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哀鸿遍野。

    出发之前,江涵未曾想到灾情会如此严重,直到真正抵达灾区,看到满地伤患,血腥遍野,才完全明白什么叫惨烈。

    “包扎会吗?”虽是国外的灾区,但毕竟灾情严重,国家也派了救援队过来,江涵才刚到达灾区,旁边就有一位医生模样的中国人递了绷带之类的医用品过来。

    “会。”江涵点头,再顾不得其他,接过了药水和绷带就抬头听医生的嘱咐。

    医生看了江涵一眼,估计是她穿得太好,看起来又有些弱不禁风的,所以语气里也多了一丝不信:“你确定?”

    “我学过。”江涵虽然没经历过类似的灾情,但毕竟曾经满世界跑过,基础护理还是会的。

    “那好,跟我来。”医生说完,带着江涵就往前走。

    江涵跟着医生,小心翼翼地避害开两旁受伤呻吟的人,一路往里走去。

    到了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里,江涵更觉触目惊心,满目的血肉模糊,有人断了腿,有人没了手脚,更有甚者,面目全非。

    “为她清洗一下,然后上药包扎。”江涵还在怔愣当中,前面的医生已经开始下命仿,只是有些没好气。

    江涵默然,世人都有以貌夺人的习惯,她看起来瘦弱娇气,这医生便断定她吃不了苦,估计以为她来灾区是来作秀来了。

    江涵也不辩解,拿了绷带和药水,走到受伤的女伤人面前,蹲下来,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那女伤人是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是个金花碧眼的白人,在震中被石块砸中了肩膀,现在肩膀上血肉夹杂着灰渍,惨不忍睹。

    江涵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重的伤,只怕好了,也会留下永久的疤痕了吧,恐怕还会留下后遗症,这么年轻的女人。

    “不用管我,快点给我包扎吧,其他人还等着呢。”那女伤人脸色苍白地看着江涵,吐出流利的中文,“我没事。”

    “好,你忍着点。”江涵笑了笑,是她太悲观了,人没死,就有的是希望,哪来那么多的悲痛不甘呢。

    “真没想到,我居然能逃过一劫。”那女子低头看着江涵用药水清洗自己的伤口,感叹道。

    “你是本地人吗?”江涵边给她包扎边和她说话吸引开她的注意力。

    “不是,我是美国人,”那女子笑笑,“来这里散心的,我刚失恋。”

    “是吗?这么巧,我也是。”

    “怎么会,你看起来这么美。”那女子有些不信。

    “真的,”江涵半开玩笑地说道,“他看上了跟我年轻时长得很像的女人。”

    “你今年多大?”那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涵。

    江涵报出了自己的年龄,她一脸惊讶:“真不可思议,东方人看起来都这么年轻吗?”

    “你中文说得非常好,”江涵转开了话题,“自学的?”

    “谢谢,”女子一脸骄傲,“我前男友教我的,他是个中国人。”

    “是吗?那你也不算太亏,以后来中国,可以来找我。”江涵笑了,看那女子正幸福地出神,手下的力加了一分,系上了她肩上的绷带,然后站了起来,“好了,你的伤口包扎好了,待会儿有车来,会把你送到附近的医院去。”

    然后走向下一个病人。

    伤者实在太多,救援队源源不断地从废墟之下挖出伤者,而不幸死于废墟之下的人的尸体,也排满了偌大的空地。

    江涵已经顾不得哀叹和悲痛了,她一整天做的事就是不停地重复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个个不同的伤人从她眼前掠过去,有的伤了腿,有的伤了脚,有的伤了腰,有的伤了背,男女老少,无一不是血肉模糊,脸色羸弱,有些人或许能有幸得救,而有些人,或许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援救期间,江涵只来得及喝了一瓶水,连饭都没时间吃,不过看了那么多的血肉模糊的场景,她也实在吃不下。

    一直忙到凌晨,才有人接手,江涵原本洁白无瑕的白衬衫已经血迹斑斑,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零乱不已,脸上也沾了不少的血迹和灰尘,但她已无瑕顾及,因为伤者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她原来不准备去休息的,但被医生呵斥了一番,便乖乖去临时搭建的营地休息。

