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来到小庙的时候，已经日近中午。
小秀儿刚给傻子热好了饭，正向小屋里面端，见了如烟，小秀儿赶紧热热地招呼着如烟，让她进屋暖和暖和。
如烟笑着进了屋，炭盆里的炭火正旺，小屋里温暖得跟像个小阳春，只是满屋全是草药的气味。傻子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白纱布，身上捂着棉被，正仰面呆望着房顶。
听到动静，傻子歪过头来。小秀儿笑着说：“沈大哥，吃饭了！”
如烟也含笑看了傻子一眼，想到了昨天早上小秀儿扑到他身上的一幕，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哪知道傻子先说话了：“我撞了你一个大跟头，你没摔坏吧？”
如烟看了看傻子，眼圈有点发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亏你醒过来了，要不……伤口还疼吗？”
傻子嘿嘿一笑：“不疼。”
小秀儿端了碗，就要扶傻子起来吃饭。傻子自己努力地坐起，嘴里却不由得“哎哟”了一声。
“你看你，能不疼吗？如烟姐，你看他还装着刚强呢。”小秀儿急急地把被子垫在傻子的身后。
如烟虽是伶牙俐齿，可看着小秀儿殷勤地伺候着傻子，却是无言以对，忽然想起了手中的篮子。
“我带来了锅子，炭火这里有，我们吃涮羊肉吧，给傻子补补身子。”如烟说，忽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幽怨，“我过生日那天没叫上你，现在也算我给你补上吧。”
傻子也是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我知道你昨儿早上来过这儿。”
如烟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傻子：“嘿嘿，你爹娘没到早饭的时点上就来了，来了就说，听说傻子醒过来了，我们快看看头脑清醒不？可千万别把人打糊涂了。你看，他们知道我已经醒过来了。我听小秀儿说，你哥走的时候我还没醒过来呢，那看来是中间你来过了。既然来了，为啥不进来呢？”
如烟一楞。这傻子岂止不糊涂，简单是推理专家了。小秀儿则腾地红了脸，昨天如水走后片刻，她可是趴在傻子身上痛哭来着，可千万别让如烟姐姐看到啊，那岂不羞死人啦！
如烟就在炕上的一张小旧桌上摆好铜锅，这小桌是如烟爹郑大山送过来的，昨天还特意把家里剩下的老母鸡杀了一只送过来。家里主要是鹌鹑和鸭子了，几只鸡全是闹大水时候剩下来的。
如烟把炭盆里现成的炭夹好，很快水就开了。先放羊肉片。又放粉丝和切好的白菜，调料也跟这些东西一样，全是如烟从自家里带过来的。小秀儿就赶忙准备碗筷。
傻子傻乐着，哈喇子全要淌下来了。如烟这一刻，心里也觉得挺温馨的。他也想跟傻子搭几句话。只是，她又想到了卫子然，想到了小秀儿，就又无言地照顾铜锅了。
“哎，这回我换了棉被了，不是油渍麻花的了。”傻子说，如烟知道。只要张嘴就是“哎”，那就是傻子在跟她说话呢。
如烟一回头，果然傻子换上了哥哥送给他的旧棉衣。如烟笑了，说：“我从来没笑话过你穿得脏，你总是往偏处想罢了。谁给你换的衣服？”
小秀儿在一边飞红了脸赶紧说：“不是我。”
如烟一乐：“我没说是你。”
小秀儿在地上跺了跺脚，羞得脸都紫红了。本来就是嘛。人家如烟姐姐没说是她，她急着辩白个什么呀！
如烟偷偷地乐了，告诉小秀儿，你这两天光在这里照顾傻子了，把羊肉和这两天的帐想着记上。
小秀儿点头：“放心吧姐姐。会一笔一笔记清楚的。”
羊肉很快就熟了，傻子怎么吃又是个事儿。现在不能让傻子的动作太大，要不他的头会疼，只好由人帮他把碗递到身边去吃。
如烟盛好羊肉，放好葱蒜芝麻酱等调料在碗里，刚要端到傻子身边，忽然觉得不对劲，就递给了小秀儿，由她去伺候傻子，自己默默地退到一边去了。
小秀儿怎能不明白如烟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可她把碗端到傻子身边的时候，却又是一脸的幸福，她蘸好调料，把一筷子羊肉夹到傻子嘴里。
