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敛楼,西麟皇城最受世家子弟欢迎的场所。

    附庸风雅,几乎是每个世家公子都喜欢的事,因此,皇城内有不少提供他们聚会取乐的场所。而这其中,尤以风敛楼为最,每日客如云涌,生意好的令外行人倾羡、内行人眼红。

    风敛楼楼主,南楚。

    富可敌国,倜傥风流。为人极是好爽大方,曾经一掷千金,请楼内所有客人品香茗、喝醇酒……追其理由,潇洒自若的白衣公子只是畅怀一笑。‘我高兴’,就这样一句话,当日在场的公子们无一不从心底钦佩仰慕他的气度。

    生当人杰风流子,死亦鬼魂天地雄。

    在世家公子们的眼里,南楚当之无愧这句诗词。

    这也是,他们尤其喜欢来风敛楼的原因。‘聚会当聚风敛楼’,几乎成了那些公子哥们请客的准则,而南楚,自然而然的成了他们心目中的朋友。

    南楚此人,其实是个极懂得享受的人。能坐着,他绝不会站着;能躺着,他绝不会坐着。

    风敛楼其后的一处宅院,修饰的极其豪奢,是他平日休憩享乐的最佳场所。宅内美婢如云,仆从护卫更是不计其数。比之那些官员们的宅邸,分毫不差。

    然而此刻,雕花屏风内,一袭白衣的南楚却是仰靠床背,一脸沉郁。他的身前,非默恭敬的垂手站着。

    “哼,让公子伤成这样,你们跟去到底是干什么的!”南楚冷笑勾唇,带点嘲讽的意味。“那小畜生是不是不敢回来见我了,公子回来两天了也不见他的人影。”

    非默眸色一闪,弯腰道,“听莫大夫说,宇文侯爷就是少主子找来的,可一直到侯爷走后,也没见少主子的踪影,莫大夫派了人回去找却没什么下落,依属下看,怕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主子无需太过挂怀……”

    “谁有那个闲工夫担心他?”南楚面无表情,从床上一跃而起,“等他回来,我自会处置。你也绝了想去通风报信的念头。”他顾自整了整衣袍,恢复潇洒的常态,“随我去看看公子,这两日可算有些起色,不然你和那小畜生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罪的。”

    非默颔首,顺从的姿态。心底却隐隐升起一丝痛心。

    主子其实是个很随意的人,对如他这样的下属也总是能够和颜悦色的。然而却不知为何,只要对着少主子,眼里却是容不得半点沙,容不得他犯一点错……

    而方才,他其实想对主子说,不管您如何对待少主子,他都不会有半分想要逃避的心。在少主子心里,您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血脉相连的,兄弟啊……

    您也许已经忘记,那个被您苛责严待的少年,不过只有十六岁,正是任性胡闹、胡作非为的年纪……他本应该是那个在逸王府中,对着逸王撒娇的孩子……

    屋子里一阵淡淡的药味儿,楚夜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中年汉子朴实淳厚的脸。

    “啊呀,这位小少爷,你可算是醒了……”站在他床边的中年汉子对着他咧开嘴笑。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楚夜试图撑着床沿坐起来,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他的眼前又是一黑,手臂一软,身子就要撞回床榻。

    那汉子急急忙忙伸出手托住了他,“哎,小少爷你可是昏迷了许久,我,我一个庄稼汉……”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局促不安的道,“我实在没什么银子给你请大夫,就从山上才了些草药,熬了给你喝,也不知道对你的病有没有用。”

    楚夜大致明白了应该是自己昏迷之后被这汉子救了回来,心里感激,嘴上却故意吓他道,“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土匪山贼,被人追杀受了伤,救了我你就不怕可能会惹上麻烦?”

    那汉子身子一颤,随即却极其憨厚的笑,“看你说的,你就是一个孩子还能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成?况且……我的妻子死了,儿子也失踪了,一个人也不怕惹上麻烦……”

    楚夜微微一怔,他不是个懂得安慰的人,所以只是很快的转了话题,“你救了我,有机会我总会报答你,可以告诉我我昏迷了多久吗?”

