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水花溅起。

    吓了璃琴一跳,看着水上漂起的苹果,皱了皱眉,谁在恶作剧?她抬头,看着对面船上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锦衣玉冠,眉清目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纯澈晶亮。白净的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后的笑意,万分得意。

    璃琴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盯着鱼线。若真的计较,岂不是着了他的道。

    那少年显然不满璃琴如此平淡的反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发现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反身进了船舱,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果篮。看着对面船头垂首静坐的蓝衣少女,随手拿了一个苹果扔了出去。苹果落进水里,溅起高高的水浪,有几滴水落到少女衣裙上。

    那少年扬了扬眉,状似非常讶异,还不生气?

    璃琴又气又好笑,并不打算理睬。一个无聊的陌生少年罢了!

    “哗啦”,又是一阵水花起落。

    ……

    少年看着空空的竹篮,又看看对面的少女,一脸郁闷。暗自猜测:不会是个哑女吧?这样一想,少年叫了一声:“喂!”那声音清亮干净,含着几分烦躁气恼。

    璃琴嘴角微微上翘,忍不住了吧?敢破坏她钓鱼的兴致,不好好玩玩怎么行呢。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该找找乐子,这样才对得起生活。

    “喂!”见少女还是安静的坐着,少年提高声音,隐含怒气,惊动了两条船上的人。

    月夕岚和雪墨清率先走出船舱,其他人也好奇的跟了出来。雪墨翎原是在船尾,听到声音,担心璃琴会有危险,也快步走到了船头,却站在最后面。

    “四表哥,怎么了?”少年身边多了一个粉衣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明眸皓齿,笑起来左脸颊上有个酒窝,俏皮可爱。那少女看到水面上飘着的苹果,还有梨子,再看着少年手里的空篮子,纳闷的道:“水果怎么都掉水里了?”

    少年气哼哼的把篮子也丢进水里,正巧漂到鱼线旁边。璃琴看着水面骤起的波澜,心里暗叹:看来今日是钓不到鱼了!她收起鱼竿,顺便勾起了竹篮。自顾自的拿着竹篮观看,竹篮编制的极其光滑精致,一看就是精品,可想而知,对方都是有钱的主儿。她拿着竹篮就要走。

    那少年见此,眼睛睁得大大的,大声喊道:“喂!那是我的!”

    璃琴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裙摆处湿了一片,上衫也溅到了水渍。她转身望着少年,视线对上他惊讶的眼神,目光平静,语气平和疏离,“你弄湿了我的衣服,这个篮子就当是赔偿”。

    少年一脸惊讶神色,叫道:“你会说话啊?”

    璃琴皱眉,心里好笑,这少年也真有想象力,居然当她是哑巴!唇角勾起,她慢悠悠的问道,“谁告诉你,我不会说话的?”她有说过自己不会说话吗?

    少年也皱眉,十分别扭的说道,“那你怎么不理我?”

    “我又不认识你,为何要理你?”璃琴反问,耸耸肩,眼神无辜又纯真。

    少年哑口无言,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可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瞪着对面的少女,却不知道如何去辩驳。看着少女悠然自得的模样,怎么感觉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少年烦闷的皱起眉头,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月夕岚笑看着那少年,唇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不用看就知道璃琴现在是何种表情。只是不知道这个少年怎么会惹到她,有些同情的看了少年一眼。风含笑疑惑的看着这一幕,对面船上的几人她都是认识的。见没有人上前,她也就站在那里继续看着。

    雪墨翎微微皱眉,却也是静静站着。其他人则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璃琴刚要走,那少年急急喊道,“喂!你站住”。

    “又怎么了?”璃琴略显不耐烦的问道。瞥了眼那少年身边的几个年轻男女,只看衣着气质,就只非富即贵。她已经没有耍弄他的心情了。人多了,就不好玩了,容易闹出事来。

    少年还未开口,那个小女孩倒生气起来了,弯弯的柳眉倒竖,下巴昂起,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娇喝道:“你怎么说话的?还不把篮子还给我表哥”。

