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他们走后我就瘫倒在床上,虽困得天昏地暗,但似乎是潜意识地,我不允许自己睡着。

    每闭上一次眼睛就需要更大的力量来睁开,重复了多次以后,我看着了坐在窗边低沉着脸的简晓,他此时的面孔就像石雕一样,我不敢与他搭话。而在房间里蹦蹦跳跳,自己与自己游戏的简奇对此好像浑然不知。刹那,我闪现了想问问看简奇对她妈妈的看法,但还未张嘴就皱着眉头把这个话题丢掉了。毕竟这样的问题对这种小女孩来说太过残忍。

    良久,在我的注视下简晓苦笑了起来,那声音一直竭力保持着平稳却颤抖不停,害我汗毛都直立起来。他笑笑停停,想要哭却哭不出来

    虽我对叶子的过去依旧好奇,但事到如今我已不会再发问。无论在她身上发生过再多可悲的事情,她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不可原谅的不是么?

    可是他们原先的感情有多么深厚我也是能感受到的,其实我很怕简晓会有什么动作,尤其他现在这副样子,像是被一只魔爪给纠缠了一样,内心的翻腾表现在了脸上。

    “你……不是想知道叶子之前的事吗?”他突然小声问。

    “你不是不想说吗?”

    “我现在想说了。”

    “怎么了?”

    “因为……”他深吸一口气,把头越埋越低,我这才发现他在抽泣。继而他猛地抬起头,眼泪奔涌,哗啦啦地洗刷过他乌黑的脸庞,“因为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该如何是好什么?”我硬撑着坐起来问他。

    “不知道该不该去救叶子。”他静静回话。

    “开什么玩笑呢。”我皱眉,不禁提高警惕。简晓现在冲过去的话无疑会妨碍到大家,可不知凭我能否阻止他。

    发现了我异常的动作后,他摇摇头,“你不必害怕。”

    “你到底想干嘛!”我严厉道。

    “我想,你来帮我做决定。”他停止抽泣,表情诚恳,那双深陷于眼眶的双眼炯炯有神。

    “什么?”我不解。

    “我一直都在忏悔。”他再次埋头像是要崩溃般抓着乱糟糟的毛发。一旁的简奇安静下来,倚靠在门边不再动作,气氛僵硬,我这才猛然意识到她可能什么都知道。

    之后我未阻止他,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了解到了那之后的事情……

    -

    那场祭祀结束后,大家很快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当天是祭祀结束的第二天,整个小镇沉浸在令人尴尬的气氛中,代表着喜庆的红灯笼还高高挂着,人们回到了日常生活中。叶子依旧躲在暮友镇旁边的小破屋内,只有其余九个人聚集在学院内,准备听从导师的发布。

    按照往年,大概又会来一个s级任务,之后很快就会动身出发。可那一天,导师进门时都是暗沉着脸的。

    叶子不在的暮友学院依旧热闹,大家提前到校后在一起侃侃而谈些无聊的事情,有的人甚至已经打理好了出发的行李,都以为马上就能接着叶子前往另一个城镇……直到导师的发话使得全部人都哑口无言。

    “我收到了个坏消息。”导师发出比年龄更成熟的浑厚嗓音,一双乌黑的眼睛跳动着暗光,“这两年我们都要留在暮友镇。”

    底下瞬间安静,受冲击最大的还是简晓和叶灵,两人明显身躯一阵,瞳孔都随之缩小。

    “为什么!”第一个大喊着站起来的是气势汹汹的利也。

    导师紧蹙眉,从浓密的黑胡子下发出哀叹,“我当然也知道叶子的事情,但这是万溪婆婆决定的。”

    在座的人当然都知道“万溪婆婆”这个名字,雪琪对此更是咬牙切齿。暮友镇一直以来都是由万溪家统治,本这个万溪婆婆也早到了退休的年纪,可在这之前要接替她位子的儿子因伤病去世,孙女现在还未成年,她也就只能撑着把老骨头蛮干了。每年的抽签也全凭她来决定。

    万溪婆婆本身并不是能力者,但身手了得,熟悉各种子弹的配置以及制作,一般的“怜”或者能力者对都她束手无策。

    “又是那个老妖婆!”利也不爽地把拳头砸在桌面上,啐了口唾沫。

    大家私底下都称她为老妖婆。

    简晓尽力保持镇定,问:“为什么要让我们留下来?”

