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什么?横竖东西在那儿,也没生了腿脚,不会跑了的。”怡亲王见沈世钧这般迫不及待,倒是又笑了。

    “十三哥也别笑话我了,我只不过是对着那些东西好奇而已……连带着制作出这‘木牛流马’的人,我也很是好奇!你该当知道,那木牛流马制作方法早已失传许久,如今,竟是有人能够做出了改良的木牛流马。甭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是拿着真正的木牛流马招摇撞骗,还是真的改进过的木牛流马,那都是他的本事!我对武侯素来推崇,如今能够有幸得见武侯代表作品,难不成还要我跟那些小媳妇一样装矜持么?!”沈世钧瞪圆了眼睛,看着雍亲王,神情颇为激动,连声儿地催促道:“四哥四哥,十三爷惯会欺负弟弟,您不会跟他同流合污吧?快些儿带我去看看呗?”

    那谄媚逢迎的小模样看的怡亲王直咬牙:合着他这么就成了“欺负”人,跟他一道儿就是“同流合污”?!这死小子还真是有把人气死的本事儿!不过……等会儿就能“报复”回去了!

    雍亲王眼底滑过一抹宠溺,面儿上略显无奈地点头。总是被安和取笑自己太严肃了,这会儿子可算是不严肃一回了……如是想着,雍亲王起身离开座位,自个儿头前带路,领着两只往演武场的方向而去。

    演武场的大厅,角落里的空地上此刻不仅摆放了武器架,还有一堆零零散散的木头堆在一块儿。那堆木头架子,似乎是用来组装什么的?

    “这……这……这就是你们说的那木牛流马?!”看看那一堆木头,沈世钧一脸不可置信的转头,瞪着自家四哥,喂,四哥不带这样的!你跟着十三哥学坏了!!拿着弟弟耍着玩这样没下限的事情怎么会是沉稳冷静、克己复礼的冷面王四爷会做出来的事情?!混蛋十三哥,你还我爱护弟弟的好四哥来!这一位绝壁不是老子的四堂哥啊啊啊!!!

    “甭瞪着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赶紧的塞回去啊,弄没了爷可不会给你找回来!”看着堂弟脸上蠢蠢的表情,怡亲王只想仰天大笑三声,你小子也有这样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啊!真真是没白费了爷一番辛苦……怪只怪你小子平日里太嚣张,否则,四哥哪有那么容易被爷说动,耍你一回?得亏了你自己个儿折腾的“天怒人怨”啊……

    雍亲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细小的弧度,显然也被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搅和的大家不得安宁的小堂弟给娱乐到了,声音很是与平常不同,都低柔了好几个百分点了:“这东西运到京城的时候便是如此,顾华旻信函里的意思是,只消找个技艺精湛的匠人便可组装起来,可惜……别说是工部的那些个员外郎手底下的人才,就是兵部司库都看不懂这些东西……”雍亲王摇摇头,心里很是伤感,沈家的天下啊,怎么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废物在此横行呢?

    “四哥你竟是找了那些废物?”沈世钧鄙弃道,“即便是在民间找个木匠,也该是比那些废物强的!”

    怡亲王忙解释:“也是四哥之前对那些废物不了解……不过,四哥,那顾华旻不会骗你吧?”

    “他也算是爷的心腹,当是不会拿着这样的事情骗爷。”雍亲王神色间并无犹疑,想是这顾华旻的确是值得信任的。

    沈世钧抬头,目光灼灼:“既有那么个人,咱们不妨将人招揽了,放置在别庄里,由咱们提供经费,令那匠人研制新鲜的东西?他既是敢号称改进了木牛流马,说不得,连诸葛连弩也能再现?!这样的人才咱们可不能放过了啊!”

    怡亲王点头,道:“爷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能否招揽过来,还有那人的底细都颇有疑点,尚不能确定。”

    “怎么?”沈世钧见十三又只说半截子的话,不乐意等,直接转头看四哥:“四哥,你与我说吧!可别跟十三哥似的,总吊着人不上不下的,如此行径,也忒是恶劣了!”