傻子先是不好意思地躲闪了两下，偷看了如烟好几眼。如烟心内叹气，暗道：你如今已经不必打量我的脸色了。傻子见如烟低垂了眉眼，也只好张开了嘴吃了一口，只嚼了几口，就大叫道：“好香！好香！我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呢！”
小秀儿和如烟都笑了。
然后，傻子就无论如何不让小秀儿喂了，道：“我自己吃，吃得更快些。”他接过了嘴，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他一个劲儿直巴唧嘴。
“傻子，慢点吃，羊肉好多呢，够你吃的。”如烟笑道。看傻子吃得香，她心里也是高兴，暗想，当初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要是也叫上他，该多好啊！
傻子吞嚼着一大口羊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会儿我有事儿求你。”
如烟道：“啥事儿啊？”
“我那几只水狗，一直饿着呢，你是知道藏哪儿的，我想求你帮我喂一喂。过几天我伤好了些就自己去喂。”傻子好容易咽下羊肉，对如烟说道。
可不是！这两天光乱哄哄地了，忘了傻子的水狗。
如烟忙道：“你放心吧！我下午就和爹去帮你喂那些水狗。”
小秀儿急着对傻子说：“沈大哥，这大冷的天，又是冰天雪地的，你的伤口别万一冻坏了，可千万不能急着出去！”
傻子说着“没事”，便停了嘴，思考着什么，似乎对如烟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小秀儿接过筷子来，又给他夹了一口涮白菜，傻子摇头，说：“小秀儿，你也吃羊肉吧，我吃不下了。”
小秀儿便道：“你没吃多少啊，再吃点吧。你的事我来跟如烟姐姐说。”
“还有啥事儿啊？说吧。”
傻子看了如烟一眼，这才又开始慢慢吃了起来，不像刚才那么狼吞虎咽了。
“沈大哥原想用卖了水狗皮的钱，也像你家那样买处高坡养水狗。可是，高坡现在买不到。他想……他想……”小秀儿也吞吞吐吐起来。
傻子突然说话了：“还是我说吧，我想在你家的荒坡下边养水狗，要用你家的地。现在，你跟卫……你还会答应我吗？”
如烟明白了，养水狗这东西离不开水面，在荒坡上养正合适不过了。傻子是怕在如烟家的高坡上养水狗，会引来卫子然不高兴。
如烟又想起了卫子然的小铜佛，脸色稍红了一下，却毫不犹豫地对傻子说：“这事儿不用跟我爹娘商量，我就做主了。当然行！就凭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答应你。”
是啊，傻子养水狗，关卫子然什么事情。这个傻子，真是的！
听如烟答应了，傻子乐了一声，低头又闷吃起来，嘴巴又巴唧出声了。
如烟接着道：“只是，你养水狗，没个房子也不行啊！你不是有几两银子了吗？现在已经进腊月了，干脆，开了春你在那里盖个房子，那能占荒坡的多大点地方啊。然后圈出水面来，养水狗岂不是更好？”
傻子顿时非常高兴起来：“好啊好啊！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怕你不答应，就张不开这个嘴。”
如烟嘻嘻一笑：“傻子，以后别这么客气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出来。”
小秀儿就在一边有点愁眉不展。高坡上盖了房子，沈大哥就会离开小庙了，离自己就远了。她，她舍不得。
傻子低下声来，接着道：“而且，而且，你家开春种了玉米大豆啥的，我也……我也能帮你家看着点，不被人偷。”
这下轮到如烟不说话了，这个看庄稼的话，傻子已经就在她家里说过。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幕一幕故事，让如烟把这些话几乎都忘记了。
现在听了傻子还惦记着这个事，如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凉。
她低了回头，然后看了傻子，淡淡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小秀儿在旁边看出来了，如烟看傻子的眼神里，透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高兴，有感动，还有些淡淡的忧郁……
