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沁柔明知那王二是个冒牌货,于是步步紧逼,气势凌人地道:“你不是卖家么?怎么你对自家的生意如此糊涂,连接头的暗号都不知道么?”

    王二被她凌利的气势吓得脚软,吱吱唔唔半天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大手一摊,大声说:“压根没什么暗号,就是一般的五谷杂货。”

    “哼!”展沁柔冷笑一声,转过身对那位胖大叔说:“大叔,你告诉他暗号是什么。”

    胖大叔向众人做一个楫,才道:“与我往来的生意中,从俊赢城送来的杂货最为特别,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卖货的人,所有的货物中均夹着一枚令湖帮的紫檀木雕飞鹰令牌,从无例外,因为这介绍的中间人便是令湖帮的侠士。”

    胖大叔一说出秘密,输赢就此见分晓!

    怕那艾辛梓从中作梗,展沁柔连忙接过胖大叔的话茬,道:“这个王二自称是卖家,却不知道自家生意往来的秘密,这是不是太可笑了?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是假的!是艾辛梓杀人灭口后找来冒充真正的卖家,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掩饰他从徐老爹手中强抢去委托,还恶意要徐老爹上交四成的镖银。这不是强卖强买又是什么?艾辛梓见自己的恶行被我发现,在被我劫镖后,为了掩盖其恶行竟然连夜返回俊赢城,放一把火,把那可怜的徐家三口一起烧死在屋里,这不是土匪行径又是什么?”

    展沁柔一句一步逼向艾辛梓,一句一个厉声斥责,句句都像是催命还债的符咒,吓得艾辛梓六神无主,睁圆了恐慌的眼一步一步倒退,直到撞到那些围观的百姓,一个倒仰跌倒在路中央。

    也不知道是谁先伸出一只脚踹向艾辛梓,平日那些被他欺负不少的商行老板更是趁机纷纷出脚,一解多年压在心中的怨恨。

    然则艾辛梓的修为并不低,几个平老百姓哪是他的对手,适才是因为被展沁柔迫得慌了神,以至于慌乱中出错,待这些平凡人一出手,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三两下便把那些围殴他的人放倒,他仍旧站起来,厚着脸皮骂道:“你们大家也听到了,方才她自己也承认我的镖是她劫的,我现在怀疑这个死胖子与她是同谋,是她故意找来陷害我的。”

    “哈!”展沁柔放声大笑,“适才我可再三问过你,这人可是买家,大家可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你口中所指的胖子就是买家。你现在既然不承认这人是买家,那么就等于承认了那个王二是个冒牌货,是你找来的,是你强买强卖在先,杀人灭口在后。你还有何话好说?”

    话兜了一围又回到了原点,无论艾辛梓如何如自圆其说,都无法以证明这王二是真的委托人,因为王二本来就是假的。

    这是展沁柔预先设好的局。

    货不是艾辛梓送到的,自然也无从得知买家长的什么样,他这是自打嘴巴,若不是艾辛梓自己心里有鬼,他应该明白说出来,不过展沁柔本就知道这一点,就是明摆着要阴他。

    “胡说,这两个人都是假的,是你,是你收买他们两个,设了局让我跳的。”艾辛梓双眼通红,又叫又跳,发了疯似地狂吼:“从委托到劫镖全是你一个人事先策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我,因为从前我曾与你有过夺灵g之恨,所以你要撂倒我。”

    “好,你既然不死心,今儿个我索性就让你死个通透。”展沁柔两掌一拍,自信满满地:“出来吧,请你们把事件的真相说给大家听。”

    人群被分开,韩晓妞笑颜如花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身后跟了三个人。

    识得这三人的人莫不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当中以艾辛梓的表情最为精彩,瞬间脸色煞白,再变青转黑再变为死灰。

    只见刚才还又吼又跳,气得满脸通红的人,陡地一下刷白了脸,连一点声息也没了,砰然倒地,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彻底地蔫了。

    你道这三人是谁,正是那本应该在大火中丧生的徐家三口。

    他们一现身把事情前后的经过都说了出来,这艾辛梓纵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何况这本就是事实。