    住的是非常简单的帐篷,就一个塑料的帐篷,下边铺了一层席子,上边是一层薄薄的毛茸茸毯子,连枕头都没有,幸好这会儿天气并不是特别冷,将就着也过得去。

    其实来救援的人不少,但是死伤者更多,而且灾区道路堵塞,物资运输并不方便,所以各种条件都非常简陋,不过江涵并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虽然过了多年富贵日子,但是并不代表她吃不了苦。

    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江涵在黑暗里换掉了沾满血迹的衣物,刚躺下就有另一个女生进来了,看到江涵,她笑着打了招呼,江涵才知道她是跟自己一起睡这里的,也对,物资这么缺乏,能省当然得省。

    与江涵一起睡的女生姓林,名叫林檬,是个白领,刚从金融公司辞职,本来是过来旅行的,没想到会碰上地震,死里逃生后,便帮着救灾,不过她会的东西也不多,和江涵一样,就是帮忙给伤者包扎伤口之类的,不过因为人员不够,所以也算帮上大忙了。

    “本来物资是挺充足的,不过需要救助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们便把一些东西分给了灾民,”说到住处简陋的问题,林檬解释道,“他们比我们更需要那些东西。”

    江涵点头:“我们是来救灾的,自然是为了他们好。”

    “对了,你来这里,你家人不担心吗?”林檬和江涵聊了好一会儿后,林檬忍不住问道,问完后又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看你娇生惯养的,你家人应该很疼你,不愿意让你来这种地方吧。”

    江涵听到这话一愣,这才想起来,她一早就飞过来了,一整天忙得都没机会想起这事,她忘记给家人打电话了。

    “对不起,能借你电话给我用一下吗?我的手机没电了。”虽然说陆廷未必在意她,但是她还有其他在意她的人呢,对他们而言,她算是失联一天了。

    江涵拨通的是陈绍丞的电话,他是她的经纪人,肯定能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应该会替她处理好忽然离开这事的。

    “我的姑奶奶,你又跑哪里去了?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电话刚打通,江涵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电话那边的陈绍丞就激动地跳了起来,逮着江涵好一通批评。

    “抱歉,这次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那些通告你先替我推了吧,还有我家人那边,你也帮忙告知一声,我没事。”

    “姑奶奶,你倒是告诉我你在哪里啊?不然我就是告诉那群找你找疯了的人,他们也未必相信我啊。”陈绍丞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

    江涵于是报出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姑奶奶,那里不是正地震吗?你跑哪里不好,跑那里去散心,快点回来吧,就算不想回来,那也换个安全的地方去散心啊,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回来的,但是你自己的安全你自己要保证啊。”陈绍丞这回激动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我是来救灾的,”江涵皱眉,“对了,我手机没电了,这是我朋友的电话,没事别打电话烦她,没事我挂了。”

    电话那边陈绍丞还在叽哩呱啦地表示自己的震惊,江涵已经利落地挂了电话,然后将电话递还给林檬。

    “你家人不知道你来了这里?”林檬一脸了然地看着江涵。

    江涵点头。

    “我也是,我都不敢告诉我爸妈我来了这里,希望这场灾难快点过去吧。”林檬叹了口气。

    江涵不语,两人沉默地睡去,空气里仍然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伤者的呻吟声,但两人实在太累了,很快就睡沉了,雷打不醒的那种。

    大概四个小时后,两人被叫醒,然后分别跟着两个医生去继续救助伤员。

    在林檬的介绍下,江涵认识了昨天跟着的那个略显严厉的男医生,吴政,三甲级医院的权威医生,获荣誉无数,是医学界颇负盛名,而且,还相当年轻,今年才三十八岁,未婚单身,来灾区才几天,就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的关注。

    江涵今天仍然是跟着他。

    许是经过了昨天的相处,吴政今天对江涵的态度温和了不少,不过他话仍然不多,只是指使江涵做事的时候语气轻了不少。

    江涵也不以为意,她向来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更何况吴政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偶然间遇到的陌生人,救灾过后,应该不会再有联系的那种。

    “喝点水吧。”

    给房间里最后一个伤人包扎完,还没有新的伤员送进来,江涵正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吴政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谢谢。”江涵接过,才刚拧开盖子,救援人员又抬了好几个伤员进来。

