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手机丢弃之前,夏小冉看到里头有十几个来电显示,还有一条短信,傅希尧从不发短信的,他嫌麻烦,可他还是发了一条——你以为你们还能重新在一起?

    多么一针见血的一句话。

    可其实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相爱而已啊。

    说她天真也好什么都好,她想相信邵峰,想跟再命运赌一次。

    邵峰带她去了一处不记在他名下的房产,在一个三环外的小区里,很普通的一室两厅,他做事从来都很有计划,吃穿住用都一应俱全,只不过没有电话,没有电视,也没有连网,两人仿佛是与世隔绝的眷侣,只求有一方天地,能静静地守着对方,如此而已。

    夏小冉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邵峰侧身倚在房门前,他侧脸的轮廓很瘦削,眉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她想他是真的太累了。

    邵峰听见声响才转过身,朝她清朗地笑了笑,快步走过去拉着她进主卧,亮了灯问她:“看看这里的设计喜不喜欢?”很明亮简约的风格,完全是按照她的喜好来设计的。

    夏小冉恍惚地一僵,不久之前也有一个男人这样问她:看看喜不喜欢这里?哪里不满意我让人再改改。

    ——那是傅希尧专门为她打造的琴房。

    十分不合时宜的联想。

    邵峰见她沉默,以为她还在拘谨,本来兴奋的眼神黯淡下来,哄着她躺下:“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就在隔壁房间,晚安。”

    夏小冉忽然不敢面对他的凝视,拉高被子,背过身闷声说:“晚安。”分隔太久,她一时间找不到面对他的方式,也没有能力挥退所有的记忆,唯有用逃避掩饰尴尬。

    邵峰定定地站在床前片刻,才慢慢地收回冰冷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他承认他发了疯地想抱她,想给她晚安吻,想每天早上起来见的第一个人是她,可现在的他还不能那么做,她被伤得太深,还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敢面对,他得有耐心才能找回属于他的小冉。

    等房门合上的时候,夏小冉才掀开被子让自己喘口气,床头灯晕黄的光线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揪紧被子拼命抑制自己破茧而出的哭声,胸脯一高一低地起伏着,为自己难过,也为邵峰心疼,她知道他多么艰难才走到今天,她什么都知道,而他也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抹掉那些记忆,真正的重新开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半夜里的一声惊雷将她从梦境拉回现实,她尖叫了一声,冷汗漫湿了睡衣,整个房间黑漆漆的,轰隆的雷声连绵不绝,她吓得环抱着膝盖,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阵急切的敲门声。

    在她犹豫的片刻邵峰已经开门闯了进来,开了灯就坐在床沿,攫着她的肩焦急问道:“小冉,你没事吧?”见她红着脸傻傻地看着自己,他又尴尬地耙耙头发,“对不起,我以为你……算了,你继续睡,我去门外守着,有什么事再喊我。”其实他压根没睡,在客厅坐了半宿,所以有一点动静他都知道。

    他才转过身,忽然被她从后头紧紧地抱住,她闭着眼睛,贴着他温热健硕的腰身,声音极软极慢地呢喃:“别走……我害怕。”她讲不清楚自己怕什么,总之就是患得患失睡不安宁,心里空空的,在看到他的那一霎才仿佛是见到了光明感受到了温暖全,只是想,紧紧地抓住他。

    邵峰心里一暖,这种被她需要的喜悦让他情不自禁地抓着她的手,温声地安抚:“有我在,别怕。”

    这一晚他和衣躺在她身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傻傻地看着她。

    雷声渐消,豆大的雨珠子“啪啪”地打在玻璃窗上,呼啸的大风吹动着窗纱,摇摇曳曳,窗外的夜色迷蒙一片。

    她躺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没有做梦,也没再惊醒,睡得很熟,而他一夜无眠,好像舍不得在睡梦中流逝这得之不易的温存。

    他的小冉。

    夏小冉早上起床,看出窗外,经过一夜雨水洗涤的天空分外湛蓝清明,鼻尖闻到淡淡的米香,她微笑着跑出去,邵峰挂着围裙在厨房前忙活着,电饭锅熬着小米粥,平底锅上剪着香肠和太阳蛋,蛋的外缘已经煎得有点焦,她蹭在他身边调皮地用叉子翻了翻,嘟着嘴说:“好丑!”