    雍亲王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颔首:“河南那边儿十年前不是发生了一场波及范围不小的涝灾吗?那考工阁的主人一家子,便是在涝灾一事收尾的时候,出现在河南郑州坪林的。那一家人主要的便是,两个主子,六个下人,他们这八人过往一切,回溯到十年之前,竟是查无可查。”

    “哦?竟是还有粘杆处庄严查不到的人物?”沈世钧眼底涌现一股子跃跃欲试的狡黠光芒,心里已然是默默记下了“考工阁”这个名词。

    “那倒不是,”怡亲王接口道:“可巧的是,十年前,京里头四王八公之首的贾家,荣国府里曾传出过一则消息,那贾家二房的庶子没了……”

    沈世钧脸色一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与贾家庶子又何关系?扯他们家作甚?没得膈应人!什么玩意儿!竟是敢跟爷面前儿充大头,真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还当是昔年荣公在世呢?可知是被富贵荣华迷了眼,一家子都昏了头了!当是他们家那些儿个腌臜事儿谁不知道?十三哥,你要不想说话便不要说,掰扯这家人是何意?没人求着你说话。”

    “行了,十三,你也别逗安和了。”雍亲王摇头失笑,继而道:“知你厌恶贾家,可这事儿还当真与贾家牵扯上了。”

    此时,因着各人好恶,沈世钧俨然是对这与贾家牵扯上的考工阁失了兴致,对着正等着他文化的雍亲王随口敷衍道:“哦,怎么个牵扯法?”

    “安和,你也别总是如此,若凡事都以己之好恶定论,总有失误的时候的。”见沈世钧面露不耐烦,雍亲王笑笑,遂转开话题,“十年前,不是曾有风声,荣国府贾家二房庶出三子顶撞嫡母、目无亲父,妾侍赵氏不尊嫡妻,母子二人均被罚回金陵思过吗?这母子二人轻装简从,仅只带了九人随行。最后,金陵贾家宗族没有迎来思过的母子二人,反而还得了这两人的死讯。偏生这前后不多久的光景儿,郑州坪林便多了一户耕读人家,寡妇主母赵氏、遗腹子少爷贾环贾陆砂……这连名字都如此雷同,天下竟有此等巧合之事?倒也算奇事一桩。”

    “主母赵氏?”沈世钧眼睛一亮,笑得不怀好意:“这个女人胆子倒是大得很!却不知那贾家知晓此事该如何反应?”

    “后宅女子就没得一个胆子小的。”雍亲王淡漠一笑,看不出喜乐。

    “四哥,你何时南下?可否捎带上弟弟?”沈世钧满眼的兴致勃勃,“那般女子着实非同一般,若不见识见识,当为弟弟毕生憾事啊!”

    此言一出,却见雍亲王极不赞同的皱起眉,拒绝道:“你那侧妃不是再有小半月便该生产了吗?此时你不宜离京,好生守着你内宅,待得你长子落地,再往郑州行去寻我不迟。”

    “那个女人!”沈世钧满脸厌弃,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声音也像是掺冰碴子一样,“若不是皇叔钦赐侧妃之位,我又岂能容得下那么个胆敢算计于我的蠢妇?那样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实在无法做到不迁怒不怨责……如今这情况,我只当是不知道。无论如何,庶长子……哼!”

    “李氏也不过是对你情根深种,偏你又对她视而不见,这才出此下策的……你总归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这又是何必呢?”怡亲王一叹,虽然知道那李氏所作所为惊世骇俗,于礼法不能容,可偏偏又是因着自己的兄弟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且她如今又怀了堂弟的长子,由不得怡亲王不对她心软。何况,孩子总是无辜的。只是这位堂弟的性子摆在那里,最是个以自我为中心,只凭个人好恶行事待人的,难免疏漏许多……也看不清真心……

    沈世钧冷笑,几乎拍案而起:“出此下策?待得有个女人对你出此下策、算计又下药时,看你能不能原谅!我便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小人,无论如何,我都咽不下这口气!孩子父亲?难不成我堂堂大庆靖郡王还会缺了给我生孩子的女人不成?!她敢做下那起子不要脸面的事情,便该承担了所有苦果!横竖我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名声与我如浮云,我怕她个鬼?!”

    “孩子总是无辜的。”雍亲王淡淡道,看着沈世钧的眼神里带着隐隐的担忧。那李氏确实不是个好的,若任是他们中哪一个早些发现……只是可惜,让那李氏带累了安和的后院……若不是那李氏,安和何至于二十多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偏偏那李家现下又动不得……

    沈世钧呼吸一窒,勉强笑了笑:“无辜又如何?谁叫她有那么个母亲!四哥放心,我虽不待见他们母子,可也不会做什么的。想要我待她好却是不能的,也别净说我的后院那些糟心事儿了,四哥且先告诉我,何日出发?届时弟弟一定准时于渡口汇合。”

    “三日后一早,卯时初刻,京郊渡口,过时不候。”言下之意乃是,皇上那里、你父亲那里都得你自己在三日内解决,若是解决不了,那就不必跟着一块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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