    原来徐家老爹的货之所以要委托给展沁柔来押镖,是因为展翅和韩晓妞在俊赢城中还有事未办完,所以听到徐老爹的货被艾辛梓等人强行押走,展沁柔第一时间就通知韩晓妞让她留意徐家三口的安全。

    所以整个事情从艾辛梓强行押走徐老爹的货物开始,展沁柔早就算计好了今天这一步,这才是她真正要给艾辛梓的教训,劫全镖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伪君子的丑恶嘴脸被扒开,事情本应该至此落幕。

    然则冷倩岂是个好相与的人,当着她的面教训了她的帮众,落了她的面子,堂堂一个武林盟主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慢着!”冷倩脸色沉黑,从人群中正义凛然地走了出来,拦在展沁柔的面前,冷如剃刀的眼睛,直直地刮过展沁柔的脸面。“没错,艾辛梓如此行为确与强盗无二,做为帮主亦会追究他欺上瞒下,损毁红颜帮清誉一事。请众位放心此事冷倩自会秉公处理,以后会更加严以约束帮中弟子行为,还请大家一起监督我们。”冷倩简单两句话就把自己摘了个清楚,说明自己是被欺瞒的,事前并不知情。

    “为了表示我冷倩绝非徇私枉法之人,我不仅会严惩艾辛梓这个恶徒,还会把牵涉到其中的相关人员一并处罚。”冷倩说完话峰一转,阴测测的眼神扫向展沁柔,那眼神分明是噬血毒蛇准备捕食猎物的眼神。

    展沁柔头皮发麻猛地向后倒退一步,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蛇蝎女人,不会狠毒到拿她开刀吧。

    “展沁柔!你可知罪!”果然,冷倩凌厉地大喝一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展沁柔身上看去。

    惨了!展沁柔一心只想着狠狠教训艾辛梓一番,却忘记提防冷倩,这回事情变得非常棘手了。

    展沁柔明知冷倩要拿劫镖车的事来治她,却明知故问:“沁柔不知罪从何来。”

    “众位,这展沁柔也是我狼堡中人。适才想必大家也确实听到,她自己也承认了她劫自家镖车。劫车也就罢了还劫了全镖,这般不留余地。艾辛梓虽然有错,难道这一切不是因展沁柔做事太过绝绝所致,但凡她肯留些后路给艾辛梓,他也不至于被逼到要做出杀人灭口这等恶事。”

    冷倩这一说,就等于把一半的脏水泼到展沁柔身上,明摆着就是要拖展沁柔下水。

    “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决定将艾辛梓逐出红颜帮会,可是我也绝不会因为展沁柔是狼堡的人便姑息于她,我决定将赏她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冷倩这么这说,便成就了自己公平公正绝不徇私枉法的好名声,在众人看来无论是狼堡的人还是红颜帮的人,两个人都得到了应该有的惩罚,这绝对是一碗水端平的。

    你大爷!

    展沁柔恨得在心里骂人,本想把冷倩祖上都先后问候一遍,但转念一想这不是也把冷俊骂进去了,便把骂人的话只针对冷倩放肆了一百遍一百遍!

    好你个冷倩,果然够歼诈狡猾!好事我全替你做了,好人你一个人当,我却还落了五十板的下场,这是杀鸡给猴看,替她免费立了威信,又得了公平公正的好名声。

    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

    好你个五十大板,既然要打就一人一半!

    她绝不吃亏!

    “大小姐,此言诧异!”展沁柔无视那把像冰刃一般直扫过来的利眼,凉凉地反击回去,“我之所以那么做无非是为了帮大小姐清理门户,艾辛梓所做所为也不是一日两日,也绝不是他一个人所为。这事在俊赢城里早已经不是什么公开的秘密,不信你大可问一问这邻里街坊,哪一个不是对红颜帮储多怨言。正是因为我是自家人我才更要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让他们永不敢再犯,难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红颜未来的发展着想?难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百姓的利益出发?我又何错之有?反而是帮主,这么些年竟然都没有发现手下的帮众如此目无枉法,难道你自身就一点责任也没有?我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帮你,若我要打五十大板,敢问冷帮主这么些年是有意纵容手下为所欲为,还是真无所觉?一帮之主却不能以身坐侧,您自己又应该打多少板子?”