    邵峰熄了火,伸手拧着她的鼻尖笑:“嫌我做得不好,那以后都你来做,我只管吃。”

    夏小冉眨眨眼浅笑,答得很爽快:“好呀!”那样明媚的笑容好比雨后斑斓的彩虹,炫目又温暖,直入他早已冰封的心,融泄了一片。

    如果能这么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该多好。

    可渐渐地邵峰发现一个问题,夏小冉不愿意出门,即使只是去楼下的小超市她都得马上赶回来。

    她挽着购物袋,眼睛一直盯着电梯跳跃的楼层显示,他紧握着她的手,感觉手心是湿的,他忍不住问:“小冉,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愕然地抬眼看他,张着嘴想反驳,却发现发不了声,他眼里温柔的光芒让她心疼,是啊,她在怕什么呢?后来她明白了,那时她是在惶恐,是在害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天爷会收回来这偷来的幸福。

    尽管夏小冉小心翼翼地掩藏,邵峰还是隐隐地猜到她在担心些什么。

    这天早上,她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他吵醒:“小懒猪,该起床了。”

    夏小冉揉揉眼睛看了眼挂钟,才六点而已,抱着他的脖子问:“这么早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推着她进洗手间,等她出来他已经提着一个行李包等着她了。

    他们是坐的长途汽车,颠簸了将近四个小时,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空还灰蒙蒙的下了小雨,不过很快就停了,是个充满带着乡村气息的小地方,这里比帝都还要冷,邵峰给小冉添了个围巾才领着她出了汽车站。

    来接他们的是一个已经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伯,穿着军色的棉大衣,见了邵峰就乐呵呵地说:“欢迎领导,欢迎领导。”

    邵峰拉着他的手寒暄:“管大爷,都说了您直接叫我邵峰就好,对了,管晴最近有回来看您吗?”

    “那丫头总是说工作忙,没时间回来,不过她经常有电话回来,也有寄钱给我们。”管大爷宽慰地笑了笑,接着又热情地招呼,“行嘞,我先载你们回去歇一歇。”

    管大爷的座驾是一台半新旧的拖拉机。

    邵峰穿了今年最流行的卡其色休闲服,衬得他面白如玉风度翩翩,只是这拖拉机上还有没扫干净的禾草和鸡鸭粪便,他坐在上面反而看起来像个落难的贵公子。从坐上拖拉机,夏小冉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邵峰捏着她的手心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笑什么?”接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小冉偎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外套上的纽扣:“笨啊,笑你傻你也不知道。”

    邵峰环着她的肩:“是啊,我们是一对大傻瓜。”

    “为什么想到来这里?”

    “怕你闷,带你来散散心,管大爷的小女儿唱民俗音乐很有特色,之前采风来这里遇见了觉得她很有潜力,就提拔了一下,你别看这里简陋,民风很淳朴,景致也相当不错的。”他指着山的另一侧说,“你瞧,那边就有一个很大的湖,水清得见底。”

    夏小冉被他说得心动了,兴奋地说:“真的?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瞅瞅?”

    “你不累吗?反正我们要呆好几天,不急的。”邵峰拨拨她的刘海说。

    “我想现在就去。”也许她被困得太久,一下子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反而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像挣脱牢笼的小鸟,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说的那些好地方。

    “好,好,好,就依你。”

    邵峰知道路怎么走,于是让管大爷先回去,自己拉着小冉往山坳那边走,一路上都是碎石铺出来的小路,路的两旁是稻田,偶尔会有小孩子在小山坡上放牛,他们约摸走了十来分钟,视野逐渐开阔,一个半月形的山中湖映入眼帘,一群水鸭在湖边游来游去,天很蓝,空气很新鲜,水很清。

    邵峰兴致一来,从身后搂着她轻笑:“只羡鸳鸯不羡仙。”

    夏小冉白了他一眼:“明明都是水鸭,哪来的鸳鸯?”

    邵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呼出的热气暧昧得让人心境荡漾,沉声喃喃:“我和你就是鸳鸯啊。”

    夏小冉红了脸:“油腔滑调。”耀眼的阳光撒在她温和的脸上,熠熠生辉。

    “我可没骗你,这里真叫鸳鸯湖。”他但愿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世上只有他和她,直到地老天荒。

    回到管大爷家的时候几道简单的农家小菜已经放在桌子上,大爷和他老伴下了田干活,几个儿女也住在别的房舍,这屋子是为他们的到来专门收拾的,很干净亮堂,两人就着小菜吃了饭,抵不过倦意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天方露白就听见洪亮的鸡鸣声,夏小冉醒了以后就睡不着了,拉着邵峰四处拍照留影。正好遇上村里的赶集日,买了很多山货回来。晚餐他们决定自己开小灶的,因为小冉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就想自己动手做菜,谁知道那烧火的炉子她根本不会用,吸了一鼻子的灰,邵峰也不会,最后两人还是到管大爷那儿蹭饭吃。

    在村里逗留的这段日子虽然过得简朴了一些,可是夏小冉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灿烂,邵峰也终于放下心来。其实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才能让她撤下心防。

    临走的前一天,管大爷的侄子娶媳妇,在家门口热热闹闹地摆了丰盛的流水席招呼亲朋好友,当然也邀请了小冉和邵峰,让两人见识了一把乡村婚礼。

    见他们闹洞房那么温馨热闹,邵峰心弦一动,忍不住对夏小冉说:“小冉,干脆我们也结婚得了。”

    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夏小冉喝了几杯白酒,脑袋昏沉沉的,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傻笑。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左手的无名指多了一枚款式简约的白金钻戒。

    她记得,那是很久以前,她和他一起看中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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