小秀儿刚给傻子热好了饭，正向小屋里面端，见了如烟，小秀儿赶紧热热地招呼着如烟，让她进屋暖和暖和。
如烟笑着进了屋，炭盆里的炭火正旺，小屋里温暖得跟像个小阳春，只是满屋全是草药的气味。傻子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白纱布，身上捂着棉被，正仰面呆望着房顶。
听到动静，傻子歪过头来。小秀儿笑着说：“沈大哥，吃饭了！”
如烟也含笑看了傻子一眼，想到了昨天早上小秀儿扑到他身上的一幕，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哪知道傻子先说话了：“我撞了你一个大跟头，你没摔坏吧？”
如烟看了看傻子，眼圈有点发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亏你醒过来了，要不……伤口还疼吗？”
傻子嘿嘿一笑：“不疼。”
小秀儿端了碗，就要扶傻子起来吃饭。傻子自己努力地坐起，嘴里却不由得“哎哟”了一声。
“你看你，能不疼吗？如烟姐，你看他还装着刚强呢。”小秀儿急急地把被子垫在傻子的身后。
如烟虽是伶牙俐齿，可看着小秀儿殷勤地伺候着傻子，却是无言以对，忽然想起了手中的篮子。
“我带来了锅子，炭火这里有，我们吃涮羊肉吧，给傻子补补身子。”如烟说，忽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幽怨，“我过生日那天没叫上你，现在也算我给你补上吧。”
傻子也是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我知道你昨儿早上来过这儿。”
如烟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傻子：“嘿嘿，你爹娘没到早饭的时点上就来了，来了就说，听说傻子醒过来了，我们快看看头脑清醒不？可千万别把人打糊涂了。你看，他们知道我已经醒过来了。我听小秀儿说，你哥走的时候我还没醒过来呢，那看来是中间你来过了。既然来了，为啥不进来呢？”
如烟一楞。这傻子岂止不糊涂，简单是推理专家了。小秀儿则腾地红了脸，昨天如水走后片刻，她可是趴在傻子身上痛哭来着，可千万别让如烟姐姐看到啊，那岂不羞死人啦！
如烟就在炕上的一张小旧桌上摆好铜锅，这小桌是如烟爹郑大山送过来的，昨天还特意把家里剩下的老母鸡杀了一只送过来。家里主要是鹌鹑和鸭子了，几只鸡全是闹大水时候剩下来的。
如烟把炭盆里现成的炭夹好，很快水就开了。先放羊肉片。又放粉丝和切好的白菜，调料也跟这些东西一样，全是如烟从自家里带过来的。小秀儿就赶忙准备碗筷。
傻子傻乐着，哈喇子全要淌下来了。如烟这一刻，心里也觉得挺温馨的。他也想跟傻子搭几句话。只是，她又想到了卫子然，想到了小秀儿，就又无言地照顾铜锅了。
“哎，这回我换了棉被了，不是油渍麻花的了。”傻子说，如烟知道。只要张嘴就是“哎”，那就是傻子在跟她说话呢。
如烟一回头，果然傻子换上了哥哥送给他的旧棉衣。如烟笑了，说：“我从来没笑话过你穿得脏，你总是往偏处想罢了。谁给你换的衣服？”
小秀儿在一边飞红了脸赶紧说：“不是我。”
如烟一乐：“我没说是你。”
小秀儿在地上跺了跺脚，羞得脸都紫红了。本来就是嘛。人家如烟姐姐没说是她，她急着辩白个什么呀！
如烟偷偷地乐了，告诉小秀儿，你这两天光在这里照顾傻子了，把羊肉和这两天的帐想着记上。
小秀儿点头：“放心吧姐姐。会一笔一笔记清楚的。”
羊肉很快就熟了，傻子怎么吃又是个事儿。现在不能让傻子的动作太大，要不他的头会疼，只好由人帮他把碗递到身边去吃。
如烟盛好羊肉，放好葱蒜芝麻酱等调料在碗里，刚要端到傻子身边，忽然觉得不对劲，就递给了小秀儿，由她去伺候傻子，自己默默地退到一边去了。
小秀儿怎能不明白如烟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可她把碗端到傻子身边的时候，却又是一脸的幸福，她蘸好调料，把一筷子羊肉夹到傻子嘴里。
傻子先是不好意思地躲闪了两下，偷看了如烟好几眼。如烟心内叹气，暗道：你如今已经不必打量我的脸色了。傻子见如烟低垂了眉眼，也只好张开了嘴吃了一口，只嚼了几口，就大叫道：“好香！好香！我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呢！”
