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简晓开口问。

    他的故事已经说完很久了,只是我一直抱成一团蜷缩在床脚,心情压抑地透不过气,我垂下眼帘,“为什么要问我呢?”

    “因为你看得出来心地很善良,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回复我与曾经的叶子相似的答案。”简晓无奈地摇了摇头,怀念似的靠在椅上叹气。

    我尴尬地笑,手指圈绕着发丝……来这个世界后总是被说善良都无力反驳了。

    我静静开口,“我觉得你们都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但我后半句并没有说出口,这种中二似的语录难以启齿。

    简晓干笑着垂下头,“是嘛。”

    有些事确实是不应该用来考验的,就比如他们间的家人与朋友中的抉择,就因为怎么着都是两败俱伤,所以到头来也压根说不准谁对谁错。

    但我只知道,此时的叶子是错的。

    “你想去救她吗?”我问。

    简晓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刚刚的一瞬间我再次犹豫了。因为上一次就没能保护好她。”说完,他站立起来望向窗外发愣,“觉不觉得此时的暮友镇和当时很像?”

    “当时?”

    “嗯。就是叶子被发现还活着,镇上的居民涌到了学院门口发生暴动的时候……一模一样。”

    “有吗?”

    “有啊,你是没有感受过,那种被视线挤压的感觉。”简晓无奈地笑,手在空中挥动着比划,似乎能够描述出那种感受。继而望向宫殿方向,“当时的景象也和那个差不多。”

    我也走向窗边,同他一起望着宫殿。虽然我们这离宫殿是有一段距离的,但还是能清晰看见宫殿的大门被围堵地水泄不通,人们大喊大叫,或扛着锄头,或举着斧子对准大门用力砸。

    简晓接着说,“然后,你们学院的人去狩猎叶子的情形也与当年一样。”

    见我不解,简晓解释道,“当年我们一群人去围堵叶子想要杀了她,如今也是一群人的目标都是她的性命。”简晓讽刺般的笑,继而跌坐回椅子上。

    叶子会再次那样死掉吗……我内心喃喃,眯着眼睛靠在窗户边发呆。

    那样死去实在是未免太痛苦……可这些都是她这么多年来的罪有应得。我不该同情。

    我转身,这才突然发现叶灵躺着的那张床上空无一人。我快步上前,掀起被子,果然人不见了!

    “叶灵不见了!?”我惊异地转头看向简晓。

    他也站立起来快步走上前,“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明明刚刚好像还在的!”

    “难道是她利用幻象逃脱了?”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要跑!”

    简晓紧紧皱眉,“她可能想去救她姐姐……”

    “什么!?”我惊诧,随即转身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里!”简晓叫住我。

    “我去找她!”我三两下把头发扎起,穿上鞋就拉开了房门,“以她现在的状况再去见叶子会被杀了的!”

    简奇在一旁小心翼翼插嘴,“叶灵姐姐刚刚走,朝那个方向。”说着伸出白嫩的食指唯唯诺诺地指向宫殿方向。

    “嗯,谢谢你。”我摸了摸简奇的脑袋,就快步离开。既然才刚刚走,那我速度快点说不定就能阻止她见到叶子!

    “为什么?”

    欸?我双脚刚刚跨出门槛时似乎听见了简晓这样无力的低语,可惜脚已经大步迈了出去,我并没有停下步伐。

    -

    冲出客栈后我就一路朝着宫殿的方向奔去,可惜路上都没有看到叶灵的踪影。

    但不知何时,身后跌跌撞撞地跟来一个幼小的身影,我回过头去就看见简奇停下步伐撑着双膝大喘粗气。

    “简奇?你怎么来了?”

    她用力吸气停止了粗喘,踉跄着步伐,一步步朝我靠近。看着她的模样我下意识伸出两手想接着她,但她在我够不着的地方停下脚步。

    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透过厚实的刘海盯着我的面孔,她的嘴唇在颤抖……

    “求求你,救救妈妈吧!”

    “简奇?”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她突然咬着牙齿,垂下头,泪水不自觉地一滴滴打落在灰蒙蒙的石路地上。

    我不做声,听着她继续说下去。她的双肩直颤,力气都好像消耗殆尽……

    “我……”她断断续续,“我想要妈妈!”