    展沁柔风清云淡的几句话,句句在理,字字顶到冷倩的最痛之处,倾刻间她刚才竖立起来的大公无私的形象,毁于一旦。

    冷倩差点当场就背过气去,指着展沁柔咬断了牙根:“展沁柔,你莫要血口喷人!”

    展沁柔凉凉地朝天翻个大白眼,我了个去,恶人先告状,真想问问冷倩,这是否是红颜帮的特产?

    也不知道是谁先给她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还敢说她含血喷人!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反正你非要栽我个罪名,咱们一人一半就得了。索性这五十大板咱们就各打25,我倒要看看谁敢打我!”

    冷倩碰上展沁柔正是针尖对麦芒,彼此互不相让,此时展沁柔更是几句话就把冷倩辛苦坚立起来的正面形象打破,让冷倩的处境变得十分窘迫。

    “我管束手下不严,难以自辞其究,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才要更严明,展沁柔既然是狼堡的人,我也有责任,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请大家监督。”冷倩索性跳过展沁柔自行朝着围观的群众自说自话,试图重新挽回自己大公无私的形象。

    展沁柔自知有错,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只会显得矫情,只会越描越黑。

    她低下头,暗暗地给站在身边的韩晓妞使个眼色,便继续沉默不语。

    韩晓妞自是意会,向众人拱一拱手,接过冷倩的话头,“冷帮主,在下是令湖帮的堂主韩晓妞。虽然这是你们狼堡和帮内的家务事,不过这事也牵扯到江湖中各大帮派共同的押镖事业,能否也容小的插一句话?”

    人家如此客气先礼而兵,若冷倩当众拒绝就成了专断独行的一言堂,如此自毁形象的事,冷倩自是不会做的。

    她点一点头,向韩晓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很有大家风范地说:“旦说无防。”

    韩晓妞平时是个咋呼咋呼的,可是若办起正事来也是四平八稳,只见她再对众人做了一个楫,才道:“我们都知道,押镖是帮派里最主要的也是最平常的活动之一,也是帮派经费的主要来源,因此各家的镖师都是武功修为极好的行家。但也正因为如此,高手之间兴起了挑战和较量的意味,劫镖似乎也成了略正常的活动之一,成为武道会之外高手过招的另一种途径。因此为了防止恶性劫镖,行里也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即使是个人恩怨再大也只能劫所得镖银的一成,且镖车被劫过一次别的同行便不能再出手。”

    韩晓妞向那些不懂行规的商人先如此解释一番,听者莫不点头,连冷倩也出言证实确有此条。

    得到大家的认同,建立起自己的信任度,韩晓妞才继续往下说:“按理,以一个帮派的立场来说展沁柔劫全镖的行为确实不可取,但是想更深一层,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艾辛梓的强卖强买、提高镖银把商家往死里逼的行为等同于杀鸡取卵。若她不去制止,那么众帮派纷纷效仿,蔚然成风,长此以往这押镖的活计,还有商家敢委托么?即使商家不计成本咬着牙委托了,那么长期下去商家必然亏本。亏本的生意谁又会继续做?没有人做生意何来的委托?没了委托又何来押镖和镖师?商家和镖局本是唇寒齿亡的关系,这样浅显的道理红颜帮会不知道?”

    韩晓妞暗自冷笑把双手一摆,又把棘手的问题抛回给冷倩。

    众人听完韩晓妞的分析纷纷点头,就连红颜帮里的堂主长老们都不得不低头,若有所思。

    韩晓妞的话还没说完,冷倩的脸色已然铁青,等到最后那句几近于责问的话,狠狠地往她胸口撤了一把盐。

    “没错!”冷倩一个深呼吸后,拍拍双掌,一脸的铁青忽地转了明朗的笑颜,这笑却不达眼底,带着一丝丝寒凉之意,“本帮主完全赞同韩姑娘的话,但正是因为商家和镖局是唇寒齿亡的关系,所以我才要严惩展沁柔。按韩姑娘的设想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的,若人人都学着展沁柔那般劫全镖,这天下的帮派,这天下的镖师,这个镖局的行当还能否做得下去?”

