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说我们身处的这一块儿是最靠近那些个魔修洞府的吗?”自下摆撕下两条长长的布条,肤色较深的少年一边咬着一端一边麻溜的将之缠绕在手腕之上,道袍宽大的袖口被死死的束紧,连带着腰间多余的挂坠亦是被尽数去除。白清羽将长发绑好,抬头望向对面目不转睛望着窗外的明七。

    他没有想到明七能够在灵力被封灵锁封住的情况下,在来到此处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打听到如此之多的事情,再加上前次所拿到的疗伤药。眼前的人比白清羽所想象的还要强大一些。

    仿佛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疑惑和警惕似得,自窗前四处查看的明七回头瞥了眼白清羽,毫不客气的挑了一边的眉头嘲笑道,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个小小的门派弟子,明七就是有些看不顺眼:“我可不像你一样是个除去了灵力支撑就一无是处的家伙,封灵锁对我而言可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脆弱东西。而且那些个魔修——特别还有那些被虚假的温柔迷惑而变得自私起来的家伙,抓到他们的弱点就很容易打听到。”

    “这个方面我的确自愧不如,所以这不是在精进中?”很显然这种犀利的挖苦在这段时间内已经颇为频繁的出现,以至于对于现在的白清羽来说只是略略耸耸肩,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说了。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郁闷又生气的反应,这看着明七少年转瞬黑掉的面孔就知道了。

    若是在平常,那么接下来则会有被看不下去的和钰打断,顺便叉着腰训明七几句,比如‘别只耍嘴皮子’或者是‘师叔别和这种家伙计较’什么的。然而现下的情况却是这边的两个少年已经做好了被插话的准备,而另一边却毫无动静。

    “钰师妹?”白清羽转头望向少女所在的地方,终于发现了此时不寻常的安静。约莫是因为年龄相仿又身处困境,称呼反而不是那么的重要起来。

    和钰正坐在属于她的床榻上,因为顾及到男女有别,她的位置在屋子的最里边,并且被白清羽细心地打理的十分干净。她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的簪子上,它们的尖端被刻意做成了尖锐的形状。

    和钰眉头微蹙着,双手也不甚安分,照例将可怜的饰带反复搓揉着。比起以往更加缓慢而沉重的动作彰显出了其主人很是复杂的内心。

    她猛然惊醒似的啊了一声,像是从长久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一般,带着恍然未醒的朦胧和手足无措的惊慌,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

    “怎么了?”见到这般情形,白清羽不由担忧起来。他们当下所要做的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就如同企图出海淘金的渔夫一般的,是个搏命赌博的行为。因此,在如此前提之下,他并不希望带着有一丝不好的状态来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白清羽朝着少女走去,不带一丝声音的蹲坐下来,温和的像是拂过情绪的羽毛尖。

    “慌张呗,毕竟这事要是弄不好就是魂飞魄散。”不远处的明七又开始了他的说辞,他上下摇晃着他的左腿,他是曲折着腿坐在椅子上的:“不知道的、脱离了掌控的、看不清结果、不能确定的事情,你们都恐惧着。话说回来,真要都知道了,我觉得也就没得戏看了。”

    然后被两道视线狠狠的戳了个遍,偏生明七对此还很是无辜的睁着眼睛接了一句:“怎么样被我说中痛脚了吧,害怕就直说嘛又不嘲笑你。我可不想这家伙一样就会说漂亮话。”

    他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蹲坐着的白清羽,一脸的挑衅模样。对此,白清羽表示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啊……没什么慌张……好吧,是……我很慌张。”和钰不满的瞪了窗前百般无聊似得的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倒是放松了些许,然而内心是否还留存着,便是他人所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在白天光明正大的逃出去,而且没有灵力,这里又是距离那些魔修最近的地方,还是感觉太不可靠了,即使你说在这里摸到了什么通道掌握了他们的巡视规律。”和钰抬起头瞪着明七,眼中的情绪如同燃烧的明火,坚定而灵动。她继续说着她的感觉。

