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vampire们如鹰犬般紧追不舍。即便英雄王对如此遮遮掩掩一味逃离的状态有所不满,供魔者正处于经不起颠簸的深度昏迷中这个事实还是让他不快地忍了下来——

    没错,维持现界之用的魔力仍在源源不绝地供给到肢体之中,然而量的多少却正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跳跃之中——

    虽不致影响他们的战斗力与正常现界,但那忽强忽弱总势下趋的供给却在不断地提醒英灵们着这样一个事实: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的、几乎要为被褥所淹没的苍白安静而纤细的少女,也许很快就会在沉睡中停止呼吸了。

    深夜。

    “呜~呼!好爽!”

    一抹鲜丽的红在高速公路上咆哮着急速前进,暖黄路灯在视线中拉成了颤抖的光线,几个衣装时髦的年轻人快活地打着唿哨高声谈笑着,胆子大些的甚至直接撒开手脚在车座上站了起来,然后被身后迅速接近的马达轰鸣声引得回过了头——

    “诶?好快!”被瞬间超车的一瞬,跑车后座处站起来的年轻男人兴奋地伸手要去拉驾座上的人,“喂,那个面包车好嚣张啊,我们试试反超回去……”

    “给我坐下啦笨蛋,小心翻出去!”握着方向盘的那个瞄一眼后视镜不耐地啧啧出声,“那个速度绝对不行。被抓住的话我的驾照就完了……呜哇!”年轻司机瞪大了眼,他看见幽灵般的黑色面包车在即将撞上拐弯处护栏的一瞬飘一般转换了行驶方向,夜灯照在光滑车漆上的反光鬼魅般以不可思议的轻灵感疾速闪过——

    吱呀——!在不可名状的恐惧感趋势之下,年轻司机猛地踩下了刹车;不断排出的灰白色车尾气从与地面平行的线状在刺耳长音里升腾成了云雾般倾斜的团状,猝不及防的同伙们在惯性的作用下惊叫着往前倒去。

    “见鬼,作死呀!幸亏有系安全带……”副驾驶座上受惊不小的女伴抱怨转过了头,然后她疑惑地看向了身旁那个正抱紧了肩膀紧缩着身体看起来快晕过去的男人,“喂,你怎么了……喂!”

    “会……死啊。你们没有感觉到吗。刚才的那辆车,感觉起来真的好可怕……”男人的身体在颤抖着,他吸了口气踩着油门掉转了车头,“决定了,我们还是不要跟着走那条路比较好。改天请你们吃饭做赔罪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等等!嘿!”女伴和后座的年轻男人们纷纷不满地叫了起来,然而那个年轻的车主就像中了邪一样,拼死也不愿意继续往远离城区的方向行驶——

    鲜丽炫目的红色跑车发出一阵尖啸般的长鸣。

    它载着鲜活的生命驶向了有着更多生动热闹气息的繁华市区,那是与黑色面包车全然相反的方向——

    “2.7公里。”稳稳把持住方向盘把加持了魔术的面包车开得像幽灵在飘的虫魔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的路段,“慎二,她现在怎么样了?”

    “呜噢!”深蓝色卷发的少年被飞一般的车速弄得脸色发青,他咚一声狠狠撞在了车窗上,然后抓住右上角的扶手稳住身体转头去看车后座处躺在英灵膝上的少女,“还是那样。呼吸很平稳,不过脸色还是很糟……”慎二说着,看着真理毫无生气的模样皱起了眉。

    看起来真的是太糟糕了。

    即便是这一开始就因从真理那儿连连吃瘪而对她怀有恶意的少年,在看到一个生命几日里都如此微弱地维持在死亡线上咫尺之处时,也禁不住露出了伤感的颓落之色。之前赌气一样满怀恶意的想法是建立在一般魔术师只消施用治愈魔术片刻、就能快速使看起来严重的伤势痊愈的基础之上的,而一旦知道她真的命不久矣的时候,少年所害怕的死亡空寂感就会使他希望自己的师父能活下去——

    其实他是害怕死亡的,真的……很害怕啊。

    陌生的人不提也罢,在魔术师的世界里因为魔术研究而死个把普通人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然而亲近的人死去却会让他觉得死亡离自己其实是那么近,再走近一步的话,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害怕啊,他害怕……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上啊。

    “英雄王,有没有想过艾森斯离开之后你要怎么办?”