    导师深吸一口气解释,“本来守护暮友镇的主力军之一就是万溪婆婆。但如今万溪婆婆早已体力不支,终日卧床。暮友镇变得人手不足,并且近年来“怜”的入侵也越来越多。就命令我们留下来保护暮友镇,直到她的孙女成年上位。”

    所有人纷纷沉默了,连原本愤怒的低骂声都像退潮般消失。万溪婆婆的命令难以违背,但谁都清楚要留下来对叶子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最终新一年的第一天就这么不欢而散,傍晚二班众人又再次去找叶子。

    此时的叶子依旧留在小破屋内,她一直抱腿思考着到底怎样才能干翻暮友镇,都没注意到屋外早已夕阳西下。她冥思苦想推翻万溪家的策略,可话虽这么说,光凭她一个人压根无从行动啊。

    只靠一己之力是做不到的吧?这样想时叶子才注意到窗外早已透进一片橙色。叶子无所事事地趴在被木栏围堵的窗前,从缝隙中盯着远方像是在油锅中翻滚的蛋黄一样的夕阳。

    又等了片刻,他们人才都来了,叶子这才站起,摸摸坐得酸溜溜的屁股,嚷嚷,“我都等了一天了你们怎么才来啊!”

    见没人说话,叶子的嘴角也僵硬了……莫非行动被暴露了?对现在的她来说最惨的消息莫过于此吧。

    大概是发现了叶子在担惊受怕,简晓率先开口解除误会,“接下来的两年我们都要留在暮友镇。”

    “为什么……”叶子难以置信地喃喃。

    “万溪婆婆的命令。”简晓静静说。

    叶子这才尴尬着点头,撩了撩发丝,悄悄抬起双眼发现大家都是一副苦瓜脸,便硬是挤出笑容给大家打气,“不就是……留在暮友镇嘛!”声音还是有点颤抖,“干嘛都这幅表情啊?”

    简晓沉思片刻,“叶子……要不你到这附近的城镇躲阵子?新草镇比较危险,那就南面的南荟市吧。我会送你过去。”

    “不要!”叶子想也不想地就果断拒绝。

    一旁的叶灵紧紧攥着叶子的衣角,眼泪一下子就在眼眶中打转,“姐姐你就听简晓哥哥的吧。”

    “怎么又哭了呀……”叶子心一下子软了,她蹲下来用衣袖擦拭着妹妹的面孔。这几天来叶灵的成长使得叶子以为她已经摆脱了爱哭泣的坏毛病,到头来还是个小孩!她内心暗暗嗔怪,不过也就因如此,叶子怎能把妹妹一个人留在这儿。

    雪琪在一旁淡淡开口,“我也觉得还是去其他地方躲着比较好。”

    叶子弯起嘴角,像是抱小兔子似的把妹妹揽在怀中,表情温和,“还是算了吧。”

    “但是在这比较危险啊。”利也摸了摸后脑勺,笨拙地说。

    “没事啊!”叶子极其轻松地摇头,“暮友镇一般不是禁止出入嘛,没人会发现的!”

    “况且啊!”叶子说着站起身,走到大家面前,纷纷弹了下额头,双手叉腰,“你们不是会保护我嘛!”语气故作严厉。

    雪琪微微惊异地摸了摸额头,嗯了一声,而另两位男孩则无奈地笑。

    是啊,谁都知道暮友学院少了任何一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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