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氏离开前厅,回到后院自己屋子去歇着。厅里只剩下筱月和伍春红主仆二人,还有她的丫头。

    伍春红这才笑着伸指头在筱月头上戳了一下,笑道:“你这促狭鬼儿,刚才看画册那番歪理儿差点没憋死我,伯母方才在这里我也不好意思笑出来,你倒是说说,你是真打算跟银子过一辈子了?”

    筱月嘻笑捧着茶猛灌了两口,这才笑道:“伍姐姐,你还不知道我么?我现在眼里心里银子最大,巴不得床铺底下都枕着银票睡觉才觉安心哩。我自个儿觉得我这是天生的缺乏安全感,也许是小时候的苦日子过怕了,所以只有银子才能带给我踏实的感觉,男人嘛,我也没说死就不要,但是好歹得我看得上眼,这就不容易了。”

    碧螺笑得直不起腰了,伍春红也捧着肚子闷笑,她们与筱月认识的时间长,对她这古灵精怪的想法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可小绿才上任没多长时间,被自家姑娘的这一肚子惊世骇俗的想法吓得大张了嘴,半天合不拢。

    “姑娘…你…你也太吓人啦…。”小绿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了,她觉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个男人能跟他一块过日子,知疼知热的就很满足了。

    筱月看着小丫头吓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嘿嘿儿直乐。碧螺瞧着好笑,对小绿又扔下一枚重磅炸弹:“你们家小姐这还算好,吓人的你还不知道呢。你家小姐说未来夫君只能有她自己一个妻子,不能纳妾收通房姨娘,若是做不到宁愿和离,一拍两散。”

    这下,小绿丫头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自家小姐也太能整事儿了,这世间男人但凡有些本事的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就连市集上卖猪肉的猪肉荣有了两个臭钱儿,还纳了个风骚小寡妇做二房呢。

    “姑娘,你…你要这样,怕是要…要嫁不出去啊…”小绿颤崴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筱月一愣,接着便大笑起来。伍春红和碧螺两个也忍俊不止。小绿见她们都笑,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禁有些头痛,自己是说真的呀,怎么她们像听了笑话似的。

    门上珠帘一挑,一个皮肤微黑的姑娘走了进来,她一身衣裳显然不是丫环的装扮,但也不是主子的打扮,圆脸浓眉,一对大眼睛精光四射,正是这些年由暗卫转做了筱月贴身女卫的石榴。

    石榴练武之人,耳力极好。刚才在门口就听见了屋里女人们的说话声,待听到小绿说筱月嫁不出去时,她也有些禁不住乐了。她已经在筱月身边呆了三年,虽说宋家没人拿她当丫头看待,但是她却是时时跟在筱月身边保护着。虽说她不干那些端茶倒水的杂活儿,但是筱月屋子里的丫头们都归她管。

    因她曾经有一次跟着筱月上街,有无赖被筱月漂亮的脸蛋吸引,上前疯言疯语的想调戏,结果被石榴一脚踹吐了血,还摔掉了两颗门牙,现在说话还漏着风呢。这光荣事迹迅速在宋府传开,上上下下的仆人们这下可都知道了小姐身边的石榴是真有两下子,所以丫头们都有些怕她。

    小绿见她进来,忙低了头,怕刚才自己说小姐的话被石榴听了去要挨骂。果然,石榴斜了她一眼,冷着声音道:“在这里闲磕牙,可是活计都做完了?”

    小绿情不自禁的浑身一抖,忙道:“我去帮荷花姐绣小姐的鞋面儿去。”说着,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筱月瞧着小绿那害怕的小模样,笑得打跌,指着石榴笑道:“你好端端的吓唬她做什么?她又没说错?”

    “还不都是姑娘你给她们惯的,”石榴白了筱月一眼,没好气儿的道:“个个儿没大没小的,主子的事情她们也能随便议论的?”这要是换在她旧日做暗卫的时候,这样的下人早被主子一顿鞭子抽老实了。

    “这有什么?言论自由嘛,”筱月不以为意,“再说她是当着我的面儿说的,又不是背地里议论我,我有什么好恼的。别说这个了,说说你去给虎子哥送东西,他有没有拉着你说半天话儿?”

