子,瞒着白爸爸和白妈妈,分道扬镳。

    而此时,她的单身公寓里,正坐着一个人绝对不会出现的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哥哥,白郁。

    她静静坐在他身边,听着他微微的叹气声,忽然说不出的恐惧。

    他说:“原来做了这么多,还是没办法留住你。”

    他哭了。

    容晚惊恐地看着突然泪流满面的白郁,她想伸手替他擦拭掉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眼泪。

    指尖穿过脸颊,她徒然放下手。

    白郁脸上的泪水渐渐散去,他缓缓靠着沙发,闭上眼。

    容晚出神的看着他,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深,越来越……

    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脸,又有些慌张的收回。

    晨曦渐渐袭来,门外传来响动。

    她看向来人,原来是白郁身边的秘书。

    看着那个人一边走一边有些担忧地叫白郁醒醒,只是当他靠近白郁后,忽然倒退了几步。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个人,听着那个人嘴里喃喃的话,木然地转过头,白郁正安静地靠在沙发上。

    他说:“白郁死了。”

    白郁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她弄错了!一定是!

    容晚慌不择路地跑出公寓,踉跄的脚步忽然顿住,抱着头蹲在墙边,嚎啕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脚边正盛开着色泽浅淡的小黄花。

    铺满小黄花的墓地,两座新墓并排挨着,白爸爸和白妈妈静静站在墓碑前,他们的眼中有哀痛,更多的竟然是希望。

    容晚擦了擦有些模糊的眼睛,走到白郁的墓碑前,却听见白妈妈叹着气说:“小郁不该卜命,当初要不是他执意为之,他们两个的命数不该如此。明知道晚儿活不久……”

    白妈妈说着将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一个拼命压抑着,明明那么爱她,却总是一副恨不得她飞得越远越好。一个曾经拼命靠近,最后却只想着逃离。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太婆看着都纠结,更别说这两个当局者迷的蠢蛋。”

    “这样也好,终究没说清楚,来世也不会互相怨怼。”白爸爸目光落在骤然开放的小黄花。

    “都怪小郁,自己笨就算了,偏生把晚儿也教得这么笨。”

    “这是白家的劫数,”白爸爸叹着气,忽然大笑道:“不过,未必不是变数!”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忽然盯着白郁墓碑旁空无一物的位置,深深看了一眼。

    轻轻说了一句:“归去吧!”

    容晚只觉得眼前一黑,三魂七魄仿佛在深渊中无助地奔跑,直到她看清前方微亮的光源。

    她朝着光源狂奔,隐隐听到有人叫着自己。

    “丫头?醒醒?”

    “容小晚!醒醒!”

    入耳的声音很耳熟,是谁?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昼光刺眼,一双温热地大手挡在她眼前,看不见是谁,只听到那个声音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是殷弈啊!

    她觉得脑子很晕,肚子很饿,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身旁地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小声问:“喝水?”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睛。

    没有味道的水润泽干涸的唇瓣,滑进喉咙,她像猫儿叫似地喊了一声:“饿……”

    不自觉蹭了蹭宽厚的胸膛,眼中湿意微起,她告诉自己听不懂白妈妈说的那些话,心却止不住的绞痛。

    白郁他死了,他死了……

    当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白郁死了。自己醒来放不下的,却是他身后创造的偌大娱乐帝国,心里想的始终是如何超越他。

    “容小晚,别哭。”殷弈动作轻柔地搂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昨天回来的时候着凉了?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想吃什么?”

    “好吧,我知道你肯定会说随便,我让小七去买玉米粥了。”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容晚从他怀里探出头,目光仿佛求救般看着他。

    只见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骤然揪起。

    却听他说:“感觉你会喜欢。”

    殷弈没有说,其实只要口味不差的东西,她都喜欢吃,除非那几样她不喜欢的。

    只是为什么知道她不喜欢的,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是他那模糊的预感能力起了点作用?

    “如果非要用五角星或者三角形作为徽章的形状,你会选哪个?”容晚突然开口。

    “三角形。”殷弈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此诡异的一问一答后,两人忽然陷入沉默。

    “叮,警告,宿主引起他人怀疑,请小心行事。”警告声是并不经常出现的机械音。

    容晚看了一眼正显示升级状态的巅峰,再次看向殷弈。

    如果,如果她来了这里,是不是代表白郁也来了。

    明明眼前这个家伙,和白郁没有一丝相似之处,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有可能是一个人?

