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清晨揉揉眼睛,都会跟昨夜的噩梦说再见,有的时候即便你揉瞎了双眼,噩梦也不过才刚刚开始。

    冷暖被撤销了嫌疑放出来之后,重获自由的小喜只是片刻,接踵而至的就是数之不尽的摞烂。

    除了律师,警方不让任何人见阿南,冷暖有心无力,只能另做打算。

    揉揉30多个小时只假寐片刻的疲乏双眼,在被归齐硬逼着去粥铺吃了一碗粥之后,冷暖还是坚持没有回去睡觉先去了公司。

    阿南杀人,工程停工,冷暖又被带走,可以想象公司的那些的弟兄或为未卜的前途,或为后台可能轻颓倒塌,一个个都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散沙。

    索性归齐回来了,他一早就有条不紊的把所有闲置的弟兄都安插到了d9,象征性的分给每个人一些活计,又给大家大致开了会舒了个心。

    所以在冷暖巡视了一圈儿之后,看见的是并没有什么预想中的乱成一团儿之后,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到底是沉下那么几分。

    当冷暖跟李旭谈了半天,确定一切都还在轨道上之后,到底是疲倦的半倚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揉着跳着疼的太阳穴。

    归齐拆开刚买回来的布洛芬缓释片的包装,拿出了一粒,又接了杯热水,反复的吹吹之后过来递给了冷暖。

    “来,先吃了药。”

    接过了杯子,蒸汽熏的冷暖更觉得晕眩,就着刚好的水温服了药,不舒服的甩甩头,又跟归齐说,“再给我一粒儿吧。”

    “这种止疼的顶药吃多了没好处。”瞅着冷暖那拧成一团儿的小脸儿,归齐眉头也挤到了一起,没有给药的意思。

    “就吃这一回……顶一会儿也成……”揉着太阳穴,冷暖朝归齐无力的笑笑,一抹吃力的弧度扰到了他的心尖儿上。

    归齐到底是又抠出了一片儿药递给了冷暖,难得有表情的一张脸也有些不快,“你说说你,头疼成这样,还非得折腾自己,真是不知道你这是不相信自己呢,还是不信我呢?”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冷暖有点不太适应这样说话声调过高的归齐。

    端着水杯,拿着药,冷暖没吃,而是怔怔看着有些反常的他。

    许久,似是归齐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弯起手指擎了擎镜架儿,烦躁的眼神儿转瞬又蒙上了那层镀着温柔的沉着。

    “对不起,我说话有点儿冲了。”

    冷暖摇摇头,似是急于辩解,“归齐,咱俩之间没有什么信与不信,只是你知道咱爸的这摊儿对我来说意义……”

    她还没有说完,归齐已经明白的截断了她再说这些更显得见外的话,“别说了,我都知道,其实,暖暖,这跟你没关系,我是懊恼自己没能早点儿捞你出来,让你在里面遭这份罪。”

    听他这么一说,冷暖才放松的翻了个白眼儿,笑笑道,“遭什么罪啊,这次就待了30多个小时而已,这跟我以前在看守所待那3月绝对没法比,别当我纸糊的好伐?”

    就知道归齐这个人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毛病,冷暖忍着头晕愣是装出了几分精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没有办法把自己真实的情绪盛摆在归齐面前,或者说她把真正的自己藏了起来。

    不想别人看到,也不想自己看到。

    原本冷暖是准备去拜访一下陈欧和见见柴青,但因为归齐的各种不快,她到底是服了软,答应了他万事先回家睡一觉儿再说。

    而这一觉儿,冷暖就睡到了晚上。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肩膀酸的好像身上背着一个人一般,压的她每动一下都觉得吃力。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整个屋子黑的只能大致看看各类物件儿的轮廓,躺在床上,冷暖并不想动。

    人的内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大白天你能藏的严严实实的,而过于黑漆的环境儿,却让你无比真实的面对自己的心声。

    她想见凌犀。

    从她被带出来之前,那个警察的口里,她知道她能出来是因为那个傻子在乔万三家门口儿蹲了一晚上的成果。

    傻逼……

    死冷寒天的干什么自己去蹲点儿?

    没人了么?

    那么精明的脑子都借谁了?

