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之后,万元帝感慨道:“看来,那样的宝露,得来真不容易啊。之前她那个什么暗香来的小园子被烧掉,真是可惜。”

    太子并未对那场火置喙,笑着道:“那样的东西,若真是容易得到,未免太让人难以相信了些。不过,倒是辛苦了那丫头……她一向都是个爱躲懒的。”

    “听你这口气,像是很喜欢她?”万元帝玩笑道:“怎么让宋名祈的儿子占了先机?这姐妹二人同入宫,也不是没有的。”

    太子怔了一下,随即苦笑道:“父皇您这是有所不知……”他将自己当年“追求”花袭人遭拒的经过说了一遍,苦笑道:“那会儿少华有了身孕,为了您的金孙,儿臣的嫡长子,儿臣哪里敢肆意折腾?”

    “这后来,拖着拖着吧,就觉得有这么个有趣胆大的小女人,闲来跟你斗斗嘴也挺好的,舒服又放松。这真要到了宫中,估计这有趣的小女人就要变得面目全非了。儿臣也不是那矫情的,想想也就算了。”

    “当然,景轩难得有一个看上眼,若是被儿臣抢了来,他这辈子怕就瞧不上其他人了……儿臣比他想得开,才不会为了一个小女人就如何。”

    太子一向与其他皇子不同。

    很早之前,这私下相见,他总是有些恬不知耻往近了凑……这个词用得有些不好,但就是那个意思。待他成了太子。并没有矜持多少,同万元帝说话的时候,依旧那么“随意”。

    万元帝很喜欢这样的“随意”。

    就像现在。太子连这种事情都肯同他自然而然地说起来。

    有时候,他不免感慨,他这一辈子,总算有一个儿子,能打从心底将他作为“父亲”一样看待。先是“父”,才是“皇”。

    他退位,心甘情愿。

    “你真这么想?”万元帝笑着看了太子一眼。道:“朕还以为你是不怎么愿意广纳美人,能拖就拖呢。外面那个孟家不是一个美人儿等你等的都心焦了吗?朕见过她。当真是生的一副倾城貌,比她姐姐还要胜三分。”

    “孟家的?”太子怔了一下,笑道:“父皇您若是喜欢,就收下她。儿臣绝不会不舍得。反正嘛,都是进宫。”

    一个一心想要进宫争宠、光耀家族的女人,长的再倾国倾城,看看就算了,怎么值得他上半点心。没个意思,烦不烦呢。

    “你小子!”万元帝闻言恼怒地瞪着太子,道:“我都半截要入土的人了,害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你若是不喜欢她,就给孟家一个准话!”

    “都敢拿父皇做幌子说笑了。啊,你可真行!胆儿肥呢!”

    太子忙陪笑道:“您不是也说她长得好看吗?收在身边做个女官,端茶倒水。磨墨摆砚的,岂不也养眼?能服侍您,是多大的荣耀,是不是?”

    太子已经打听到了一些端倪。

    万元帝想要退位,这应该是他盘算了很久,又见到了九阳老道之后。心生感慨,才做下的决定。其他什么仪式啊什么的都正常。唯独让他出了年就纳新人入宫这一点,让人觉得蹊跷。

    他又不是没有皇后。

    至于其他的妃嫔,无论地位高低,搁在寻常人家,不都是妾室姨娘一个样?值得特别说一声?

    他又不是没有儿子!

    太子觉得蹊跷,就让人查了查,才知道是英王妃在太后那里进了言,而太后又特别说给皇上听了,才有了皇上随口的要求。

    皇上金口玉言,他退位时候的心愿,哪怕是随口一说,并不认真,作为太子,作为新皇,他也必须遵从。

    也难怪孟家着急。

    孟如嫣在秋天的时候已经满了十七,再拖拖就满十八,到时候只怕年龄上都尴尬的很了——

    历来正经大规模的选秀,都是要求年纪在十四到十七岁之间的家世清白品貌出众的少女。现在孟如嫣美名在外,没有人会特别特意地想起她的年龄,但若是她满了十八……

    呵呵。

    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冷言冷语。很多家有适龄娇女有意进宫的,肯定十分乐意,将规定卡的严苛,将孟如嫣拒在宫门之外。别的都不说,就说清和郡主一定特别乐意这么做。

    孟家指望着这一位呢。

    太子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若是孟家不这么算计,他还对多一个美人儿赏心悦目就给笑纳了。那样的美貌,便宜了别人,他也觉得心疼可惜。但孟家这么心急火燎的,他还偏偏不想他们那么如意了!