    在一息之间,如此短的时间内,冷倩只不过两句话便用韩晓妞自己的话掌了她的嘴,可见冷倩的聪明和难缠,韩晓妞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既然有了不成文的约定就应当遵守!这一个不遵守不严惩,那么下一次有人劫了令湖帮的全镖,我想请问韩姑娘,我这个武森盟主是不是也可以视而不见?我还想请问韩姑娘,这展沁柔是否应当严惩?这劫全镖的歪风是否应该刹一刹,是否应该趁此机会杀鸡儆猴?”

    冷倩一句比一句犀利,逼得韩晓妞一步退过一步,纵然她再舌花生灿,也不敢在这时候大声说展沁柔不当罚。

    且不说展沁柔是狼堡的人,狼堡的主人说要严惩,谁敢说个不字,单说帮有帮规,国有国法,天子犯法亦与平民同罪,展沁柔这介平民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围观的人又纷纷倒戈,也赞同展沁柔应当受些惩罚,才不至于让这种劫全镖的事情盛行,到时受损的是做生意的人,威胁到他们的利益。

    在利益面前大多人都是自私的,像展沁柔这样自损其身为大众的人毕竟是极少极少的。

    展沁柔接到韩晓妞抛来求救的眼神,知道她已经顶不住悠悠众口,逼得她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说项。

    “冷帮主!”她向冷倩做一个楫才道:“小女子固然犯了错,我自会承当应有的责任离开狼堡。”展沁柔本就打算离开,如今寻了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对她而言本不算是罚,冷俊那里也不必多费唇舌,一举两得。

    不过这冷倩如此心机深沉,处处与展沁柔为难,不让她吃点苦头,展沁柔哪里甘心。只见展沁柔转过身与众人相对:“我自愿受罚,但我仍旧是那句话,冷帮主不管知不知情,多年来纵容手下,欺压百姓,人当严以律已,方有资格严惩他人。大家说对不对?”

    展沁柔这是以退为进。

    “对!请帮主自罚!”

    韩晓妞趁机吼了这么一嗓子,那些围观的群众平时受了不少红颜大帮的闲气,这时也群起攻之,纷纷喊起口号。

    “自罚!自罚!自罚!”

    一时间自罚之声面满大街小巷,震天价响,一听说红颜的帮主要自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绵延数条街,可见从前受欺压的人之多。

    这一回冷倩彻底地骑虎难下了,几千年以来无论是在狼堡还是在江湖上她从来都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高高供着,何时受到过这般委屈。

    展沁柔冷眼看着,她倒要瞧瞧聪明绝顶的冷倩要如何自救?

    “胡闹!”一句冷冽如冰泉之水从平而降,他身着云狐裘,仿佛天外飞仙一般降临人间,冷鼻子冷眼以王者之姿扫一眼底下的众人。

    只这一眼,除了展沁柔和本就寒气袭人的冷倩之外,刚才还激情轩昂热血沸腾的人群,一下静了下来,人人脸上都被冻上了寒霜,血液凝结,仿佛结了冰的冰雕没了一丝火气,大街之上冰封千里不留一丝活的气息。

    “胡闹什么?”冰蓝的眸子难得显出了一丝火气,冷俊向展沁柔走去,把她提溜过去放在冷倩身旁,瞪她一眼这才缓缓地道:“都给我听着。”

    冷俊使一个眼色。

    力哥从他身后走了现来,恭恭敬敬地向众人行一个礼道:“在下是狼堡的商行管事,展姑娘劫镖一事在下全程在场。姑娘固然有错,可是她初来乍到,对帮派的规矩不甚清楚,做为她的下属我却没有尽到全力劝说,我愿一力承担她所有的处罚,请大家高抬贵手饶过姑娘。”