    “那毕竟是凶残嗜血的魔修……”和钰没有再说下去,她觉得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不得不承认,明七说的,那些对于未知以及过于弱势而产生的惧怕是正确的、并且是本能似得存在。

    白清羽有些诧异的望向和钰的侧面,少女柔和的线条勾勒出一幅柔和纤细的轮廓,伴着垂落的黑色长发有种一碰既碎的错觉。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这个当初在领取任务时显得格外缩手缩脚的少女此时已经可以大声的、坚定的去开口反驳和诉说了。

    “别小看这些啊。”明七听了大声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能够给我摸到通道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何况我还没死呢。”

    二人显然没有相信,看那充满怀疑的目光就知道了。

    “不过总比呆在这里要好。”和钰转头对白清羽说道,“这片既然是一片山脉,山路曲折地方又多树,说不定真的还能逃出去。”

    白清羽点了点头,“如果这真的如明七师弟说的是虚无山脉的话,那还真的可能逃出去,因为在这片山脉的另一边是泰伦,这注定了魔宗不会全面控制着条山脉。”

    说着,他低下头望着被握在手中的方形玉牌。这枚玉牌是他的曾祖父给他的保命符,只有摔碎了才会发动蕴含在其中的破坏阵法,平常在人眼中看来,也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罢了。

    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机才能动用的……

    白清羽抬起头,轻笑着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炉鼎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够忍的。”

    ……

    ……

    时至正午,阳光照耀正盛,正值精神疲乏时刻。灿烂的阳光热切的将每一块地方镀上了一层闪瞎眼的金色,不放过任何一块地方。此时,有动作正在进行。是偶尔细碎的枝叶沙沙之声,是若有若无的,轻到了极点的呼吸声。

    没有人认真的去追寻这些看似稀疏寻常的动静,极为的自信,似乎是他们普遍的心理。

    三人皆是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或许是明七对于这块地方的熟悉,总之等到他们三人摸出一大半的路程的时候已经离他们所在的屋子很远了。虽然其中亦有惊险的擦身而过,大概真的如明七所说的那样,大多数的修士都太过依靠灵力,对于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反而不是很看重。

    利用地形和阵法的互相牵制,又掐准了魔修的巡视时间,这让他们轻易的钻了空子。

    然而对于这个说法,白清羽则是保持怀疑。不过这也许从侧面反映出了他们这些被当做炉鼎的筑基期并不受到重点关照。想到这里,白清羽便不由想到了被安排在另一处的叶清歌。比起他们来,叶清歌已经达到了筑基后期,而且根骨尚佳,或许他要比他们还要处境艰难一些。

    依旧是一边握紧了玉牌一边神经兮兮的四处观察,不放过哪怕丝毫响动。白清羽的精神紧绷,如临大敌。比起走了这么久却没有遇见一丝敌人而有些放松的和钰以及不知怎么的将气息敛的融入自然的明七来,他显得还要更加神经些。

    没有明七那种方便的敛息,若是放松的话,也不知从哪会露出破绽。

    嘶……稍微有些不爽……白清羽挑了挑一边的眉头。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等到他们终于勉强算是绕开了那些遍布在大大小小的地方的阵法的时候,他们正在处于一条废弃的小道上。彻底没有人烟的环境让他们终于可以轻声的交流几句短句,神经亦是可以稍稍放松,特别是对于神经兮兮紧张过头的白清羽来说。

    他们所处的地方险而又险的,它处于这片山脉中的一个断面之上。这条小道十分的靠近山壁——它近乎就是在贴着山壁的里边走。就像是一个长长的凹口,仅仅在山壁的内侧开凿出一个一人多宽的小细道。

    到处丛生的杂草、被磨得光滑的岩石以及覆盖了不薄的土层表明了这个被刻意开凿出的小道已经废弃了足够久的时间。这也大限度的保证了不会马上被发现的可能。

    这又是一个好的讯息。

    然而所谓乐极生悲甜中生苦,事情的发展总是喜欢变化出各种令人大为忐忑与哭笑不得的无奈大转折。

    “有点不对劲。”明七走在最前面,山中刮过的风将他那头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如同狗啃了一般的头发吹得群魔乱舞般扭曲。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如鹰一般锐利冷酷的褐色双眼带着淡淡的狐疑之色,轻轻眯起,他撇头望向手扶着的那片山壁。