    “三天,整整三天哪,小少爷你是得了什么病,家里人也不好好看着,真是……”

    中年汉子还想数落楚夜的家里人几句,却见他猛地从床上跃起,“什么,我已经……昏迷了两天……”这么说来,莫大夫他们已经回到了哥那边了。

    “你要去哪儿,并还没好呢。”中年汉子见他整整衣襟就要往外走,忙一把拽住他,“这孩子也真是,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身子……”

    楚夜伸手在衣服里摸了一阵,掏出一锭银子,匆匆塞在汉子手里,道,“大叔,我有急事,这会儿我身上就只有那么点银子,改日有机会我再……”

    “谁要你的银子了?”中年汉子却是生了气,将银子塞回他手里,“我救你是出于本意,看你一个孩子病成这样没人照顾可怜,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他气呼呼的喘了口气,抬头看看少年茫然可怜的脸,心里一软,叹口气道,“行了行了,你要走也罢,我那儿煎的药你总的喝了再走吧……”

    当他将一碗不知名的汤药端在手里,再望见汉子真心关切的脸时,心里猛然涌上一阵酸涩,仰头喝完药,他极其真切的道了句“谢谢”,这才急急的离开这间农家小屋。

    也许成长的岁月里,像这样平实无华却不需要报酬感激的关心太少太少,以至于许久许久以后,他依旧记得那样一间破旧的房屋,那样一个朴实的汉子……

    楚夜沿路买了一匹马儿,一刻不停息的赶回风敛楼,只用了大半日的时间。

    而此时,南楚正在为颖言治疗内伤,听到下属的禀报,只冷冷吩咐了句,“让他去刑室跪着。”继续将绵绵不断的内力输进颖言体内,这些天以来,颖言虽然仍是昏迷不醒,然而靠着他不间断的治疗,伤势已经开始趋于好转。只是因为当时失血太多,所以才会导致长时间的昏迷……其余几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他的双腿,骨裂之伤,却需要花上一番心思了……

    风敛楼后面的这处宅院,其实很大,大到即使走过多遍,一个不慎还是会失去方向……宅子的后院,隐秘处设有一间刑室……用来惩戒那些犯了大错的下属,但一般情况下,南楚很少用这间刑室,对于下属们的一些错误,他总能给予极大的体贴与谅解……所以刑室设立至今,尝过它的滋味最多的,是楚夜。

    阴暗潮湿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下来,它们都只是威慑人的摆设。即便楚夜,也不过来这里领过刑鞭,一种长满倒刺的长鞭,一鞭下去就会带起一层皮肉。

    很小的时候,他还会可怜兮兮的腆着脸,死乞白赖的想哥哥求情,乞望他能怜惜自己……然而每次,执鞭的总是刑室里的执事,哥哥甚至,从来懒得亲自动手打他,唯一的几次,记忆里,是一片血肉翻飞,深入骨髓的痛楚……

    楚夜安安分分的跪在刑室冰冷的地面上,脑海里翻腾的是自己很小时候的一些画面……从来不曾亲近自己的哥哥,总是带着一种深深的厌恶望着自己,他总是不明白,可以对所有人笑的那样温和的哥哥为什么从不肯施舍给自己,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笑意……

    也许正是那样的厌恶,他才那样狠心的将只有五岁的自己丢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接受那样残酷的训练……十岁,将自己推到逸王的身边,冒充他早已失踪的儿子……

    为什么,他们是兄弟,血脉相连的兄弟……究竟是什么让哥哥这样讨厌我?

    他的内伤一直未好,几日的奔忙之下根本没有任何调理的时间。此刻,胸口就像被一把利刃狠狠绞着,刻骨铭心的剧痛。幸好,他那王爷父亲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住在宫里暂时没有心思管他,不然,以他这会儿的模样,怕是没办法瞒过他了……

    他的心绪很乱,冷汗一滴滴砸在地面上……过了许久许久,就到他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刑室外终于想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哎哎~~~还是没虐到~~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蹬蹬蹬~~~让云天义父出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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