    众人被冷俊这气场一压,再加上他们原本对展沁柔的侠义行为略为佩服,现如今力哥也出来认罚了,自然没人反对。

    唯独,展沁柔极不服气。

    力哥原就为了她闯下的祸被艾辛梓打得断了三根肋骨,如今又要替她顶罪,那她之前为了不让力哥做炮灰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么。

    她怎么能甘心,可是她才想开口,话还未成语便被冷俊那冰蓝色眸子狠狠地一瞪,害得她怔了一下忘了开口。

    他从未以这般凶狠的眼神瞪着她,可她有什么错?展沁柔自认问心无愧。

    见她安静下来,冷俊才又转身面对众人,轻启溥唇凛冽道:“红颜帮众犯错,当罚,从此逐出红颜不得再入俊赢城。冷倩虽为一帮之主,但帮众众多不可能一一亲自去监管,帮中各长老、堂主本应为帮主分忧,却对部下督促不严监管有疏,各领五十大板以示警醒,日后当严加约束部下。力哥身为部下却不能及时予以上鉴,以至于展沁柔在不知情下犯下错事,既他自请替罚,从今后赶出狼堡,不能再以狼堡中人自居。展沁柔身为狼堡中人,虽自劫镖车且做事冲动莽撞,但念及其为民请命并非为自身利益,故不予严惩,冷倩和展沁柔均禁足半月以小惩大戒。”

    冷俊这番话听着似乎合情又合理,表面上看应该罚的人都受到惩罚,不应当受罚的人也领了罚,反倒是这两个掐架半天,争得脸红耳赤的两个小女人,啥事也没有,只罚了个无关痛痒的禁足。

    尼玛,这是赤果果的偏私!护短!

    可是他却做得如此明目张胆、理直气壮、霸气四射!

    那些有意见的人见到最应该受罚的人已遭到了报应,堵在胸口的恶气已出。

    而冷倩和展沁柔的争执完全被当成一场斗气来看,他们只是好奇究竟谁会技高一筹压倒对方,谁还会真的指望这两个女人受到什么惩罚,光是被狼王扫一眼,他们就全没了声气了,还说什么意见。

    于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闹剧终于到此收了场,各人各回各家,倒是茶余饭后多了不少八卦的话题。

    展沁柔冷冷地看着那个高大雪白的背影,如果冷俊没有出现,她必要冷倩付出相对的代价,然而从力哥走到众人眼前,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保不住力哥了。

    她没有想到冷俊会如此绝情,为了维护冷倩,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把力哥推到幕前做了替死鬼。

    原以为只要不让力哥出现,他就不会成为炮灰,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太过天真,也太过低估了冷俊护短的功力。

    人怎么可以这般无耻,断送别人的前程为自己的姐姐铺路!

    终究力哥还是成了她和冷倩争执下的炮灰。

    展沁柔是被冷俊扛在肩头回的狼堡,一路上她大喊大叫,经过的仆役们纷纷交头接耳,一看见冷俊走路散发出的寒气,立即四处寻个地方躲避起来。

    “混蛋!王八蛋!你这个小人,护短的渣渣,有种的就把我放下来,我们单挑。”展沁柔倒挂在冷俊的肩头,又踢又吼,气得完全忘了她那点功武全是冷俊教的,若真要单挑她百分之一千必定要输的。

    冷俊我行我素,扛着展沁柔回到凌云轩,用脚踢开她住的厢房,反手将门锁了个严实,把她放下后像一尊大佛似地靠在厚实的门上,总之他铁了心不放她出去。

    “让开!你这个自私自利、爱护短、又言而无信的臭野狼。”展沁柔气得肺都快炸了。

    那一瞬间,被冷俊扛上肩头的一刹那,在倒转的世界里她看到力哥默默地转过身去,眼里有些舍不下的落寞,仿佛欲乘风归去的凄凉和彷徨,差一点就让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样坚强的一个男人,断了三根肋骨都不曾哼过一声,却在听到将要被赶出狼堡而显出了脆弱。

    她想狼堡对力哥而言必定是不一样的,就像家一样的所在,所以失去时才会彷徨无措。

    想必他在跟着冷俊过来的时候就已知道预想到这样的结果,可还是无法掩饰住心里的脆弱。

    越想展沁柔越难过,对冷俊也越发失望,她轻摇着头,沉重地道:“你真的好过分,这件事根本与力哥无关,却不但把他牵扯进来,还让他背负着污名离开狼堡。只因为你要给冷倩一个台阶,所以你让他替了我,冷倩便可以轻松地不受任何指责。可是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忠心耿耿地为你,却被你赶了出去,你让他日后在商行还怎么混?”