    “我喜欢鹅黄色。”

    “我知道。”殷弈将她抱紧,大手在她发顶揉了揉,“因为这个颜色看着很暖和,你太冷了。”

    埋在殷弈胸口的人,倏然传出呜咽的哭声,因为这个颜色看着很暖和,你太冷了……

    她曾经织过一副鹅黄色的手套送给白郁,他这么跟她说过的。

    “不要哭。”殷弈觉得自己心乱得很,说不清到底为什么,最后只能无力地问:“还是不舒服吗?医生马上就来了,乖。”

    “你知道白郁吗?”容晚压抑着哭声,最终还是问出口。

    搂着她的手微微一抖,“他是谁?对你很重要?”殷弈开口问,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惊慌失措?心乱如麻?还是伤心失望?

    他自己都无法分辨,明明没听过白郁这个名字,可从她口中听到时,却有着至深的伤痛。

    大概除了这些,还有嫉妒。

    他们是同类人,被对方互相吸引太正常不过,而她又是同类里唯一存活下来的女孩,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曾经被她吸引,还是未来将被她吸引的人,从来不会只有他一个。

    自己还能护着她多久?

    房间里,又是寂静一片。

    家庭医生过来的时候,容晚已经再次睡下,殷弈在旁边只守了一会儿,便不得不离开。

    听到关门声,容晚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纯白的天花白怔怔出神。

    满脑子呼啸而过的记忆,挥之不去,驱之不走。

    这些记忆争先恐后地从某个被深埋的地方喷涌而出,不停撞击着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而正当此时,殷弈离开时特地摆放在她枕头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伸出没有扎针的手,拿过手机,竟然是容天明的电话。

    张了张嘴,嗓音有些低哑地开口:“哥。”

    电话那头的容天明明显愣了愣,随即紧张道:“小妹?生病了?”

    容晚闭了闭眼眼睛,“小感冒。”

    “怎么这么不小心?吃过药了没?”容天明心疼地责备。

    “嗯。”

    听着容晚有气无力的声音,原本有些生气的容天明,微微叹了口气,“已经回江宁了?”

    “嗯。”

    “怎么来京城都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今天许秘书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你在京城闹了那么一出。”

    “外公没生气吧。”

    “不生气才怪,现在整个玉景山都传开了,”容天明说着,不自觉勾起唇角,“外公生气你来京城居然不去看他,他说了,过年不给你压岁钱。”

    “小气!”容晚微微嘟嘴。

    “还有精神抱怨,看来不是很严重,有什么事让文渊通知我,别像上次那样,你自己出事也就算了,别吓唬着大家都替你提心吊胆。”

    容天明絮絮叨叨的说着,容晚慢慢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那些字句仿若细流,缓缓淌入心房,分散至周身。

    狂躁的记忆,逐渐沉淀下来,有前世的,有这一世的。

    画面最终定格在那晚,容妈妈离开她的房间时说的那句话。

    “容家如何,对你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容家纨绔的三小姐?秦家蛮横的外孙小姐,还是r·w,亦或只是容晚。”

    她是谁?

    她是容家纨绔的三小姐,也是秦家蛮横的外孙小姐,更是r·w。

    但归根结底,她只是容晚。

    她只是她自己!

    熟悉的黑暗再次袭来,耳边依稀还能听到容天明的叮嘱。

    电话那头的容天明,说了半晌不见容晚回应,停下话头,静静聆听片刻,直到淡淡的呼吸声节奏轻缓的传来,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挂掉电话。转头给文渊去了个电话,才重新走回实验室。

    ……

    一场感冒缠缠绵绵持续了两周,有关京城铃兰花开舞蹈汇演的新闻,也渐渐淡了下来。

    除了r·w又一次跨界大出风头,这个大亮点外,有关姚兰的新闻只一笔带过。

    作为华夏的舞者,姚兰的名气并不如她在西方的地位。尤其是她在欧洲古典舞界的名气。

    这一次新舞种的改革在华夏并未引起过多关注,而欧洲方面,却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议。

    一场新的舞蹈革命,正因为容晚这只蝴蝶的翅膀轻扇,引发轩然大波。

    再次回到学校,容晚站在教室门口,对着这些陌生得只叫的出名字的同班同学发愣了几秒,才走向林晓旁边的位置。

    三个人对于她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当她们看到下巴尖瘦的人儿,不由自主地关心道:“这次怎么又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

    容晚笑了笑只说:“去京城的时候不小心感冒了,回来一直不见好。”

    “你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丁汀有些责怪道:“我们最近忙着复习也没去工作室,不然就去看你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容晚摆摆手,“你们赶紧复习吧,还有一会儿该考试了。”

    一天三科,市一高高一的考试整整持续了三天才落下帷幕。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学校正式放假。