    冷暖承认她的心被这消息坠的沉甸甸的,甚至出门的前一刻,她还步履匆匆的想着拉开门见到他,自己会忿恨的骂他一句傻逼……

    然而……

    迎面而来的归齐担心的拥抱却让她敛住了一切的真实情绪。

    多可笑,她几乎忘了,她跟他之间早已经不是一道门隔住的关系。

    门的这边站的不只有他凌犀,更有那个对她情深不输与任何人的归齐。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一颗心被那个蛮子插上了大旗,不再属于自己,无心有力的冷暖对归齐总是愧疚的。

    以至于她总想给他的更多,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想伤他。

    烦躁的把头埋在枕头里,直到几乎窒息的前一刻,她才有那么片刻停放了脑子里那个蹲在墙根儿冻的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的人高马大的男人形象。

    呼……

    用凉水洗了把脸,精神精神纷乱的自己,冷暖才出了卧室。

    然而跟她想象中的归齐在厨房忙活,餐饭飘香的画面完全不同,此时此刻,家里客厅的沙发上3人对谈,茶香四溢。

    让冷暖意外的是,除了练习和归齐之外的第三个人,居然是曾经因为她爸的案子跟练姐闹得不欢而散的那个布峥。

    不过显然,看着三个人相谈甚欢的样儿,那过去的种种显然是譬如昨日死了。

    冷暖想,这个时候布峥会出现在这里,除了阿南的案子,也应该没有别的什么事儿了。

    尚且不论人品,布峥是个犀利的狠角儿,这点冷暖是真的见识过。

    看着那个拿着资料跟布峥介绍的归齐,冷暖的眼神温柔,她就知道,他会帮她更好的解决这个目前最让她头疼的问题。

    归齐一抬头看见了她,眸色变的一软,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看了眼手表,又宠溺的笑了笑,“懒猪,还说不困,你这一觉儿就睡了10个小时。”

    莞尔一笑,冷暖走过去坐在归齐身边儿,歉意的看看貌似坐了有一会儿的练姐,表情懊恼的对归齐说,“怎么不叫醒我?”

    “别说归齐了,我看你睡的香,没让他吵你,怎么样,头还疼么?”练习就近拉着冷暖的手,眉眼间也是带着疲态。

    想她这几天也是担心的没休息好,冷暖安抚的拍拍练习的手背儿,莞尔一笑,“我没事儿,别担心了。”

    归齐倒了杯热水,放在嘴边儿吹了吹,觉得不太烫手后递给了冷暖,“对了,滴滴跟陈小生还有李旭刚才下午的时候都来过了,见你睡的香,也没吵醒你,待会儿你给他们打个电话。”

    “嗯……”冷暖颇为懊恼,自己竟然睡的这么死,家里都走城门儿了,她竟浑然不知。

    不过好在,那些人都是朋友,并不会有什么不客之道,至少唯一不算熟的客,她还暂时没有怠慢。

    再次见到布峥,冷暖显然自然的剔除了那一身儿从头到脚的略显浮夸的行头,曾经归类为酒池肉林的不良印象也随着那次犀利的辩护全部抹杀。

    也许吧,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价值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物质论,那些都是他自己私人的事,与他的实力没有关系。

    而且关于这个布峥,让冷暖另眼看他的却是上次练姐在官司上动手脚他甩身离去那次,即便当时迎面很大,他也坚持不会为了钱破坏自己的原则。

    冷暖想,势力不过是他的一种生存表象,以她见人察人之多,她猜他是一个绝对有着自己坚持的人。

    似是发现了冷暖的打量,布峥大方的朝她笑笑,客气的点点头。

    “还没恭喜你们结婚了。”

    看着他那笑起来眯起来狭长的眼儿,让冷暖瞬间觉得跟另一个女人像极了。

    他们都有着一双狐狸眼儿,一双看着虚伪却又精明到不行的样子。

    真的,真的很像。

    布峥自然的跨过那些中间不快的话题,冷暖自是没必要豁开去唠,也是客气的笑笑道,“谢谢。”

    一旁的练习这会儿适时的介绍到,“对了,小暖,忘了跟你说,布峥今儿正式加入我律所了,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练习的一番话让冷暖不无错愕,凭她上次请布峥回来打官司的价位,她可以想象他能入主事务所背后应该是一笔数目不小的先决条件。

    不过转而一想,律所背后的老板怎么都有个财大气粗的凌犀,钱应该绝对不是问题。

    冷暖笑笑,觉得自己有点儿杞人忧天的意思,摇摇头,向大方的朝布峥伸出了手。

    “欢迎来到a市。”

    “不对,应该说是欢迎回到a市,我没跟你说过么?布峥他可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练习的补充,让冷暖确实有些意外,但不影响她的示好,加深了笑意,第二次向布峥伸出了手。

    “都一样,欢迎回家。”

    布峥社交而礼貌的跟冷暖握了手,在抽回手之前,冷暖眼尖的抓到了一个跟他完全不搭轧的东西。

    那是一块表,一块磨损的可以,有了年头的雷达。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那四个并不闪的镶钻,冷暖十分确定。

    那是一块假表。

    一块很旧却被擦的锃亮的假表。

    似是发现冷暖的狐疑,布峥不着边际落下了袖口,藏住了那打量的源头。

    看得出来那是他的私隐,冷暖也并没有更深的窥探的意思。

    几个人象征性的寒暄了几句后,冷暖提出四个人一起出去吃口饭,然而练习推脱了。

    她笑着说,“今儿晚上我张罗了几个同学,给布峥接风,顺便聚聚,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待会儿得赶过去。”

    “那好吧,我还真省了一顿饭钱了。”冷暖开着玩笑,送了客。

    两人临走的时候,冷暖尾随着归齐,还她还跟笑着布峥寒暄,“好,那阿南的事儿,你就多费心了。”

    嗯?

