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斜眼偷看铁皮冰箱的反应,淡定从容,眼无波无澜。

    目测前方有几十名黑衣人,一位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其后,双目炯炯有神,头发花白,胡须在风雪中颤动,他板着脸发问:“你便是杀了我小儿的刺客吧。”

    从我踏入云城第一步起,知道在云城被刺杀身亡的人物里,便只有陆家三公子,那么他无疑是陆老爷。

    他手下的几十个黑衣人,一个个剑拔弩张,气焰上便已经给敌人三分畏惧。铁皮冰箱再厉害,以一当十可以,以一当百却真不一定办得到,况且那些都还是有实力的打手。

    雪已经纷纷扬扬下了三日,自我与葫芦摔下来时就没歇过。雪,本身洁白无瑕纯然干净,即使即将成为战场而因此撒上绚丽的鲜血,也将那杀戮掩盖,使之更壮烈罢。

    铁皮冰箱秉持着一向不爱理会敌人的脾性,如同一只孤傲的雪狼,立在风雪中,悠扬的发丝肆意摆动。

    我抱着葫芦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远的雪地上,葫芦瞪着那双蓝色妖姬般的大眼看着前方黑压压的敌人,无所畏惧,比之面对铁皮冰箱时更加大无畏。

    “杀了他,”一句命令随着呼啸的狂风刮来,勉强听到了那个杀字,“一个也不能放过,包括那只猫!”

    陆老爷的半百花胡须积了不少雪花,随着下颌的颤动,胡须上的雪抖落在了鞋面上。

    吩咐黑衣人,他便转身,只带走两位贴身护卫离去,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他有足够的自信,今日,铁皮冰箱定会葬身于此。

    铁皮冰箱在我一刹那的分神中头也不回说道:“回屋里等着。”

    这一声化在雪絮中,极其寒冷而又让人安心。回屋里,还能御寒;等着,我们谁也不会死。

    何为仆人,仆人就是要随时做好为主人赴死的准备,任何危急时刻都不能退缩的人;何为主人,主人就是可以从你的尸体上踏过也没必要觉得愧疚的高贵存在。

    观之我们,一仆人一宠物猫,似乎有点受宠若惊。

    主人如此发话,我自然不会忤逆,并非我不想帮忙,只不过我若在这,非但帮不上任何忙,还会成为累赘。况且,有铁皮冰箱在,那我们就不会有事。这一种自信从何而来,我竟不懂。

    “你要小心。”

    撂下这一句,我迅速地抱紧葫芦往屋里折回,才踩出第一步,便听到后面拔剑的声音迭迭响起。

    葫芦从我搂紧的双臂中弹出脑袋,越过手臂往铁皮冰箱那边望去,若有所思。

    “兵。”

    “兵。”

    耳后已是杂乱的刀剑鸣声,我全身颤抖着走回屋内,马上将葫芦放下,寻找屋内可以自保的利器。袖中随时带的匕首已经在落下悬崖之时不见,或许掉在雪地上被掩埋了。

    葫芦迈着小白腿走到门边,看着门外激烈的打斗,回头看了我一眼:“女人,你回头得还真不客气。”

    我一个颤抖,吓得差点跌倒在地,它白了我一眼:“瞧你怕死的。”

    “你会说话?”我看着眼前那团白茸茸的动物,虽知道葫芦很可能也是别人穿越过来的,但也以为它不过是有人的意识,却不能说话,毕竟猫的声带已不能改变。

    葫芦敏捷的跳上木床上,伸出白爪子掀开那只棉枕,露出了一把似曾相识的匕首:“你要找的东西在这儿。”

    一把弯弯的匕首赫然躺在床上,是那把我从不离手的匕首!

    我拿过匕首,揣入袖中。葫芦望向窗外那血腥的打斗场景,蓝色眼睛似陷入了沉思:“我因为不小心说了一句话,给他逮着便被他拎回家。”

    我握紧匕首问,好奇,“你说了什么?”

    “fuckyou。”

    “……”我嘴角不觉抽搐了一下,“既然你知道我已经猜到你是穿越来的,为什么不说话。”

    “懒得。”

    仔细检查木屋内的地板,很好,先前弄的机关还在。

    没闲空再套根问底问下去,我躲到屋内门背后,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虽说相信铁皮冰箱的实力,终是有些惶惶不安。

    无论结局如何,这一日的漫天大雪中,必然有一片片红色如花瓣的鲜血,抛洒在那干净无瑕的白雪上,如同傲然开放的红梅。

    我手揣着匕首站在门背后,葫芦窝在我脚边,谁也没说话,谁也不敢说话,因为猜不到结局。

    我在心底里替铁皮冰箱祷告,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这个在死亡刀口上徘徊如此久的恶魔,怎可能葬身于此。

    门外是兵戈交接的声音,眼前却只是暗沉的老旧木地板和一团毛茸茸的白毛。

    “哐~”一声,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一名黑衣人闯进来,手提着剑,映照出我的身影。

    趁着铁皮冰箱无暇顾及潜进来的么。我忍着一丝惧意,半眯着眼,看着他们举剑砍来。

    脚底用力一踩,地上另一边的木块翘起来,打过来一个“手榴弹”,两名黑衣人以为是暗器,猛然回头,眼疾手快,挥剑。

    哼,等的就是你们挥剑。

    “噗。”手榴弹爆破,喷撒出一大片白粉。

    “什么东西?!”