    好个刁蛮的丫头!一看就是个宠坏了的大小姐。璃琴也不恼,笑眯眯的看着她,语气依旧平和,“小妹妹,竹篮是我在河里捡到的。它上面又没有写着是谁家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表哥的?小妹妹,说谎话可不好哦”。

    璃琴睁着眼睛说瞎话,表情乖巧恬静,笑容甜美纯净。

    明媚的阳光下,少女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拄着鱼竿,俏生生的立在船头。素淡的衣裙,简单的发式,遮不住她身上高贵清雅的气质,反而衬得她明丽脱俗。

    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女子会撒谎!

    少女气愤的指着璃琴,高声辩解,“篮子明明是表哥扔到水里的”。

    璃琴挑眉,戏谑的瞧着一脸跋扈恼怒的少女,说道:“谁看见了?千万不要说是你亲眼所见,他是你表哥,你当然会帮他了。这也不能怪你,帮亲不帮理,人之常情嘛。想要篮子可以,拿出证据就行”。

    少女气结,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居然能这么理直气壮地颠倒真伪,却让人无法反驳。

    “小妹妹,你真聪明,竟然知道我在胡说八道”,璃琴嘻嘻笑道,看着被气得快要跳脚的少女,忽的语气一转,轻轻嘲弄,“那你还陪着我胡扯!”

    “你你你……”,少女被噎得不轻,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委屈。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又说不过对面那个无理的女子。最后跺跺脚,向一旁的少年撒娇求助,“四表哥,她欺负我”。

    那少年被璃琴的歪理震慑的目瞪口呆,不是没有见过无理的人。可这个女子,无理的那样理所当然,让人无言以对。明明错漏百出,可却让人说不出错在何处。

    璃琴好笑的摇摇头,她何曾欺负过她?这些养在深闺的女孩,当真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一个竹篮而已,我看你扔掉才捡的。既然你们舍不得,还给你好了”,她直接把竹篮扔回了水里,自以为很小声的说道,“一篮水果都扔了,不知比这篮子贵多少”。而后轻轻叹道,“难道是舍不得篮子被苹果压坏?又怕篮子被虐待,才放它自由的?”

    “扑哧”,不知是谁先笑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笑出来。

    轰然大笑声中,璃琴双手抱胸闲散的站在那里,一脸的云淡风轻。仿若置身无人之境,这些笑声如微风拂过花瓣,露珠滑落的刹那叮咚声,美丽悦耳。她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静静地,无声的,眨眼间,璀璨了如画河山。

    如果能让人每天笑口常开,也算是件有意义的事了吧。

    雪墨翎也忍不住扬起唇角,她就是有这种本事。前一刻把人气的恨不得再也不见她,下一瞬又让人怒气全消,就想把她一辈子留在身边,倾心宠爱。

    雪墨清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她耍人的本事还是这么的绝,也不知谁惹着她了?”对于这点,他是深有体会,不知多少次被她气得半死,然而就是无法真正的生气。

    那少年也乐了,手撑着船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璃琴抿唇笑了,“凡事讲究礼尚往来,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她是一点亏也不吃的。况且,她的名字要不要告诉他,还有待商榷。心里却生出几分悲哀,她自己心情不好,就找个陌生人来耍弄。这样的她,真的是不可理喻,她都有些厌弃这样的自己了。

    脑中浮现出雪墨翎冷嘲又讽刺的模样,心里刺痛,他是怎么容忍自己的呢?

    “洛少安”,少年轻快的说道。

    “哦,知道了”,她简简单单的应了声,转身便要走。名字怎么能随便告诉陌生人呢。

    “喂!你的名字?”少年大声叫道。

    璃琴一转身,看到船楼门口站着的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全在这里看戏呢!目光越过众人,停在那个人身上。她依然想不通,他那么冷酷狠绝的人,为何偏偏对自己情有独钟?人人都说,爱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可这样盲目无缘由的爱情,又怎能教人安心呢?