    “阿南是谁?”布峥问的理所当然,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归齐一记警告的眼神给封了口。

    在冷暖满目狐疑的神色下,练习抢过了话儿,“阿南的事儿你就别惦记了,陈欧已经给他找了一个打这种官司非常有名气的律师。”

    ……

    在关门送客之后,冷暖仍是一头雾水。

    既然布峥不是为了阿南的案子出现在她的家里,那他在跟归齐讨论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多,她总觉得练姐和归齐的眼神里隐瞒着她什么。

    “你就是一天想的太多,不过就是我一个朋友出点小事儿,听练姐说布峥来她这儿做了,我就帮着搭个桥。”没有等冷暖问什么,归齐自己笑着跟冷暖解释。

    他朋友的事,确实严丝合缝。

    冷暖摇摇头,觉得自己最近神经似乎过于敏感。

    就像她在家里坐着给乔滴滴打了个电话而已,却总是觉得一堵墙之后的隔壁有个人那样委屈的看着自己。

    那样的眼神,清晰的穿透了她的身体,灼乱了她的一颗心。

    以至于她后来跟小丫头说了些什么,她自己都不得而知。

    一如既往,归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准备好了晚饭,当他把一盘热腾腾的清蒸多宝鱼从锅里端出来的时候,那还飘着热气的烟熏了冷暖的眼睛。

    归齐做的鱼很仔细,每一根葱姜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纤细规整。

    味道鲜美,从无意外。

    冷暖怎么不懂,那不是手艺,是心意。

    有那么一瞬,冷暖很讨厌自己,她觉得自己很恶心。

    默不作声的享受着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付出,又能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个男人对她的好。

    冷暖,你真不要脸。

    冷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光的这一条鱼,她其实并没有食欲,但就像是非要表现什么似的,她觉得她的每一口,都像是再赎罪。

    “你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归齐笑着给她擦着嘴。

    冷暖笑笑,“你蒸的鱼,好吃么。”

    “有多好吃呢?”归齐无聊的问着。

    冷暖忽悠着,“好吃到天天都不腻歪。”

    女人是骗子,这话没错。

    冷暖从没想过居然有一天她自己会撒谎撒的这么得心应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要靠谎言维系了呢?

    看着归齐幸福的笑,她心理的愧疚感确实少了很多。

    当然,冷暖终究是年轻,她的拙劣的演技在见惯事故的归齐看来一目了然。

    敛住了眸间所有的失落,坐在沙发上的归齐看看腕上的手表后,背着冷暖的方向掏出手机后拨了号。

    片刻——

    客厅的座机响了起来。

    归齐就近随手接了电话,讲了几个好之后,跟坚持收拾碗筷的冷暖说。

    “这几天我都没回单位,临时有点儿事,我得去一趟。”

    “成,那你早点回来。”

    冷暖摘了胶皮手套,帮着归齐摘了外套儿,像个最最殷勤的小媳妇儿,送他到了家门口儿。

    帮他拿出来皮鞋,擦了几下儿。

    归齐摸摸她的头发,金丝镜框遮住了所有的眸色,就在出门儿前,他倏的提到,

    “对了,你待会儿有时间去看看凌犀吧,他这几天为了咱家的事儿也没少折腾。”

    归齐的口气极为自然,自然的就好像凌犀是一个与他们谁都不相关的路人甲乙丙,他用了一个词——‘咱家’,轻而易举的就把整句足以让冷暖怔楞许久的话,变的云淡风轻,理所应当。

    然而——

    “等你回来的,咱俩一起去。”冷暖笑笑,有些僵直。

    尽管她现在全部的心思早已飘到了隔壁,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她不能。

    “算了,他不待见我,我去反倒没诚意。”归齐端着眼镜儿,自嘲的笑笑。

    “可……”

    完全知道冷暖要说什么,归齐先用三个字堵住了她的嘴。

    “老婆,我信你。”

    ------题外话------

    呃……我回来了,晚上还得出趟差……真是折腾的要死……明儿就能稳定稳定了……

    欢迎乃们猜剧情,我准备开始下手了。

    假期为啥眨眼就过?为啥?为啥?

    多希望睁开眼,明儿还是3号……

    顺便还得说一句,偷我手机的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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