小秀儿和如烟都笑了。
然后，傻子就无论如何不让小秀儿喂了，道：“我自己吃，吃得更快些。”他接过了嘴，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他一个劲儿直巴唧嘴。
“傻子，慢点吃，羊肉好多呢，够你吃的。”如烟笑道。看傻子吃得香，她心里也是高兴，暗想，当初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要是也叫上他，该多好啊！
傻子吞嚼着一大口羊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会儿我有事儿求你。”
如烟道：“啥事儿啊？”
“我那几只水狗，一直饿着呢，你是知道藏哪儿的，我想求你帮我喂一喂。过几天我伤好了些就自己去喂。”傻子好容易咽下羊肉，对如烟说道。
可不是！这两天光乱哄哄地了，忘了傻子的水狗。
如烟忙道：“你放心吧！我下午就和爹去帮你喂那些水狗。”
小秀儿急着对傻子说：“沈大哥，这大冷的天，又是冰天雪地的，你的伤口别万一冻坏了，可千万不能急着出去！”
傻子说着“没事”，便停了嘴，思考着什么，似乎对如烟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小秀儿接过筷子来，又给他夹了一口涮白菜，傻子摇头，说：“小秀儿，你也吃羊肉吧，我吃不下了。”
小秀儿便道：“你没吃多少啊，再吃点吧。你的事我来跟如烟姐姐说。”
“还有啥事儿啊？说吧。”
傻子看了如烟一眼，这才又开始慢慢吃了起来，不像刚才那么狼吞虎咽了。
“沈大哥原想用卖了水狗皮的钱，也像你家那样买处高坡养水狗。可是，高坡现在买不到。他想……他想……”小秀儿也吞吞吐吐起来。
傻子突然说话了：“还是我说吧，我想在你家的荒坡下边养水狗，要用你家的地。现在，你跟卫……你还会答应我吗？”
如烟明白了，养水狗这东西离不开水面，在荒坡上养正合适不过了。傻子是怕在如烟家的高坡上养水狗，会引来卫子然不高兴。
如烟又想起了卫子然的小铜佛，脸色稍红了一下，却毫不犹豫地对傻子说：“这事儿不用跟我爹娘商量，我就做主了。当然行！就凭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答应你。”
是啊，傻子养水狗，关卫子然什么事情。这个傻子，真是的！
听如烟答应了，傻子乐了一声，低头又闷吃起来，嘴巴又巴唧出声了。
如烟接着道：“只是，你养水狗，没个房子也不行啊！你不是有几两银子了吗？现在已经进腊月了，干脆，开了春你在那里盖个房子，那能占荒坡的多大点地方啊。然后圈出水面来，养水狗岂不是更好？”
傻子顿时非常高兴起来：“好啊好啊！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怕你不答应，就张不开这个嘴。”
如烟嘻嘻一笑：“傻子，以后别这么客气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出来。”
小秀儿就在一边有点愁眉不展。高坡上盖了房子，沈大哥就会离开小庙了，离自己就远了。她，她舍不得。
傻子低下声来，接着道：“而且，而且，你家开春种了玉米大豆啥的，我也……我也能帮你家看着点，不被人偷。”
这下轮到如烟不说话了，这个看庄稼的话，傻子已经就在她家里说过。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幕一幕故事，让如烟把这些话几乎都忘记了。
现在听了傻子还惦记着这个事，如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凉。
她低了回头，然后看了傻子，淡淡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小秀儿在旁边看出来了，如烟看傻子的眼神里，透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高兴，有感动，还有些淡淡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