    黑衣人发出愤怒的声音。

    “吃不死你们的东西!”

    黑衣人晃着身上的药粉,爬上屋顶的葫芦已经一脚把一盆冰水往下踢,洒在他身上,使那些药粉更好的在他身上融化。

    “啊!”

    “你就慢慢难受吧。”这毒粉具有强烈腐蚀性,是我融合秦府害人的毒粉以及贾府奇怪的毒粉捣鼓出来。

    趁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我夺过他手中的剑,不去看他们惊恐的眼睛,闭上眼往他们身上捅去。

    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我的手上,我一个激灵,颤抖放下剑,瘫软在地上。葫芦跳下来,盯着那具尸体安慰:“你不杀他,就是我们被杀,不必自责。”

    幸好对于自己的性命,我从来不放心,身上总要带些防身用的道具。也许打心底里认为,跟着铁皮冰箱,无论身处何处都有危险。

    因此在我掉下来没多久,早就趁着铁皮冰箱不在之时,自己在这屋子里捣鼓机关。

    “之前见你鬼鬼祟祟弄着什么,还以为你有什么居心。”葫芦迈着猫步子走到我旁边,与我一同坐下。

    我无力地笑,“你太高估我了,我能有什么居心。”

    我只是求生意识太强。

    门外还是激烈的打斗声,我的心却没来由一阵安心。还有声音,说明他还没死。

    我已经被吓坏了,靠在门背后的木板上,缩着身子。门外忽然空前的寂静,那凌乱的金属碰撞声翛然消失,冰雪天地骤然归于平静。

    身子没来由一凛,藏在袖中的手试图动了动,却发现冻得早已麻木。葫芦睁开眯着的双瞳,伸出蜷着的四肢,起身抖了抖身子,才迈开小白腿绕过木门,从半掩着的木门旁探头看了看。

    我也盯着葫芦圆圆的侧脸,那双宝石般的蓝眼平静无澜,不知看到的景象如何,只是它的瞳孔里,有个黑影在逐渐靠近,一点一点,使那双眼睛变得幽深。

    忽然,葫芦眼露凶光,拱起身子,爪子伸了出来,喵呜叫着。

    难道……

    铁皮冰箱居然……

    我头脑有些混乱。

    怎么可能?我意识里这是个绝对不会被敌人干掉的恶魔,怎会在这就被解决掉。

    死了好啊,可是我为什么有种说不出的堵。对了,是因为铁皮冰箱一旦死了,那么接下来死的就是我。

    可为何心还是一下痛了起来。我狠狠皱眉,管它痛不痛,总之我不想死!听这动静,门外应该已没有几个敌人,只要熬过这关,我就能活命。

    想到这,我冰冷的身子愈加僵硬,却仍强迫着自己慢慢起身,掏出袖中的匕首,举起来。只待门外的人走进来,一刀刺下去,成败只在一瞬间。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噔。”门外有踏步声,接着门轻轻推开,发出沉闷的吱呀声,随着门的逐渐打开,我的心跳趋近狂乱。

    进来后我便一刀刺下去,要快,要狠!

    葫芦退了两步。好,就是现在!我闭着眼将手中的匕首朝进来的人挥了过去,可惜还没落下一半,手便被人狠狠牢扣住,那双手冰冷,有力,握得我的手腕微疼。

    我喘着大气,感觉下一秒或许我的脖子便被割破,又或许胸口被刺穿,只是等了片刻,所想的情节都没发生。

    “葫芦。”冰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些许的无力。

    我猛然睁开眼睛,铁皮冰箱面具下那幽深漆黑的双眼,正直勾勾盯着葫芦。

    葫芦半眯着眼,甜甜喵了一声,还卖乖地跑到他脚边,来回蹭着身子,一圈又一圈,喵来喵去个不停。

    他没死!