    石榴脸一红,所幸面皮黑些不那么明显,她拉着脸道:“姑娘越来越没人样儿了,总拿着我取笑。惹我恼了,给你一顿好捶。”她嘴里说着狠话,眼神儿却是有一丝温柔流露出来。

    这些年,筱月动不动就把她和陈虎扯在一起,那陈虎也是个厚脸皮没羞臊的,总借着切磋功夫三五不时来找她说话,初时她逮着就给他一顿打,他挨了揍也不生气,笑嘻嘻回家擦药去了,下次还接着来。这次数多了连陈家老两口也看出些苗头来了,桂花婶还半开玩笑的道,轻些打,打坏了娶不着媳妇要拿她顶替的。害得她再不敢出重手。

    她不打了,陈虎更是来得频繁,对着石榴的冷脸儿也能说上一车子话,什么到南边儿进了批好卖的材料,又什么跟某某某掌柜的谈了笔生意,唠唠叨叨很是烦人。可时间长了,他不来说一说,她还觉得怪不得劲儿的。

    每当这时候,筱月就笑得一脸贼兮兮的打趣她,叫她虎嫂。还说这称呼好,另一重意思是母老虎的意思。害得她追着院子撵着筱月要捶她,陈虎这坏家伙却在一旁傻呵呵的笑着看热闹,也不分辨。

    时间长了,她觉得这种惬意的小日子不错,想想原先做暗卫的日子简直有些不堪回首,若是能这样笑笑闹闹的过一辈子,就算吃苦穷些她也认了。陈虎对她的心意她也不是没感觉出来,这样一个任自己捶打都不还手下次还来的男人,她还真是拿他办法。石榴姑娘第一次觉得拿陈虎没办法,现在打他下不去手,躲着他又有筱月在里面掺和,也躲不掉,索性就由着他缠着吧。

    记着原来有次跟筱月逛街,有个算命的道士给她算了一卦,说她是先苦后甜的富贵命,兴许她真的能幸福的过一辈子,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再去盯梢跟踪谁,就这样平平淡淡过日子就挺好。

    伍春红因这些年与筱月一直交情很好,往来不断,因此与石榴也慢慢的熟了。见石榴被筱月打趣得黑脸都能看出红晕来,知道她害羞了,便替她解围的问道:“石榴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手里还拿着个包袱?”

    一提这个,石榴的脸上更红了,“去给拔陈管事和其它几个管事送换季的衣裳。”她说着话,把手里不大的包袱欲盖弥彰的往身后藏了藏,惹得筱月又一阵笑。

    按四季给宋氏产业里管事层的员工配衣裳是她定的规矩,每季两套,包括外衣中衣里衣鞋袜都是在成衣铺里按管事们的身材订做的,也算是宋氏给管事层的高级员工的一项福利吧。虽不过多花几个银子,但管事们都觉得心里暖暖的,把宋氏当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自然就会产生凝聚力。

    “别藏了,是不是虎子哥让你帮着做双鞋,或是让你帮着缝补个衣裳,对不对?”她挑着眉笑问道,“我桂花婶儿的针线活儿虽不如我娘细致,但补个衣裳做个鞋袜什么的倒是不在话下,我倒不知道,何时虎子哥连桂花婶儿的手艺都看不上了?”

    石榴觉得脸腾的一下烧起来,她斗嘴是赢不了筱月有,所以冲她示威的晃了晃拳头,红着脸色厉内荏的躲到里间去了。引得筱月又一阵笑。

    伍春红见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嗔道:“你这丫头越大越顽皮了,亏了你是个姑娘家,要是个小子怕是要闹出花儿来了。”

    筱月揉了揉笑得发疼的肚子,瞧着伍春红道:“石榴太有意思了,我就是爱看平时冷着脸儿的她害羞是个啥样子。”

    “好了,别闹了,咱们说正事儿。”

    伍春红说着,让碧螺递过来一个荷包,打开里面却是一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筱月知道这是她在天衣坊的季度分红,也不跟伍春红客气,接过了荷包顺手就放在桌上。并没有心急的上去查看多少数目。

    这让伍春红觉得很满意,她之所以会慢慢和筱月越走越近,很重要的一点是欣赏她女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品格上。熟悉宋筱月的人都知道她很喜欢银子,也喜欢赚银子,但她从不赚昧心钱,也不会贪婪到只认银子不认人。就像筱月在天衣坊入股之后,每次分红银子都是伍春红说多少是多少,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或是追问过,这让伍春红感到被完全信任,所以她才会把筱月当成交心的姐妹看待。

    伍春红瞧了一眼荷包,正色道:“月儿,咱们天衣坊自从你加入之后,这生意确实是蒸蒸日上,咱们都吃到了甜头,现在不光咱们县,就连邻近几个县的绣娘都想托关系进咱们绣坊做工,全是因为咱们给的工钱是最高的,福利待遇也是最好的。可是如今这树大招风,怕是咱们天衣坊要有一劫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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