    从校外公寓搬回容家,家里还是像往常一般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

    容晚从健身房出来,洗完澡,下楼跟着搭理后花园的佣人一起料理花棚。

    然后,在冬日的午后暖光中,画上一副色彩鲜艳的油画,日子悠闲舒适。

    前一阵子的焦灼不安,难过伤神,仿佛只是一场梦。

    又或者说,它本来就是一场梦。

    抬头望了一眼并不刺眼的阳光,她淡淡笑了起来。

    “叮,完成前世执念·灵魂融合任务,获得5000巅峰币,巅峰成长值500点,一切相皆为虚妄,隐藏基因锁开启,正在激活中……”

    “叮,系统升级成功,开启虚拟具象化功能,是否重新启动本系统。”

    “叮,系统启动……”

    她还没来得及点头,原本机械的系统音,已经变成了清朗干净的少年音。

    看着眼前越显成熟的军装少年,容晚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感叹:“巅峰,你长大了。”

    光幕中的巅峰,目光不屑地瞪了她一眼,一脸嫌弃道:“愚蠢的蓝星人,这么点考验都能把你折腾成这样,看来强化训练内容要加倍了。”

    容晚耸耸肩,“无情的外星人呐!”

    “呸!我才不是外星人,我是神,以后要叫我巅峰大神!”

    “唔,巅峰大神·井冰。”

    “容小晚,有种晚上别睡觉,看我不打死你!”

    “喂,什么是虚拟具象化?”容晚瞅了他一眼,闲闲地问。

    巅峰双手环胸,一副你求我我就告诉你的得意表情。

    容晚丢了个白眼给他,然后径自回到房间,开始一天的工作。

    被完全忽视的某个少年,气急败坏地在光幕中跳脚,“你有本事问我,有本事让我具象化啊!”

    容晚抬头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先说。”

    明明以前只要说一句灵魂抹杀,这丫头就乖得不得了,现在居然这么有恃无恐,看他不好好……

    “你要是继续暗地里骂我,这一个月我都不做日常任务了。”

    “……你狠!”巅峰怒目,狠狠甩了甩拢在背后的一头银发,盘腿背对着她坐在半空中,开始解释虚拟具象化。

    “你是说,只要我激活基因锁就可以让你自由穿梭进网络?你以为你是科幻小说啊!”按了按有些微疼的太阳穴,容晚继续道:“关键是,什么是基因锁?”

    “这个很难解释,按照蓝星的科技水平,解释了你也听不懂,反正你只要集中精神,盯着任何连接网络的东西,我就可以顺利进入。”

    “然后呢?”听不懂没关系,关键是你进去之后,自己有什么好处?

    巅峰瞧着她一副市侩的表情,嫌弃道:“网络有多可怕你能懂?一旦我掌握了整个网络世界,你想知道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我怎么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真的帮我?”

    “我的精神本体还在你意识里,不帮你帮谁?老子也想早点功成身退好不好!”

    容晚听着他不怎么情愿的话,突然惆怅了,她说:“其实,当初我想要建立所谓娱乐帝国的念头,完全是一时冲动。”

    “不管你当初是因为谁,还是一时头脑发热,现在跟我说想放弃,两个字,没门!”

    巅峰拉过一个小屏风,挡在自己背后,彻底隔开容晚的视线,深深表达自己的不满。

    容晚撇撇嘴,眸光微朦,无奈道:“喂,我又没说要放弃,只是,只是……”说着,她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只是想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想要走的,将要走的,是我自己的路,不为别人了。”

    巅峰转过身,从屏风后面探出头,瞅了瞅她,一副不信的表情:“真话?”

    容晚郑重点头,前世那份爱,也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爱,如此复杂的感情,不该继续牵绊这一世了。

    这一世,她想为自己活着。

    白爸爸说的对,既然没说清楚,这一世不管还碰不碰得到白郁,他们至少不会互相怨怼。

    这样就足够了。

    望着兀自出神的容晚,巅峰收起屏风,凭空变出一个缩小比例的容晚影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再揉揉,眸光渐暖,嫌弃:“笨丫头。”

    容晚看着光幕中自己的人像,竟然知道巅峰胸口,不自在地撇撇嘴。

    巅峰忽然拥着小小的容晚,轻轻说:“他在,你放心吧。”

    ------题外话------

    上次虐容晚,手划了三厘米长的伤口。

    这次虐容晚,第二天大姨妈狂暴来袭。

    这特么到底是不是亲女儿啊!有你这么虐亲妈的么!

    我去床上躺着了,难得万更,居然更出大姨妈,岂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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