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着白绢,酿酒的材料,自行往返静心谷,到得青竹林深处,弘扬子同往常般正在下棋,只是神情稍显急色,下棋过程中,还不忘捻捻嘴巴,如饥渴难耐的模样,紫抒暗暗嘲笑,这老头保不准酒瘾又犯了,让她稀奇的其居然未曾外出寻酒,想必是在此坐等乌酒。

    紫抒行至他面前安坐对面,弘扬子瞧见她,不由顿生喜感,语言极尽讨好,“徒儿一路劳累了,为师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啊,”

    她挑眉,“这么过意不去,那我现下便回去歇着了,至于酿酒的事你自个看着办吧,”

    弘扬子丢了手中棋子,“咦,徒儿此话怎讲?”

    紫抒眼珠子轻转,“师傅,禹坤并未同我一道返回谷中俨”

    顿时耳边传来倒吸冷气声,弘扬子一脸惊乍的看着她,“如此怎生是好,乌酒岂不是要与我相会梦中了?”

    她点头应声,“貌似如此,稔”

    弘扬子伸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莫非是你把我幸苦请来的良人给得罪了—”

    紫抒对其翻了个白眼,嘴角嗤笑,“师傅你用词不当的,所谓良人乃指相亲相伴的恋人—”

    “为师一生酷爱饮酒,与吾而言,会酿酒的,便是我的良人,”

    “还有这种说道?今日徒儿算是长了见识,”

    弘扬子对她吹胡子瞪眼,“快些告知为何禹坤太子不曾同你一道返回?”

    紫抒兀自憋笑。“师傅莫要再做这种表情,故让我想起人间百姓所提及的江湖术士,降妖除魔牛鼻子老道是也,”

    “休要打岔!”

    她正了正脸色,“好吧,让师傅甘着急实属我的不是,”遂从身侧掂出穆辛公主所给白绢,交与弘扬子手中,“清海龙宫发生变故,禹坤虽拂了你意,却赠了这乌酒秘方,谷中尚缺的酿酒材料,我均已带回,这下你可自行研制酿酒了-”

    弘扬子喜忧掺半的瞧着手里的物甚,“为师虽好酒,可对酿酒却是一窍不通的”

    “紫抒不喜饮酒,那更帮不上忙了—”说罢欲离去,

    弘扬子摇头,瞧她一眼“如此偏心,当初为师就不该把你带回谷中,”

    “此话怎样?”她停住身形,

    “你师兄喜食芥菜,紫抒变着法子做来,亦要在旁好言相劝他吃下,如今师傅苦苦哀求你为我酿制酒水,竟是如此不管不顾的德行,你说为师能不伤心吗,”

    她思索,“紫抒为师傅酿酒,是否有何好处可言?”

    “你与青梵之事,为师定当极力撮合,”他锊了两把胡须振振有词说道,

    “如此,紫抒倒还可以试着酿酿看,”她笑着离去,

    谷中时光穿梭飞快,转瞬又过了一个五月。

    一间竹屋内,摆满了酒坛子,紫抒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手中端有白绢正自顾研究琢磨,今日欲开坛试酒,瞧着这些酒水味儿酿的如何了,遂起身走近一小坛,揭了坛盖,霎时酒香味四溢,她将竹筒伸进酒坛内,淌了点,放于唇边浅尝,微捻嘴角,竹屋内突蹿进一灰袍老者,快速夺过其手中竹筒,“紫抒,你师兄找你-”

    她惊讶,心头跃上欢喜,“甚么?你是说师兄他回来了?”

    “却是如此,切莫耽误时辰,快些去吧,试酒事宜,为师当仁不让!”

    紫抒连忙出了酒窖,朝着傅青梵住处行至,

    她立在屋外,指尖攀附在门边,眼睛盯着静坐案前的青衣身姿,傅青梵手握书卷,眼神专注凝视其上,顿时泪腺集聚,心中噌怨,书就这般好看嘛!

    他似有所感,观望梵文书卷的眼睫轻动,而后向门边投去目光,霎时两人眉眼相撞,她瞳中的泪光终是化作水珠滴落,嘴角轻声呢喃,“凭般撇下我,傅青梵,你的心是有多狠—”

    “紫抒—”他轻唤,神色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紫抒慢慢踏了进来,立在他的身侧,“我就这么招你烦?”

    “何意?”