    虫魔低沉的嗓音打破了车厢里压抑的气氛,“她的时间不多了。而被托付了‘那个’的我,是没办法为你长期供给魔力的。你……是想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的吧,王啊。留下来的方法有两种,找一个新的供魔者或者吸取人的灵魂作为魔力来源都可以,不过是前者的话,普通魔术师的生命力大概很快就会被你彻底抽空;后者的话……我不希望这种罪恶之事发生。所以您——”后面的话语不言而喻。恶魔看着仿佛永无尽头一般的漆黑夜路眯了眯眼,身体已做好了被不快的英灵攻击的准备——

    这发话,毫无疑问是诛心之问。谁都知道,吉尔伽美什并不打算再找一个魔术师来约束自己。

    然而一直闭目养神状的金发英灵并未生气,他只嗤笑一声,猩红眼眸睁开一瞬,安宁无害的神色霎时从俊朗眉目间褪去,危险而残忍的笑因临时起兴而提起的愉悦展示于前——

    “怎么,玛奇里,你是想说若本王吸食人类灵魂的话,就要把我当做恶一起铲除了吗。怎么铲除——用那把剑?真是有意思。姑且不论它能否伤到我,作为拥有这世间万物的王,从臣民那里获得贡品这种理所当然的事竟会被当做恶……嗬,你对善恶的界定非常微妙啊。天道之下,强者猎杀弱者本是常态。让我想想看,那些过于偏激的成分,是来自于你自己一直以来至今仍在不断犯下的罪行吧。”

    虫魔皱起了眉。

    “我不认为自己的观点有什么过激的。杀戮本身就是一种罪孽,然而有时候能阻止罪的只有同等的罪。等这世界不再有恶的一日,我必以命赎罪……”

    这些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论禅似的辩论!真是太闲了好吧!?慎二撇了撇嘴,把身体靠在车窗上努力瞟向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只有那个叫迪卢木多的英灵是真的在做以性命相搏的实事了。啧,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

    少年揉了揉眼睛。他知道的,那个英俊的枪兵这些天来心情一直非常糟糕,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之中——

    就在拐弯前的公路右侧数十公里处的郊外野地里,一场亡者间的厮杀正伴着哀鸣与血腥上演着。

    凭借魔力获得实体的英灵,和在鲜血中取回意识的vampire。早已应离开此世的死者们对峙着,在翻飞的血肉和绽放的魔力之光中与死亡携手跳着激情洋溢的血腥之舞——

    不愿意送死,但是自获得第二次生命起,他们就不得不受制于“父母”听从制造了自己的死徒们每一个命令;不愿意战斗,但是若不用此身所有拼尽一切去厮杀的话,就绝对连活下去的可能性都会失去!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啊!!!所以去死吧,将吾等拉下如此恐慌泥淖的鬼魂!!!同为不该在此世留存的你,同为必须依靠大量夺取常人生命力活下来的你,凭什么以这样一副正义使者的姿态来审判吾等,将吾等再度打入死的深渊之中?

    锵——!金石撞击之声在破釜沉舟般的咆哮中撼动了耳膜;红光闪动,单手挥舞着魔枪格挡开vampire们围攻一击取其性命的美貌英灵眼中闪过了忧郁之光——这天生为战斗而生在沙场上久经历练的高洁骑士,怎可能不懂vampire们尚保清明的眼中所包含的哀愤之色?

    眼前的这些vampire和那些通过研究自行死徒化的魔术师不同,前身大多只是不具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类,他们被留下性命,既是因为自身身体素质的出类拔萃,也是因为制造他们的死徒恶劣玩笑般在一念之间留下了生机——其中既不乏普通的良善之人,也不乏原本为猎杀者的教会成员。即便是被世人称作恶的存在,也多有并非心甘情愿堕入黑暗之辈。

    然而本能是不可抗的。从食尸鬼到livingdead到vampire,能走到这一步的人们,早已造下了无数杀孽——

    “抱歉,诸君,请安息吧。”枪之骑士如此言道,在腥风血雨中更显光华的容貌上露出了凄婉的神色——他生前便发下了重誓,绝不放任邪恶在大地之上横行;而即便为恶者有所苦衷,也不能抹煞他们为人们带去苦痛与死别的事实!

    迪卢木多右手抽出魔剑作出蓄势待发之势,这英灵俊美英武的容貌与带有魔性的魅惑之痣一起映在了明镜一般光洁平滑的剑刃上;然后他大喝一声,身形瞬间变得诡动莫测起来,手中镌刻着极美魔纹的红色魔枪在空中残留的光影看起来就像一朵纱绢与水晶刻就的血色蔷薇;而那称得上朴素的魔剑则在真名被念动的一瞬,带着滔天海浪般肃杀寒气的魔剑则卷着比传说更为锐不可当的浩大声势,在挽起如风霜的剑光中把一切所及之物拦腰砍断——

    “moralltach(盛大的忿怒)——!”

    风在咆哮,光在奔腾,魔力的激流在剑身所挥之处发出斩钢削铁易如尘泥的光之巨刃;不甘哀鸣着的vampire们无法逃脱海神“与此剑为敌者必一挥既灭”的祝福与诅咒,*在被海啸般避无可避的魔力斩断的瞬间,好不容易取回的意识也再度消亡在了天地之间。

    “后面还有残兵吗。”枪兵喃喃着收起了武器,而后他再度灵体化潜入了空气之中,时不时放出魔力作饵巧妙地诱使着追击而来的鹰犬们往与黑面包车约成一百二十度的方向而去——

    这就是枪兵的任务。作为众人中现今唯一一个可以灵体化彻底隐去气息的英灵,他负责把能力一般却数量极巨的追击者们往错误的方向引去,而在尽量使他们聚集在一起之后,再将他们一举歼灭,并制造出假可乱真的逃离迹象误导背后操纵者,借此为master争取更多的时间。