    “有什么不对吗?”后面的二人亦是停下了步子,白清羽在最后面,他侧着身子,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身后的那条来时的道路。

    明七没有答话,他面色凝重的捻起一小撮土,往鼻尖嗅了嗅,特殊的感官让他甚至可以辨别出血液中蕴含的不同浓度的灵气:“很重的血腥味,而且太湿润了,就像是刚刚浇过水一样。这上面有人在放血吗?前几天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白清羽想了想,将手用力在石壁上按了一巴掌。

    暗淡的光芒斜斜的倾照进山道的一角,将凑过去的手掌照的透亮。被鲜血浸透的土壤在用力挤压的动作下挤出了丝丝鲜红,在深色的皮肤上画出一道道红色的湿|痕。

    “这种已经不是用一个人的血浇出来的程度了吧。”

    白清羽与明七对视了一眼,然后一个后退了几步,一个往前走了几步。每隔一段距离便如法炮制,等到再次站在一起的时候。望着已然失去血色的少女的面孔,略白清羽带僵硬的想要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可惜失败了。而明七此时的面色也十分凝重。

    “到了后边大约两尺开外便没有鲜血渗入的迹象了。”

    “越到前面越是严重,我甚至看见了满是血红色的石壁。而且看那处泛着红的地面,还有边缘干涸泛黄的岩石都延伸到了外头,显然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明七耸了耸肩,看上去有些玩笑,脸色却是黑的。

    沉默在三人之间弥漫,空气凝重起来,迷离的黑暗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仍可以想象出心情的变化。

    无疑是往坏的那方面。

    半晌。

    和钰看了看身后的白清羽,又看了看话剧烈减少的明七,有些不安的轻声开口。因为没有见过如此赫人的情景,她的语气有些不稳。

    “我……我曾经在典籍里看过久远的时候,人们会通过血祭来达到沟通神明或者获得力量,不过……更多的甚至是饲养邪兵等魔道手段。”

    “大概可能……是遇上了?”

    “……总而言之,还是先往前走吧,等到过了这条道,便只剩下最后一处结界了。毕竟在这儿观察了不少时间,你们觉得如何?到底是继续往前面走,还是回去?”明七开口说,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平常,反倒是开始条条叙述起一路走过来的细节了:“想来我们三人有惊无险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吧,今日的巡查比以前要少看来不是我的错觉。而过了今日,就不确定了。”

    骑虎难下,大概说的便是三人如今的状况。前方的鲜血淋漓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而如此诡异的事情只是自脑海中推想便是觉得毛骨悚然。然而也不能轻易后退,走了如此长的时间,且不说有人发觉,就是单说今日守备的人的减少也知道这是一次错过便不再来的天大的机会,若是浪费,也不知会变成何等样子。

    “我们…………”

    轰——!

    白清羽猛然瞪大了双眼,漆黑的眸底,爆破而出的巨大轰鸣声以一种足以劈山裂地的强悍阵势将山体所撼动。沙土滚落,树木折断,石块崩裂,就在眼前的不远之处,须臾之下,一个巨大的豁口自山内破山而开!

    一丝冰蓝在破开的天光之下闪烁着近乎锐利的光芒,杀气四溢之间,白衣猎猎,冰雪一般的长剑握与人手,罡风自脚下凶猛卷起,乌黑的长发翻卷而起。男子微微侧着的面容冰冷至极,眼中腾起的怒意宛如冰湖水底的暗潮。

    作者有话要说:葬剑陷入了卡文地狱……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死活挤压的后果就是……写了删删了写最后把自己给雷翻在电脑桌前(顺便在地上滚两圈表示好苏好矫情要死了)……叶清歌同志……你咋就这么难搞捏?【吐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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