    “若然不是,此次出谷怎会不带我同往,”

    傅青梵放了手中书卷,无奈揉了揉眉心,“介于上次之行,你观她人遇劫遭有不幸,伤心劳肺,颇为动容,故此次师兄本为你着想,将你留在谷中清闲度日,消去杂念,方可心安,待于谷中修行悟道,”

    “我一如花似玉未曾出嫁的姑娘,难道你是期望紫抒悟成个尼姑当当吗?”

    傅青梵微叹,“紫抒,不可任性,”

    “我就任性了,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样任性的女子?嗯”她顿声哭泣,

    傅青梵起身,扶住紫抒的肩膀,将其安坐下来,一手轻展袖沿细细沾了她眼角的泪,“这点事情就哭了,实属不值—”

    “你瞧着兴许不值,可我觉着特别的值,”她语气哀哀,

    傅青梵注视眼前的女子,苦恼无法,只好轻声安慰“下次师兄出谷,定然带你同往,如此快些止了哭泣吧,”

    &她哝了哝嘴,垂目重重点了两下头,“嗯,师兄这般才算得好人,”

    “平时我在师妹眼中莫非都是坏人?”

    “就是就是,你老欺负我,能不坏吗,以后定要让着我,才能称为地地道道的大好人是也”

    “嗯,我考虑—”

    “不准考虑,只许答应!”

    “答应—”

    紫抒渐渐笑了起来,眼睛依然有些红,心里边却是愉悦了,她痴迷的望着傅青梵,心下思忖,怎会不是好人呢?外表看着冷漠非常,让人心生怯意,可她一直都明白即使遁入凡尘,他的一颗心始终是缅怀苍生的,可惜不曾留有一点儿缝隙与她,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求渴望得到他心中一点点的属于私人的情感,时至今日紫抒真的有点儿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为其自个留过一丁点儿的私心—

    “好酒!好酒!”耳际传来大吼声,紫抒这才想起弘扬子试酒之事,遂起身,顺手拽了身边人衣袖,“师兄,方才师傅说要试酒来者,这会儿功夫,想必已试的差不多了吧?”

    “去看看—”说罢两人欲前往藏着百坛子酒的竹屋,

    一股刺鼻醇香浓厚的酒味儿,袭入他们鼻间,只见竹屋内,百坛酒水,疑似开了一小半,灰袍老者平躺在地面酒坛子中央,一手提了一大坛子猛送入口,酒水一路顺着面容洒落,洒了地面全是,连带著他身后黑白相间的头发亦被乌酒湿染,与地面的酒水搀和.彼时那老头神色沉醉,双眼迷离的自顾饮喝,

    好一副邋遢场景—

    “师兄,你说这老头怎么变了样儿了?平时倒是爱喝,可就算他自己被糟蹋,也不情愿糟蹋酒水半分的,”

    傅青梵皱眉,“哪儿弄来这么多酒?”

    “呃,我酿的,”

    他瞥其一眼,貌似再用眼神惩戒她,

    紫抒嬉笑回视,来吧,来吧,我可不怕,挺喜欢你能多看我两眼的,“是老头拜托我酿的,为酿此酒,师妹可是足足参研了俩月呢,老头实不该如此糟蹋了—”

    “师傅嗜酒成性,紫抒当知,反之未曾劝阻,怎还自顾给他酿酒喝,”

    她连忙摆手,“不怨我,不怨我,是那老头说吃了你的醋,这般我才应允为他酿酒的,”

    傅青梵疑惑思其言语不解,

    紫抒垂目,委屈道,“老头说我成天想着法儿给你做芥菜,亦要好言相劝你吃下,故向我耍了回师傅脾气,说我若是不应允他酿酒,就把我赶出静心谷,再也不能给你做菜吃了,如此我才应下的,”

    他默默摇头,行至弘扬子身边,“师傅—”

    紫抒随后奔至上前,蹲下身,用手嫌弃的扯了扯其衣袍,“师傅您老人家该醒醒酒了”

    弘扬子浑浑噩噩,目光朝立着的傅青梵瞧了瞧,又向蹲着的紫抒看了看,寓意颇深的用手朝紫抒点了点,“徒儿,快些带你心慕之人哪儿凉快,哪儿消遣去,切莫误了为师自个饮酒作乐乎!”