    是的。追踪与反追踪,是英灵迪卢木多·奥迪那非常擅长的战略手段。即便不谈他为旧主芬恩战斗数年间在此道上的出色表现,那并不光彩的带着格兰尼公主经历了十数年逃亡的岁月也足以证明他在这方面是多么出类拔萃。

    高速移动之中,想起了往事的迪卢木多痛苦地抚向了自己背后的魔剑。果然……一直以来,是master在背负那一切吗。直到现在为止,自己也没有像以往在阿其波卢德先生手下那样因为受困于重重限制而时常处于两难之境。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让效忠的君主因为自己而陷入厄运这种事……

    ‘我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你无力再压制那些诅咒的时候。’死徒之祖的笑语言犹在耳。那个时候,master是怎么说的呢?她说,‘你只需要一如既往地挥起你的枪和剑,作为一个高洁的骑士去战斗就可以了。’

    英灵握紧了剑柄,蜂蜜色的眼眸黯淡下来。前些日子里因为不受诅咒影响而在内心发出的喜悦是多么可耻啊。他该知道的,任何魔术都有代价。被加诸了千百年世界各地人们信仰之力而使神秘等级大为提升的制约与魔咒,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抹消开去不留痕迹?所以若是毁去这一切不幸之源的话……

    然而那是不被允许的。那位女王在陷入昏迷之前,强令阻止了自己毁去大怒的举动——

    ‘不要那样做,迪卢木多。就算没有它的诅咒,我也早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了。保护好你的宝剑吧,那是你的荣耀与罪过,也是我永不后悔的选择。自从选择了成为你的王,包容你的罪与不智便已是我的责任。所以接受它吧,用它在最后好好地守护我。’少年女王像安抚孩子那样虚弱地露出了柔和的笑,眼角淌下的鲜血和颈部伤口处的细流交汇在了一起把礼服染上了腥气,‘去为我等断后和掩护行踪吧,破魔的红蔷薇是不够的。去吧,我信任的骑士。迪卢木多的话,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吧。’

    “yes,yourmajesty.”

    月朗风清之中,枪之骑士一边吐出表示效忠的言语,一边在黑夜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为什么和主君芬恩间会没有好结果,盛名在外的费昂纳骑士团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呢。为什么后来和前master间会不甚愉快,会有如此之多的龃龉和不顺呢。最初的时候心底里是知道自己绝对有错的,但还是选择了应召唤而来,试图证明只要换一个主君得到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就一定能取回骑士的荣誉——

    却并不曾悔改过、或者说是下意识地避开了自己与忠诚冲突的举动。

    忠诚与正义,本来就是无法完全兼顾的东西。骑士道这充满荆棘的道路之上,最大的矛盾也正在于对主君的忠诚和对正义的坚持这无法完全调和的矛盾点上。而就算是短期里称得上光明可叹符合骑士道的正义之举,在长期里说不定反是祸国殃民的背叛举动。master说得没错,他确实是短视而不具有足够敏锐的政治嗅觉的。更何况他的*早已在不经意间背叛了芬恩的信任,当初带着公主逃婚出走时所谓不能反抗geis制约的强辩,如今看来确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我以geis命令你带我走,迪卢木多,带我逃离这场可怕的婚约!’暗地动了心的骑士虽然严辞立下了似乎不可实现的条件,但那何尝不是在给自己一个可供选择的台阶和借口?

    还有那场仅为浆果便对提供庇护的巨人赛尔班的不义谋杀,无往不胜的魔剑就是在那个时候真正开始蒙尘的。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恩将仇报,不忠不义……这亦何尝不是他的一生罪业……

    亲手酿造下一切悲剧的,正是那向来以严守骑士道而感到骄傲的骑士本人。

    直到把信任完全交付给自己的女王落入绝境之时,骑士才终于强迫着自己直面了这一点。这位凯尔特的英灵向圣杯寻求的慰藉与疑惑,终于在近七年后从自己心中得到了最真实的答案。

    那是他的荣耀与罪过。

    在感受到通过回路对接运送到体内的魔力停止的一刻,枪兵在今夜最后一批蜂拥而至的vampire零落的残骸中跪在了浸满了鲜血的泥土上,愤怒地低吼着捶打着地面,肮脏泥泞的血块合着沙土沾上了他的拳头——

    那是,他的荣耀与罪过。他必须,接受它。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是he,绝对的=。=

    虐什么的才没有,女王就算在月世界的身体死了,也就是回去改公文而已……而且现在她的身体还没有死掉啦!只是不足以给servant提供魔力而已。

    忍了很久的枪哥戏终于出来了憋得好累tat……嗯这都是我个人观点啦,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把枪哥捧得太高太美好,他是个有着严重性格缺陷的人啊=。=

    还有两章左右就要完结了!撒花!

    泪目看霸王们,快出来给呆呆卖个萌(殴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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