    “快快快先给他包扎一下,要马上送医院的。”几个救援人员放下伤员就开始催。

    江涵急忙放下水,取出药水给伤员清洗伤口,做止血处理,然后给包扎上。

    如此,不停有伤员送进来,江涵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真正有时间坐下来,但伤员太多,她也只得加快速度狼吞虎咽。

    “不用急,这么多伤员,你没办法全救过来,可别累倒了,在这样缺人的时刻成为大家的拖累。”吴政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江涵身旁坐了下来,他的手里,也捧着一碗泡面。

    “习惯了。”江涵不以为意,以前在剧组的时候,有时候为了赶进度,也是这么过来的。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吴政瞟了江涵一眼,“你虽然保养得很好,但看起来身体并不健康。”

    江涵笑了笑,没有说话,吴政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关注娱乐圈的。

    “你为什么会想来救灾?”对于江涵的沉默不语,吴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又说道,“前几天来了好多女孩子,不过看到这样的场面,大部分都走了,只留下了几个人。”

    “我觉得在这里,也许能重新找回我自己吧。”江涵说了一句很文艺的话。

    吴政不置可否:“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他们需要我。”江涵看着一旁空地上躺在地上的伤员们,他们需要她,而她恰好能帮得上,“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既然是骨干级医生,如果不是政府安排,那医院肯定是不会让他来的吧,医生么,在哪里不是救死扶伤。

    “跟你一样。”

    “为一样,干杯。”江涵扬了扬手里的泡面碗。

    吴政笑了,但还是端着泡面碗和她碰了一下。

    接下来又是无尽的忙碌,虽然地震已过,但余震不断,新的伤员不断增加,因为每日实在太忙,吃住又极其简陋,环境也恶劣,江涵前几日的好精神渐渐散尽,脸上也有疲态,不只是她,其他救护人员状态也不如之前好了。

    幸好不断有新的救援人员加入,所以他们的工作也没之前那紧张了。

    “大概再过半个月左右,这边的事就能了了,”晚上入睡前,江涵和林檬闲聊,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人已经非常熟悉了,所以什么话都聊得起来,“你准备回国吗?”因为熟了,江涵也略略和林檬提过一些自己的事。

    “应该会吧,”江涵点头,“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而且这些天我也想通了很多。”

    “那也好,无论什么事,面对总比逃避好。”

    “你呢?是继续旅行,还是回去?”

    “回去吧,”林檬眼眶微微湿润,“我想回去陪陪我爸妈,年轻的时候生怕自己去的地方不够多,看的风景不够美,可是这些天经历了这些,我才明白,没有什么比陪在父母身边更重要。”

    “那也好,省得家人担心。”嫁给陆廷之前,江涵的家人概念并不是特别强,因为那之前她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虽然和江亭相依为命,但两人性格相差太多,所以关系虽好,但其实并不算亲密无间。

    “那个,吴医生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林檬看着江涵,犹豫半晌,才迟疑着问了出来。

    江涵愣了愣,看了林檬一眼,然后摇头:“不可能吧,我比他大了十几岁。”这些年演艺圈里遇到敬重她的异性后辈多了,她并不觉得吴政会对她动心。

    “可是我看他好像经常盯着你看?”

    江涵笑了笑,调侃道:“是你自己经常盯着他看吧?”

    林檬脸红了红,讷讷地说道:“吴医生人挺好的,长相端庄,又有爱心……”

    “既然喜欢,就去追吧,”江涵鼓励林檬,“这个世上,能遇到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

    林檬若有所思。

    “他是c市人,平常喜欢看书,打球,摄影,最常去的地方是市图书馆和体育馆,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看林檬犹犹豫豫的,江涵抛出一串吴政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

    “和他聊天总结出来的。”江涵耸耸肩,“他人品不错,虽然有些无趣。”

    “那你,对他的感觉呢?”