    简奇前两句的语调就像大人似的故作坚强,然而终于在这一句中崩溃了,就像被夺走一切的无助小孩,她抱着双肩蹲在地上泣不成声,“我真的好想好想要妈妈!”

    “……”我把头扭向另一边,不想因此动摇。

    简奇撕心裂肺地抱头喊叫着,“我一直以为我是孤儿……其实前几天爸爸回来我才知道我还有妈妈!而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我也知道妈妈是坏人!但我还是好期待好期待祝福,因为那样就能见到她了……不管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是想见到她……只是……只是想让那些嘲笑我孤苦伶仃的小孩一个好看……只是只是!想要妈妈啊!”她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天崩地裂地令我站不稳。

    我依旧不回话,坚毅地转身准备离开。简奇突然扑上来拽住了我的脚,“求求你了,长发姐姐!我只有你能求了!真的!因为我实在太弱小了!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求你了!”

    我终于坚持不住,眉头皱紧,我睁开了眼睛缓缓蹲□,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你还小,弱小啊什么的这些事明明不用在意到的啊!”

    简奇好像没有听进去我的话语,她连连摇头,抓着我裤脚的手拧地泛红,她只不断重复着恳求我的话语。

    “求求你了!长发姐姐!”

    “……”

    “求求你了!”

    “……”

    “求求你了!”

    “我……知道了。”

    听到我的回应,简奇难以置信地抬起泪眼朦胧地眼睛看我。我埋着面孔抚摸她的脑袋,声音在牙缝中仍然犹豫着,但还是悄悄地漏了出来“我……会试试的!”

    最终……我竟然这样答应下来了,简奇听完我的回应才终于镇定,吸着鼻子在我的百般劝说下终于同意了回到客栈。

    简奇走后我一直呆立在原地,良久才下定决心,咬紧牙关朝前方卖出了有力的步伐。

    没过多久我已经伫立于宫殿正门前,此时前方人群拥挤又杂乱。我努力地垫着脚尖,却还是没能找到叶灵。

    宫殿的大门已经被砸开,人群却没有贸然向前,只是发出剧烈的嚷嚷声,听说里面打起来了。

    我一惊,用力往上跳,可前方的人堆一层层的,我也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随着几声惊叫,里面再度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我觉得我没法多等了,便挤进人群,一边嚷着让一下一边拨开人堆往里走。

    等到冲到里边时我已经被挤地骨头都快散架,连头发也变成一团乱麻,但我没工夫理会这些,刚从人群里跌出来,我就看见了朱晓霞英姿飒爽的身影,她和扇着巨翅的叶子扭打在一块儿,并且极具优势。

    她两个拳头都包裹着火焰,跨坐在叶子身上,一拳拳地挥向叶子的面孔,随之发出的闷响连我这儿都能传递到。

    叶子呲牙咧嘴却无力还手,她伸出尾巴想要放射毒针,但马上被朱晓霞察觉,朱晓霞一个翻身灵敏地站起,叶子伺机逃脱,却被猛地拉住尾巴用力甩飞出去。

    “老鼠!”朱晓霞大喊。

    艾奥艾库啧了一声,“都说了别叫我老鼠!”她像是四肢动物似的两手撑向地面,随即她的身体被白色光球包裹,待光球崩裂发出紫光,显现出来的是将近五米高的锯齿类动物。白与灰相间的皮毛,血红的眼睛,以及像是兔子似高高竖起的耳朵。

    她低声咆哮,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冲向还在半空中的叶子,咬住她的的翅膀,叶子一声尖叫,疯狂挣扎着逃脱开,却再次被从天而降的流一的水柱击倒在地。

    “干掉了吗?”他们围拢向叶子,却发现叶子化为了几片乌黑的羽毛消失不见。

    “在那里!”我朝他们大喊,随即盯向再次出现在半空中的叶子。叶子咬牙切

    齿,巨大的翅膀好似受了伤跌跌晃晃,她想要飞进宫殿内部躲藏,却没发觉承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架起长刀。