    紫抒抬头对傅青梵耸肩无奈,“师兄你看—”

    他伸手指尖化出白光点入弘扬子眉心,试图想让其清醒些,弘扬子眼神随之闪了几闪,忽笑了,口中默默自语,“琼花畔,吾相随,今生盼兮,往日悔矣,奈何,奈何—”

    紫抒霎时吃惊了,这是——

    莫不是这老头心中亦有所思的恋人吗?

    傅青梵收了术法,“走吧!”欲度步离去,

    她紧跟其后“咦,师兄是不管师傅了?”

    “那样子,倒是醉醉也好—”

    紫抒跑到傅青梵的前头,面对他倒退着行走,嬉笑认可“师兄善解人意的时候真是特有魅力的!”

    他的步子顿了一顿,轻声提醒,“脚下—”

    “脚下怎么了?是不是有石块?”紫抒跳了跳,准确漫过一块石头,慢慢松了口气,

    “看!师兄,被猜中了,我多聪明的,”她对他笑弯了眉眼,

    接着下一刻紫抒嘴边发出一声惊呼,身子朝后方倾斜,傅青梵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其带了回来,重新稳住身形,

    她拍着心坎,呼出一口气,“好险啊!竟有两块石头!”说罢将差点拌了她摔跤的石块一脚踢出老远,

    “师妹方才不是自愈聪慧,怎的会被一块石头险些绊倒?”

    “在你面前,人家难免会变的笨些嘛—”她瞧着傅青梵,模样怨噌,

    傅青梵遂走近紫抒身边,指尖抵住她的额头轻按了下,致使其面容向后微仰,而后先行离去-

    紫抒反应过来时,他依然走远,不由抬手轻抚其指尖按过的地方,皱眉唤起嘀咕,“这是什么意思?夸赞?亦或者安抚?呃,总之给我的感觉相当不错—”紫抒站在原地思着笑眯了眼,身边窜近一股酒香,一张面孔至眼前放大,胡须抖擞,正迷惑好奇的观察她脸颊上甜甜的笑,

    她毫不留情的就近狠狠揪住其胡须,瞪眼,“师傅,作甚这般看我?”

    弘扬子疼得眉角几乎拧到一块去双手轻捧自个胡须,嘴角歪斜,“徒儿使不得,快些放手先—”

    紫抒放了手,瞧着弘扬子头发衣袍湿凌,一副邋遢样,不由捏紧了鼻端,“师傅,你是要闹哪般呀!我好心好意为你酿成乌酒,竟会被你这样糟践,若早知晓,紫抒就不酿了!还平白因此惹了师兄,”

    弘扬子身形摇晃,对其摇头点指,“好你个丫头,莫非眼中只剩你家师兄吗?”

    “错-”

    弘扬子猛睁眼,似稀奇,“嗯?”

    “现下紫抒眼里看到可是师傅您呐!而师兄…”她轻拍了拍心口,微笑,“是一直装在心里面的,”

    “嘁—”弘扬子不屑,老眼望天,难得出现春波荡漾,如同回春一般的神情,“想当年,师傅也是风流倜傥,潇洒惬意的一侠客,人称薄情公子,因了师傅不管踏入何地,皆有女子芳心暗许,甘愿追随吾后,奈何师傅胸怀大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不能一一安抚宽慰,只好薄了这些女子的情,后世人见我,便陈祚薄情公子是也,其意乃为提醒遇见我的女子不可再妄动芳心,未想仍有女子不顾一切,疯狂追之,为师无奈只好躲进这静心谷中,避世而活—”

    紫抒目瞪口呆的听其自述完毕,而后发出一声大笑,“从来都不晓得,原来师傅自吹自擂的本身堪称一绝,”说罢还不忘举起大拇指以示敬畏,

    弘扬子不满欲拍其肩膀,被她闪身躲过,

    “丫头你是不信为师的话?”

    紫抒想起先前他在酒舍内默念的诗句,忽来了兴趣,反问,“当年有无女子曾让师傅心动的?”

    弘扬子嗤笑,“徒儿是想套套为师的话吗?”

    “看来师傅当年是有过心动的女子喽!”紫抒惊乍,“能否告知徒儿其现下何处吗?”

    弘扬子两眼迷顿,忽抬手抵在自个嘴边,“嘘—不可言,不可言也-”

    “为何?”

    他摇晃着身形前行,袍袖左右摇摆不定,“往昔如云烟,瞧得见,摸不着,跋山涉水苦寻觅,奈何皆为空,皆为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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