    “我,”江涵有些好笑,“我虽然这段时间感情出了问题,但也没有想到迅速再找一段感情来弥补空虚,而且,我不喜欢吃嫩草。”

    林檬脸色微红,她年纪比吴政小了十岁左右,吴政如果和她在一起,也算吃嫩草了吧。

    “明天你跟着吴医生,当他助手吧。”

    “可以吗?吴医生会不会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江涵有些好笑,“一个是二十几岁的鲜花一样的年轻姑娘,一个是豆腐渣一样的老女人,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江姐,你怎么这样说自己,你看起来就比我大几岁,而且吴医生才不是那种以貌度人的人。”

    “怎么,还没在一起就开始替他说话了?”江涵打趣。

    林檬脸色微红。

    “好了,喜欢就好好把握。”江涵拍拍林檬的肩,“吴医生是个好男人。”

    林檬红着脸点头。

    少女心啊。江涵感慨,这辈子,她似乎都没怀过春。

    第二天江涵和林檬换了一下,去做了另一个医生的助手。那个医生是个中年女医生,姓何,年纪比江涵还小了几岁,非常的和蔼,因为和吴政熟识,所以也大体知道江涵的情况,所以对她也算照顾。

    江涵心里虽然觉得温暖,但也觉得不太自在,因为何医生看她的目光温柔是温柔,但也满含同情,好像她就是一弃妇,要说弃妇,那其实也没错,丈夫喜新厌旧看上了更年轻的女人,不是弃妇是什么,可是她就是自怨自艾不起来。

    “小江啊……”江涵才刚给一个伤员处理完伤口,何医生就和颜悦色地叫她,递给她一瓶水,“喝点水吧。”

    “何医生,我年纪比你还大,你叫我名字就好。”江涵觉得怪别扭的,她看起来是比何医生小,可是她年纪可比她大了好几岁,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那我叫你小涵吧,”何医生微笑地边给伤员看伤口,边和江涵闲聊,反正在场的也没几个中国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江涵愣了愣,然后回答:“嗯,我还有一个儿子。”

    “你的情况,吴医生都大致跟我聊过,我身边恰好……”

    “何医生,我来吧,”江涵狂汗,感情何医生是准备给她介绍对象来着,话说她看起来真有那么惨吗?所以她赶紧打断何医生,接过她手里的药水和绷带,“你去为伤情更重的伤员处理伤口吧。”

    看江涵这态度,何医生也明白江涵没这方面的心思,也不再强求,点点头,看别的伤员去了。

    江涵看着何医生的背影,抹了把额头的汗,话说她被抛弃这事,现在不会整个中国救援队的人都知道了吧?那她还怎么混啊。

    “快快快,何医生,快看下这孩子……”江涵才给手下的伤员绑好绷带,就见一个救援人员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飞快地冲了进来。

    然而整个房间已躺满了伤员,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再放孩子。

    江涵四处扫了一眼,然后看到角落里有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放满了各种医疗用品,她上前快速将医疗用品挪到桌子一旁,然后脱下身上的外套,垫在桌子上,对救援人员说道:“放这里。”

    救援人员赶紧将孩子放到江涵的外套上,江涵此时才看清了那孩子的样貌。

    那孩子应该才一岁多,是个金发长睫,白皮肤的小女孩,十分可爱,但此刻她却不哭不闹,双眼也紧闭着,似乎昏睡了过去。

    此时何医生也赶了过来,看到安静地躺在桌上的孩子,脸色一紧:“这孩子怎么了?”

    “我们刚从废墟里把她挖出来,她被她父母护在了身下,我们挖出来的时候,她父母已经死了,她还有呼吸。”

    江涵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她确实还有呼吸,但十分微弱。

    何医生皱着眉头也上前察看了一下婴儿的情况,回头看江涵,脸色严肃:“她可能是窒息了,氧气罐还有吗?”

    江涵摇头:“已经用完了。”

    何医生脸色微沉,又看江涵:“人工呼吸会吗?我这两天感冒了,不太适合给孩子做人工呼吸。”

    江涵想了想,点点头,拿水漱了口,便上前给孩子做人工呼吸。

    其他伤员都聚了过来,低头给孩子祈祷,救援人员也紧张地守在一旁,察看孩子的情况。

    因为孩子和成人不一样,所以江涵不是特别拿捏得准,但幸好何医生一直在旁指导,江涵做起来倒也比较专业,只是一连给孩子做了二十来分钟的人工呼吸,孩子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应该,没救了。”看孩子双眼依然紧闭,何医生叹了口气。

    一群人脸上都露出失望和不忍。

    江涵低头看着孩子苍白的脸颊,浓密长睫下紧闭的双眼,只觉得整颗心都因心疼而颤不止,这么小的孩子,她的父母刚用生命保护了她,她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我再试试吧。”江涵语气略有哽咽。