    见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跟他闹,冷俊咬牙,冰蓝色的眸子兴起一抹恼怒之色,冷如寒冰地说:“你要他,我给了,早晚都得离开的人,结果有什么不同?”

    “这能一样吗?”展沁柔气得咋咋跳跳,气得脸都涨得红通通地,叉着腰吼道:“被赶出去的,和主动走的,虽然同样是走,但一个是背负着骂名,往后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一个是可以衣锦还乡,引以为傲的,结果怎么能一样!”

    他抱着双手,冰蓝的眸子里漾起一丝恼怒,硬声硬气地道:“我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自私自利,小人!你答应过把他给我,却用了这样的办法他赶出去。卑鄙!”对于力哥,展沁柔的心里有着无尽的内疚,却没有站在冷俊的立场想过。

    一个是他的姐姐一个是他的女人,两个人当众闹得如此难堪,难道要他看着她和冷倩在那里煸动群众瞎起哄,最后出手大打一场?她打得过冷倩吗?

    知道她眼里容不得一粒沙,他几次张嘴,话在舌尖打一个转,又被吞回肚子里,她正在气头上,现在说多亦无用。

    罢了!随她吧!

    那尊守在门口的大佛把强壮的身子往旁边移开,没头没脑地说:“若想去,便去,记得回来。”

    顿时展沁柔心头的气就消了大半,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面前这个男人对别人横眉冷目,对着她却是百般忍让,虽然他对冷倩很是护短,却也不曾对她有过一丝苛责,纵然她对他又叫又闹,他却没有半句怨言,面对这样的男人怎么能气得起来。

    展沁柔因为力哥的事开始跟冷俊赌气冷战,在冷俊默许下一个人出了狼堡。

    夜凉如水,更深露重,连天上的月亮也偷偷地躲进了云里。

    空窗前一张桌一个人一把酒壶一杯酒。

    力哥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地仰望着星空,试图在那黑如泼墨的夜空中寻找到那么一点点亮光,一点点安慰。

    哈!他重重地叹出一口气,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究竟跟在狼主身边多少年了,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跟在他左右,忘记了计算光阴,从前从没想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该离开的终究还是要离开。

    姑娘从狼王那里带回一句,尘归尘土归土,这句话还有下半句: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是时候该离开了,狼堡已经不再是他可以栖身的家了。

    倒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从今往后应该放下的便放下吧,只身闯天涯快意江湖但求无愧于心。

    展沁柔的房间就在力哥的斜对面,她坐在窗台上,双脚吊在半空中晃呀晃呀,脸上有些沉重。

    她时不时地往力哥的房间张望一眼,看到那个背对着她的背影,形单影只,落寞和孤单,仿佛欲乘风归去般遥远又不真实,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那强壮的身体有些单薄。

    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心里堵得慌,常在想,如果当初她肯听力哥的,出手不要那绝,给艾辛梓留一条后路,那么力哥必定不会被赶出狼堡,她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内疚。

    难道当初所做的一切,竟然是她错了么?

    本来她还想劝说力哥跟着自己混的,现在倒好,力哥直接被赶出了狼堡,以后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劝他留下了。

    这一切不是正合她意么?