    待她发觉时已经来不及躲避,翅膀再次被划伤,她在空中翻滚,伸出类似于鸟类的厚实脚爪不断阻挡长刀的来袭。

    见势不妙,她挥动着已经鲜血淋漓的翅膀冲进殿内抓过一把关公刀,接着再度上升到一定高度像是只巨雕似的俯冲而下,面目狰狞,气势汹汹地与承厮打在一块。

    承的长刀到达了时间限制,但他却毫不慌乱,极其轻松地躲避着叶子的攻击。

    叶子估计早已体力透支,挥舞过去的关公刀被承一把抽走,随即一脚踢向了她的腹部。叶子支撑不住连连后退,承二话不说抓过关公刀朝她胸口刺去。

    瞬间我闭上了眼睛,喉咙都随之发紧,我缩成一团,却没有如期而至地血肉撕裂声。我这才小心翼翼地睁眼,却发现那个与承厮打在一起的叶子也变为几片黑色羽毛消失不见。

    我朝他们跑去,米拉也跟在身后。

    “真正的叶子不在这吗?”走近后就听见了流一的嘟哝,他不爽地踹了踹地上的石子。

    承看见我,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上气不接下气,“叶灵也不见了!”

    米拉惊讶地捂住嘴,尖叫:“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跑出来了吗!”

    “好像是的。”我回答。

    承啧了一声,“她是想要救叶子吗?”

    流一咬了咬嘴唇,“她的能力还特别不好对付啊,而且我们现在连真正的叶子在哪都还没找到,刚都干掉五六只了……”

    “五六只!?”我惊讶地合不拢嘴。

    米拉点了点头,“嗯,黑妖女能够□,我们这又没有完全感知型的能力者,所以不太好分辨。”

    “要是再加上个叶灵那可真是麻烦了。”流一说。

    叶子不在这,叶灵也不在这吗?我抿着嘴唇陷入沉思,继而抬头环顾了周围环境,她俩到底会在哪里?

    我没敢说出我想劝服叶子的想法,因为知道会被一票否决。

    “我觉得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啊……”流一皱眉挠了挠头发,问:“要不我们分散寻找?”

    “那样会不会太危险啊?”米拉弱弱地凑上前。

    承点头,“就分散寻找,这样下去叶灵再掺和进来就更难办了。发现真正的叶子就立马放出信号。”

    “那个!真的必须得杀了叶子吗!?”我举起右手提问,不自觉地音量都拉高了,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

    承满面狐疑盯着我的眼睛,我视线游移不敢与他接触。

    “你不会又在盘算什么吧?”他问。

    我连连摇头,“没有!我只是跟你们汇报下叶灵的情况的!马上就回去!”解释地太慌忙,恐怕承已经对此起疑……可是简奇哭泣的模样再次浮现心头,心脏都揪痛了。我唯独不想让她再感失望。

    米拉略显犹豫地说,“其实我也很好奇叶子和简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子在七年前被学院的人杀死了。”我静静开口。

    “被救了之后又被杀死了?”承问。

    我回答:“是的,被当时统治暮友镇的万溪家发现了她还活着,便威胁暮友学院的人杀了她。”我歇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叶子一直以为她的女儿也被杀死了,她为了复仇才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虽然简奇当年被简晓藏了起来才得以活到至今,但叶灵和简晓似乎都不希望简奇去接触叶子,因为叶子恐怕早已失去心智。”

    米拉沉默着踹起地上的石子,朱晓霞叹了口气,双手抱着后脑勺,“我没什么兴趣,总之干掉她就行了吧?”

    “嗯,我们分散行动。”流一点头。

    众人一致答应,他们分离时承特意回过头来嘱咐我回去,我点了点头就快步走出了大门,犹豫着混入拥挤的人群。

    ……

    人群的熙攘声又一下子把我淹没了,我攥紧拳头呆立在原地闭着眼睛。

    回过头已经看不见学院的人的身影了,我咬着嘴唇,内心挣扎到你死我活。最终我还是深吸一口气,冲入了宫殿的大门,人群的声音开始离我远去……我快步奔跑着,绕过香炉,准备前往那晚我接受祝福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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