    我莫名惊喜,不知为何,卸下重担一般,嘴角不觉勾起,想起什么又懊恼地放平。

    “最近你是太安逸了。”听着这话,葫芦马上仰躺在地,左右翻滚,大力卖萌,从铁皮冰箱那不变的眼神来看,显然无效,“明日回到府上,你若是不抓回三只老鼠,以后的鱼肉免了。”

    “喵~”葫芦发力死叫,大呼冤枉,那叫声好不凄厉,两眼也早已泪汪汪。

    我暗想,它一定在表达自己我错了,主人,我不该戏弄这女人,差点刺伤你,可我知道你英勇神威,一定不会有事,才故意吓吓那女人。

    好个葫芦,竟然是在戏耍我,喵了个咪的。

    我木木地开口道:“主人。”

    他向我看来,终于松开我的手,而我也才发现他手臂上的袖子已经破了几个口,血从破开的口子上流出来。

    看着那伤口,眼神一黯,我立马走到床上,弯腰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破旧的木盒,翻开里面的一个药瓶,回头道:“三只老鼠太少,应该把葫芦丢到一间关着上百只老鼠的暗房内,那些老鼠没被它咬死完全就不放它出来。”

    “……”葫芦幽怨地向我看来,大有要咬死我的冲动。

    “也好。”那固有的冰意淡化少许,语气里透着笑意。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跨过,虚弱地走回床上坐下。

    葫芦赌气地蹲在一边,也不去看铁皮冰箱。

    我小心地将药敷在伤口上,仔细看着他身上的伤口,默默在心里数了数,一道,两道……大概也有十多道伤口吧。

    他闭着眼,似是自己运功调理,因着那面具,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脸色,却仿佛透过那面具感受得到他的疼痛。

    朝破旧的木窗看去,外面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的尸身,因一律穿着黑衣,不知流下多少血,可随风刮来的血腥味之浓重,掩盖不了这个事实:那一群人,全都死在了屋内这名男子身上,他一个人面对二十来个杀手,却只受这十多道剑伤,究竟是经受如何的磨练,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继续清理伤口,他胸口有个浅浅的剑伤,倘若他速度不够快,刺在他胸口的一剑再深入下去,死的便是他。不,还有我和葫芦,而不是外面断了气的黑衣人。

    小心地用干净的布擦拭掉胸口那处的伤,每擦拭一次,自己的心颤抖一下。

    “你受伤了,不必急着赶回去。”我难得涌起一些思绪,小声建议,手里也没空闲,在他敷过药的地方用布带绑上。

    他睁眼,朝我看来,声音有些沙哑:“马上回去。”

    连说话都已经如此无力,更何况行路。他身上这些伤,难道就真不关心?

    “我们不需急于这一时出去,吃的我去找,我来做。”我急切说道。

    他看着我,似是知道我所想,“若是让雇主知道刺杀失败,我没死,我不保证下一次我们还能活着。”

    看着这些伤口,我久久不能释怀。

    这一时半会,雇主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可既然他如此谨慎,我也不再多说。

    他面具下面的那张脸,此刻是否早已苍白如死灰。然而,我看不到,固执冷傲如他,从不会让别人看到他的脆弱,即使是他自己,同样也看不到。

    “那就先休息半个时辰。”

    不理会他的目光,我走到尸体旁,忍着恶心想吐的难受,弯腰将那具尸体拉出门外,关上门。

    跟他说话还是不要有商量余地的好,否则他一声令下,你准没辙。

    半个时辰后,待他歇息够,我们便出发。

    我想扶他,但他没表现出任何受伤该有的姿态。

    事实上,我们的确穿过一望无际的雪地走了出去,铁皮冰箱并没有骗我,我们压根不需要人来搭救,只是沿着那结冰的河流走着。

    既然他早知道路口,为何却还要在这里待三日才肯带我出来?除了躲人还有什么原因。

    至于躲谁,可能是公厘夏,也可能是被解决掉的这些人。

    出到山口,因为那张面具在掉落下来时候被划伤,不可再用,我问铁皮冰箱重新要一张人皮面具,他看着我:“你当这人皮面具这么容易得到?”

    “那……”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递给我:“这是最后一张。”

    试戴以后,对着结冰的河面比照,又是个丑女,我哀怨地想,他对秦可恩这副美貌就那么有意见?

    抱着葫芦与他一同抄着小路回到贾府,他眼神有些异样,似是隐忍什么,我心一沉,在他准备朝大门反方向走去时,拉扯住他的衣袖。

    他疑惑地望着我的小手,我轻轻摇头:“今晚回去休息。”

    一丝东西从他眸中闪过,或许他被我举动吓着,我继续冒死开口:“你受伤了,在外面危险。”

    他稍微用劲准备摆脱我的爪子,袖子被死死抓着脱不了。

    两人在僵滞中彼此对望,雪花落在我们的发上,肩上。

    脚边的葫芦摇着尾巴仰头盯着我们,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终于,他转身,走在我前面,朝着贾府大门走去,高大的身影在夜里无比优美,带着寂寥。

    走到黑色大门前,他举手敲门,然后抱着件斜靠在门边等着开门。

    我想,他不会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吧。

    葫芦在我脚边打了个哈欠,小声哝囔:“呆子跟冰块,妥妥的。”

    他抱着剑,抬头朝我们看来,额前碎发散了一片,要是脸上没那块面具,想必会是赏心悦目的一幕。我没忽略葫芦的话,抬脚给葫芦一脚,“走了。”

    ------题外话------

    很无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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