    不是很想入宫吗?当个女官也不错的!

    “朕要外出了,带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方便。”万元帝摇头道。那个孟家小姑娘长的那么漂亮,一路上不知要惹出多少事呢。

    太子却道:“父皇您得这么想……咱们大梁,出了这京城,有没有横行一方的地痞恶霸?有没有只手遮天为所欲为的贪官酷吏?一个美貌非常的婢女,是不是能引出许多这些大梁的蛀虫?”

    “从前父皇待在皇宫出不去京城,今后儿臣怕也得给父皇您一样。”太子道:“您这次便装出行,难道不想着知道,在我们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到底是怎么样的?”

    “任何一个大臣做这样的钦差,做巡察使,明察暗访,这些人都有可能欺瞒,有可能害怕被胁迫,有可能同流合污……而父皇您却是怎么也不会。您才是最好的钦差人选,父皇您说是不是?”

    太子说的很有道理,让万元帝有点儿动了心。

    他也知道底下的臣子们上瞒下欺,也知道自己看到的他们呈上来的东西未必就是全部的真实的东西……他更很想知道,他执政二十多年,这大梁吏治、大梁的民风,真正是一个什么样的。

    太子说的很多。

    有时候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个看起来美貌没有太多力量保护的女子,的确能引出许许多多的丑恶来。

    “让朕再想一想。”万元帝沉吟道。

    太子笑了笑,起身向着万元帝行礼,道:“那父皇您早点儿拿注意。儿臣这等着给您安排呢。”

    “你忙你的大礼吧。”万元帝摆手道。

    太子便就离开了大殿。

    又召见了几个大臣,处理了一点儿政事之后,他回到了太子府,见宋景轩正在同罗仲达并几个太子府的管事说话,想起那婢女玉兰的禀告,对宋景轩笑的灿烂促狭,意味深长地问道:“昨晚过的如何?滋味美不美?”

    宋景轩冷肃着脸没有回答,见礼之后,严肃开口道:“殿下来的正好。臣这里有个小生意,正要同殿下探讨。”

    “小生意?”太子有些漫不经心,用了一口茶,问道:“最近不是再集中探讨钱庄变银行的大生意吗?什么样的小生意值得现在拿来探讨?”

    宋景轩看向罗仲达,道:“先生,请你给殿下说说吧。”

    “说起来,的确算做是小生意。”罗仲达沉吟一番,道:“但我们几个听了,都觉得,若是日积月累做起来,三五年之后,咱们大梁必然大变模样,十年之后,又肯定是另外一番景象。”

    “哦?”太子闻言严肃起来,开口问道:“是什么生意,居然能有此作用?”

    “路。”罗仲达慎重地道:“四通八达,比现在快上至少一倍,雨天也不耽误行车的路。”

    “仔细说,孤要听听。”太子眯了眯桃花眼,看向罗仲达。

    “是,殿下。”罗仲达看了一眼自在品茶的宋景轩,开口道:“轩公子刚刚说,他家中将能有一种新的东西产出来……”

    “……他希望能得到殿下的支持,优先征调农夫。”

    最后这句话对旁人很重要的话,对太子来说根本半点都不重要。他直视宋景轩,问道:“当真能有这样的东西?”

    “她说有,就一定有。”宋景轩回答道。

    这个答案,在旁人听到有些荒谬不知所谓,但太子和罗仲达都是清楚宋景轩所指是谁,听宋景轩这么一回答,皱了一下眉之后,似乎都松懈下来,点了点头,表示信了宋景轩的话。

    “这个事情不必急,但必须着手抓起来。”太子思索了一番,拍板道:“有了样品,先拿来给孤看看。铺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来。”

    “殿下英明。”罗仲达等人附和不提。

    他们这些人离开之后,太子揉了揉太阳穴,叹道:“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丫头到底还能弄出多少事儿来。净是给我找麻烦啊……”

    “那我回去转告她,下次再想出什么主意,自己说一说就算了,不要再来麻烦殿下您。反正,我们如今富贵了,不缺什么。”

    “啊,别啊……”太子睨了宋景轩一眼,调侃道:“这就成了‘我们’了?真是小气扒拉的。刚刚老头子还问我,怎么不将那丫头给收了……我可是主动退出的啊,不是输给了你,你得给我记住这一点,知道不?”

    “多谢殿下成全。”宋景轩起身,正经行了个大礼。

    太子说的对。无论他是靖王爷的时候,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还是将来成了皇上陛下的时候,真要坚持将花袭人收了,且不论结果如何,但过程肯定不会愉快了。

    他的确该感激太子成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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