    也许,她真的不懂情为何物!

    月夕岚摇着扇子走到璃琴身边,笑的温和,“她是我妹妹,女孩子的闺名可不能随便告诉外人。不过你小子没机会了,她有未婚夫了……”。

    璃琴收回思绪,看着时时刻刻给她添堵的二哥。狠下心去,一脚踩在月夕岚的脚面上,制止他继续乱说下去。

    月夕岚忍着痛,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仍旧对洛少安说道,“看到那个紫色衣袍的人没?他就是我未来的妹婿”。他使巧劲抽出脚,不着痕迹的离她远了一些。脚一得自由,脚趾头传来的痛意反而变得尖锐起来。月夕岚暗暗吸气,这丫头真够狠心的。

    洛少安毕竟年少,被说得不好意思,脸上烧红。看了眼雪墨翎,尴尬的笑笑。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言行举止十分有趣,想问问名字而已。怎么好像说的他要追求人家似的?虽然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

    璃琴忍无可忍,提高声音,叫道:“二哥,你说完了没?”真是气死人了,说这些话还要不要她见人了?

    月夕岚小声提醒,“我是为你着想,要是墨翎被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迷住了,看你怎么办?”。

    璃琴深吸两口气,强压下心里瞬间涌起的不舒服感觉,放低声音,“二哥,你不说话会死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还嫌不够乱啊!真是的,难道大家都看出风含笑对雪墨翎的爱慕之情了?

    “阿璃性子顽皮了些,得罪之处,还望海涵”。雪墨翎走至璃琴身边站定,淡漠而又疏离的说道,话里的维护之意谁都听得出。

    璃琴看着站在跟前的雪墨翎,无语望天。他这副傲慢淡漠的态度,冰冷的语气,是向人表示歉意么?怎么看都是一副人家就该海涵的样子。

    洛少安身旁的一青年男子看到雪墨翎,浑身一震,拱手笑道,“原来是雪公子”。转而对璃琴抱歉的说道,“是舍弟不对在先,姑娘莫要记怪才是”。

    璃琴顿觉无趣,摆摆手道,“无事,玩闹而已”。雪墨翎的面子可真够大的!她还沾了人家的光呢。不过,他在江湖上的名头如何,她还真是有些好奇了。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身旁的人,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他。至今,她仅仅知道,他是琅风的少主,一手建立起了雪隐山庄,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其他的一概不知。

    “你钓的鱼呢?”雪墨翎自顾自问着璃琴,显然没有将对面船上的人放在眼里。

    璃琴弯了弯唇角,真够傲气的!简直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这样很容易得罪人啊!看他这样子,也不知树立了多少仇家了。她都有些替他担心了……月璃琴,不要乱想了!她赶紧停住这些念头。看着鱼竿,鱼饵早就不在了,她万分遗憾的抱怨,“唉!鱼都被吓跑了,哪能钓得到?”顾忌着洛少安的面子,她说得很小声。

    这段河面上停着的船只并不多,不过时不时的有船只经过这里,水面波动,鱼儿自然都被吓得四处散开。而且,还有一个往水里扔苹果的洛少安,鱼儿会上钩才怪。

    忽然周围人声嘈杂,渐渐有了喧闹之意。

    璃琴疑惑的扫视着周边的境况。何时这里停了这么多的船只?她眨了眨眼,好像那些人都在往这边看?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艳,羞涩,恋慕……美色惑人!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这也太明显了点吧?

    他们的冷静自持呢?她们的矜持稳重呢?