    何医生愣了愣,而后点头。

    而这次,她成功了。

    在众人都觉得漫长如一个世纪的时间过去后,就见小小的孩子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又在众人觉得无比漫长的时间过去后,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再没有什么比这哭声更美好的了,江涵在那一瞬间,亦泪如雨下。

    其余人则一片欢呼,这应该是阴郁这么多天后,众人第一次真正展露欢颜吧。

    过程总是艰苦的,可只要结果是好的,再辛苦,都值得。

    兴许是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江涵的缘故,所以孩子特别粘江涵,吃饭要她喂,睡觉要和她睡,江涵在给其他伤员做基础护理的时候,她也乖顺地坐在一旁,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众人都很喜欢这个孩子,江涵也在不知不间就动了情。

    这么可怜,又这么乖巧的孩子,多么像前世年少时的她,孤独敏感,乖巧懂事,可是她不希望她走她的老路,她希望她开开心心地长大,快快乐乐地生活。

    她想领养她,把她带回国。

    哪怕她与陆廷再走不下去,哪怕她没办法给这个孩子一个父亲,她也想把她带回去,她会做一个好母亲,教会她她在这一世悟出的一切,带给她爱和希望。

    江涵把这想法和林檬等人说了,她们都很赞同,建议她去申请领养,而这个镇上目睹江涵救治这个孩子的伤员们,都愿意为她提供领养所需的帮助。

    但领养手续依然麻烦,江涵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之前也没有在这个国家居住的经历,不过在她联系了陈绍丞之后,陈绍丞第一时间替她办妥了这事。

    只要拥有财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江艾,从此以后,你就叫江艾,”领养手续办下来的当晚,江涵抱着小小的孩子,开心地对她说道,“妈妈会力所能及地给你自己拥有的一切。”

    小小的孩子才刚到说话的年龄,连路都走不稳,但听了江涵这句话,她立马就模模糊糊地叫出了“妈妈”两个字。

    江涵喜极而泣,当年儿子刚学会说话叫她的时候,她都没这么激动。

    又忙了两天,救援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各国的救援队都陆陆续续回国了,江涵和吴医生他们也定了同一航班的机票,准备一起回去。

    “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办?”这些天在一起,江涵和众人都熟了,所以何医生和林檬她们和她说起话来,都没有什么顾忌了。

    “什么怎么办?”江涵边叠衣服,边逗孩子玩。

    “如果你真的和你丈夫离婚了,你带着一个孩子……”

    “是两个,”江涵纠正,“如果真的离婚,儿子的抚养权,我不会放弃。”小家伙也是她的心头肉,无论如何,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何医生和林檬俱都愣住:“你一个单身女人带两个孩子?”

    想想,都觉得艰难,更何况江涵年纪也不小了。

    “如果真的离婚的话,我应该能得到一大笔抚养费吧。”江涵半开玩笑地回答道,陆氏不缺钱,而陆家人对人素来大方,她得的那笔抚养费肯定够她和孩子三人花几辈子,就算他们半分钱不给她,她也不用担心养不起他们,这些年,她经济一直独立。

    “可是你年纪毕竟不小了。”犹疑半晌,林檬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我这身体,应该能撑到两个孩子长大吧。”

    林檬和何医生顿时无言以对。

    江涵见怪不怪,世人总以为年纪大的女人,没有男人的女人是社会的弱者,是应该被同情的对象,而她偏偏这两个都占全了,林檬和何医生会替她担心也不能全怪她们见识短浅,是她太另类了吧,行为完全没按世人常见的戏码上演。

    “江姐,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强大。”林檬一脸敬佩地看着江涵。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懂了。”江涵不以为然,她今天的觉悟,也是一路跌跌撞撞总结出来的。

    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女人间的私密话题,头顶上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三人也不以意,直到有人走进来,对着江涵说道:“江姐,有人找你。”语气里却满含不解。

    “找我?”江涵有些茫然,她在这里无亲无故的,认识的就是何医生和林檬这几个人,能有谁找她?

    出了帐篷,江涵瞬间就怔在了那里。

    空旷的蓝天白云之下,布满阳光的原野之上,许久未见的陆廷正站在百米开外,静静地看着她,眉眼温和,风尘仆仆。

    一如十余年前,她结束了自己的行程回国,人潮汹涌的机场门口,他倚着车门等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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