    结果确实是她想要的,可过程却绝对不是她设想的那般,一点也不美好,甚至鼻子还有点酸。

    好,就这么办,牙一咬,展沁柔在心里悄悄地下了个决定。

    轻巧地从窗台上跳下来,她走到他的窗台,探进去半个身,从他身后轻轻拍一下他的肩头,用略带些沙哑的声音说:“喂,你别难过了,以后你跟着姐混,姐保证让你吃好的喝好的,绝对不比在狼堡差。”

    力哥诧异地转过头来,黑如子夜的眸子里落寞未尽收回,被展沁柔撞个正着。

    那一抹落寞划过展沁柔的心头,烙下深深的痕迹,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如果当初我肯听你的劝……”

    力哥抹一把脸,轻笑一声,打断她的话:“你没有做错什么,我收回之前所劝你的话。艾辛梓用我的三根肋骨告诉我,你所做的都是对的,像他那种人若没有今天这样深刻的教训是断然不会学乖的。”

    他摇一摇手里的酒壶,沉思一会才又半嘲弄地道:“你以为我在难过吗?我只是在与过去道别,古人有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谁也不可能一辈了都呆在同一个地方。如今你可真是不得不收留我了,否则我还真的没地方去了。”

    他必定也不知道那一声看似爽朗的笑,却没有达到眼底,这般强装出来的笑,更刺痛了她的心。

    她双手撑在窗台,托着自己的下巴,似玩笑又似认真地望着他说:“喂,不如我们私奔吧。”

    嘭!力哥手上的酒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的脸色陡地苍白得像个鬼一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惊慌,更可怕的是他心底竟然滋长出一丝丝奢望的幼芽。

    “瞧你!开玩笑的!”看他终于有了些正常的反应,展沁柔从背后推他一把,感觉他又回来了人间,不会像刚才那般,总是觉得他好遥远,就像天边的星辰一般遥不可及。

    刚才燃起一丝火光转眼即逝,他连忙低下头去,沙哑地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可不想被狼王挫骨扬灰。”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即便会被挫骨扬灰,他也心甘情愿,可惜在她的眼里,他半点希望也没有看到,唯有死心。

    “不过,也不全然是开玩笑,我想离开他,你敢帮我么?说不定到时候被冷俊抓住了真的会被他挫骨扬灰。”展沁柔说这话时是十分认真的。

    从今天冷俊全然维护冷倩的姿势来看,她即便留在狼堡也势必得处处提防冷倩,日子必得难挨。

    她其实很简单,只是想找一个爱自己的,自己也爱的人,共首白头。

    按她的性子是绝对不容不下第三者的。

    像冷俊那样,院子里一堆女人,以后还每年要娶一个,她一定会天天给他闹到鸡犬不宁,两个再相爱的人,互相折磨,终有一天心里仅有的爱也会被消磨掉,若到那时她还有勇气离开吗?还是干脆与他同归于尽?

    那样惨烈的爱情不是她想要的啊!

    所以她必须离开,只是时间早晚而以。

    “你真的要离开?”力哥半信半疑,冲动地问出口,又怕听到她的答案,急忙地又道,“哪一天你若真的累了,真的想离开,不论哪里,我都陪你,哪怕是浪迹天涯。”

    近乎告白的话,让展沁柔一愣,急忙想调头离开,但又怕做得太过明显,让他受伤,于是补了一句,“好呀,到时再给你娶个漂亮的小娘子,我也寻个俊俏的小郎君,咱们一起浪迹天涯。”

    “好!”力哥点头,微微一笑,心里彻底地明白自己真的没机会了。倒也放开了,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总比闹到对面不相识的好,不管她与冷俊最后如何,至少他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呆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哭一起笑这便够了。

    她心里感动莫名,突然脑海里灵感涌动,真诚地对他说:“哎,不如这样吧,难得我今天兴致好,不如让我画你吧。”

    “画吧,画吧!你想画多少都让你画,就算到七老八十,只要你不嫌弃我一脸的皱纹太丑,还愿意画,我都让你画。”

    力哥说这话略有点自我放逐的味道,只是展沁柔听不出来,单纯地以为自己死皮懒脸地纠缠着要画他,让他有点无力。

    笔墨纸砚铺开,展沁柔很用心地画了,眼宇之间的传神百分之百,画好后。

    力哥好奇地伸过头去瞧一眼,不看还好,看完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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