    璃琴无比郁闷,看看雪墨翎,再看看月夕岚,暗暗羞愧。她站在两人之间,就像绿叶衬着红花。情绪不禁有点低落,小声说道:“我先进去了”。

    “阿璃,你怎么了?”雪墨翎拉住她的胳膊,眼中掩饰不住的关切之意。

    璃琴细细瞅了他一会儿,神情越显低落,皱了皱鼻子,含糊嘟囔一句,“只是突然发现……自己长得很丑”。最后一字似是叹息,风一般的轻,转瞬即逝。若不注意,根本就听不到。

    月夕岚一声嗤笑,低声说道,“琴儿,你长得不丑,只是不够美”。

    雪墨翎忍着笑,捏了捏璃琴的脸颊,“就为这事不高兴,你不是不在意这些的吗?”这般亲昵的举止,全然无视其他人的眼光。

    璃琴稍稍偏头躲避,未免他得寸进尺,对她动手动脚。一转身,她躲到月夕岚身后,笑着说,“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失落”。

    月夕岚揪着璃琴的衣领把她从身后拉出来,非常不厚道的推到雪墨翎怀里。后者自然乐意佳人在怀,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就不松手了。

    “翎哥哥,你放开啦”,他脸皮厚可以不管,她还要脸呢。雪墨翎依言松开手,改为牵着她的手,“进去吧”。他也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看。璃琴转身才发现其他人都进了船舱了,只剩他们三个人站在外面,给人当唱戏的看呢。当下脸上发烧,闷闷的跟在他身后。

    进了船楼,她甩开雪墨翎的手,坐到月淑琴旁边,冲口就说道:“三姐,我要尽快把你嫁出去。最多一个月”。

    “噗嗤”,月淑琴一口茶喷了出来,面红耳赤的看着信口开河的妹妹,也不知是急得,还是羞得,无奈的说道:“四妹,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

    “三姐,难道你不着急?你都十八岁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这话说的一点也不留情面,直击要害。

    风含笑惊疑的看着月淑琴,她才知道这个消息,不免有些急切的问道,“你要成亲了?和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记得月淑琴曾说过,她不能嫁给那个人。

    月夕岚摇晃着他那把折扇,清水映高峰,淡墨染河山,“蓝浩宇”。

    风含笑笑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嫁给别人了,那我表哥不就惨了”。

    璃琴拿着茶壶的手一顿,看了眼风含笑。再次感慨:这世界真小!不过这可是个好消息,她还愁一时难以找到蓝浩宇呢。念头一闪,她就急急的说道,“含笑姐,你表哥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叫人提亲”。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惊人。

    雪墨翎沉默不住了,“阿璃,你确定要女方提亲?”她到底知不知道成亲的具体议程。

    “不可以吗?”璃琴好奇的反问。见众人都是极力忍着笑,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她是不知道这里的嫁娶风俗,一细想刚才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一着急把话没有说清楚,竟闹了笑话。“我是想说,让蓝浩宇来提亲”。

    心里却想:女方提亲,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月夕岚笑不可抑,“琴儿,莫非要强逼着人家来下聘?”她怎么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璃琴气馁,瞪着眼睛耍横,“反正我不管,你们一个月内就让他们完婚”。

    成亲的仪程她不是不知道,可要真一样样完成,那三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婚?半年?一年?还是两年?她可等不了这么久。

    雪家既要娶亲又要嫁女,一个月内双喜盈门。出门前爹娘交代,办完三姐的婚事,要她顺道去雪家贺喜。璃琴想不通,虽然青越在北边,可是距豫阳城还是有一个多月的路程,这哪是顺道啊?再者,二哥也要行冠礼了,参加完雪家的喜事又得赶回去,这一来一回的折腾,不知道她这身子骨能不能坚持的住。

    若是有选择的话,她真的不愿意去雪家。

    一见到那么一大家子人,想到日后要成为其中一员,她就觉得有压力。看起来所有人对她和善友好,可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要是翎哥哥对她置之不理倒也罢了,可要是他让她成为名符其实的雪家主母,只怕没有人信服。

    璃琴散漫惯了,那种费神劳心的事,她懒得管,更不想置身其中。大概是她此生命运不济,自从莫名其妙的成了圣女,不愉快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看到别人皆大欢喜,高兴过后就只剩下落寞无奈。

    眼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的成家立,更显得她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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