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这倒不一定。没有人阻止宁微,或许是大家非但不想,反而乐见其成呢。”程浮摸上那两撇得意的小胡子,大口大口地喝着酒,醉眸迷离。

    米辞淡淡地扫他一眼,并不言语。

    程浮放下酒坛,笑问道:“这么说吧,如果我们十一人投票决定,有一人可抱得美人归,米辞想着谁的票数最高呢?”

    米辞浅饮一口,不怎么理会,

    竹筷敲上酒坛,程浮哼完两句饮酒诗,道:“一定是宁微。因为宁微与夫人认识最早,两人也有感情基础,走在一起理所应当,让众人心服口服嘛。”醉眸斜挑,他又道,“票数最少的一定是楚江。因为他明明是最后一个入院的,怎么可以后来者居上?”

    “十二分同意。吾靠,我们前面几个还没有尝到美人何种滋味,他倒捷足先登,老子对他不爽很久了。”银衣银剑,卫凌如一道银色的阳光倏然行入酒楼之中,愤愤然道。

    程浮点点头:“卫公子爽快。不过自最近走向看,夫人明显倾向于新爱而不是旧欢,所以呢,我建议大家联手一致对外,先把楚江废了,尔后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没有了楚公子,你们以为还有谁争得过宁微?”一道温柔若春风拂面的嗓音悠悠传来,与此同时,欧若吟着雪白长袍亦如一道春风般飘然现于众人面前。

    “若吟公子莫非很看好楚江?”程浮眯起眼睛,舌头打结道。

    “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何必拘泥于先来后到。”欧若吟温柔地笑着,眉眼微挑,别有一番让女子难以抵挡的魅惑之意。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依我看不如下注赌一赌。”彭古意摇着博具,施施然走进来,把那骰盅往桌上一放,衣摆平展坐定,“三搏一,赌宁微胜。”

    “压楚江胜。”欧若吟抽出一叠银票,轻轻放下。

    “吾靠,三搏一,压宁微胜。”卫凌探入袖中取银票,取了半天只有零星碎银,冷哼一声,他取下腰间佩剑,掷于桌上,“祖传宝剑,用它赌。”

    随后三人看向程浮和米辞,等着两人做出决定。

    程浮仰头猛灌着酒,看也不看,他似乎只对酒感兴趣,其余无关紧要。

    米辞慢慢抬眼,转了一圈手中的山水折扇,小指挑着扇头缓敲桌沿,扫视一下程浮,轻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诸位莫非以为真就是宁微与楚江二选一?”

    卫凌欣然点头,粲然一笑:“米公子这话有理。老子这么努力,说不定哪天拐夫人跑了呢。”

    欧若吟忽然笑了,轻轻摇头,语声潺潺:“卫公子此言差矣。夫人若是能轻易打动,我早就拐她跑了还轮的到你?你以为女人都……”他的话骤然止住,打人不打脸,说人不说短。

    然而还是迟了。卫凌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当场跳脚,“砰”地一声拍上酒桌,瞪着眼睛愤然道:“你什么意思?!”

    欧若吟自知失言,抿唇不接话。

    卫凌眼圈微红,胸膛剧烈起伏,朗声道:“她是老子看上的女人,纵使有什么短处也只能我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老子当初爱的正是她这种豪爽性格。跟人跑了又怎么着?只能说明我跟她不适合,没有缘分罢了。”

    欧若吟有些尴尬,拳抵鼻轻咳一声:“我没别的意思。那半句话我收回。”

    卫凌瞪着欧若吟,半晌突然道:“是不是你拐跑了她?吾靠,肯定是你这个小白脸,不然还会有谁比老子更有魅力?”他向前一步,咄咄逼人,“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只要你告诉她的去向,我既往不咎。”

    欧若吟咳得更为响亮:“不是我,我没见过她。”

    卫凌不依不饶:“她叫东方,你真的没有见过一个叫东方的女子?”

    欧若吟叫苦不迭,连连摇头:“真的没有。何况我虽然对女子殷勤,但只是殷勤而已,不会随便祸害人家……”话语再次停住,他几乎想把舌头咬掉。

    猛地抽剑在手,卫凌杀气森森:“决斗,老子要跟你决斗。”挥剑砍翻你。

    欧若吟顿时头大,正想着如何脱身。然而卫凌却不再等,直接飞身挥剑攻去。欧若吟无法,忙抽出腰间弯刀抵挡。

    酒楼上一时刀光剑影重叠,金属相击声,桌椅断裂声,和着酒坛坠地的清碎声,“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彭古意摇头叹气,尔后状似无意地将欧若吟下注的银票塞入袖中,乐呵呵地退在一旁看热闹。

    米辞轻轻皱眉,手中折扇一下一下轻敲,只是速度明显快于刚才。

    程浮抱着酒坛喝得正欢,孰料刀剑之气自旁侧撞上酒坛。那酒坛“哗啦”一下,破出一个大洞,酒浆倾洒,顿时空了底。他醉得意识不清,愣是没觉察,仰头倒了半天,却见没有一滴酒出来。

    醉眸迷离,程浮盯了那酒坛良久,又摇晃着身子环顾一圈,似乎明白过来。只见他剑眉一横,手上用力,酒坛直接碎成两半。手腕一抖,两半酒坛直直飞出,分别撞向卫凌和欧若吟。

    欧若吟不敢硬接,身形一闪躲开去。而卫凌正在气头上,冷哼一声挥剑直迎上去,一瞬刺出无数招,尔后长剑横扫,一时无数酒坛碎片齐齐撞破窗户飞出。

    卫凌还欲再战,不料这时听得窗外一声闷哼,像是有人被伤到。他下意识地转眼去望,然后即将挥出的剑招再使不出来。

    众人正在诧异之际,便见一袭黑衣的幽难求自门外走来,那张冷峻脸孔此刻黑如身上衣袍。额头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肩膀与手臂也受了伤,几片酒坛碎片赫然立于其上。浑身低气压环绕,他沉声道:“谁扔的碎瓷片?”为何他总是这般倒霉,走个路都能中招。

    卫凌立刻收剑回鞘,二话不说,足尖一点,欲飞身逃之夭夭。

    幽难求一拳砸上扶梯,怒道:“站住。”

    卫凌不得已停下,挠着脑袋,讪讪地转身,笑得龇牙咧嘴面部扭曲:“兄长有何吩咐?”

    幽难求冷着脸,扫视众人,继续低气压:“都在这里干什么呢?”

    欧若吟、彭古意转身作礼,米辞和程浮也忙起身招呼。

    “兄长。”

    “大哥。”

    “难求兄长。”

    “难求兄长。”

    卫凌笑得表情僵硬,挠头挠得头发几乎掉下来,苦着脸道:“喝酒谈天聊……女人。”

    幽难求目光一凛。

    卫凌当场给跪了:“兄长,我错了。”

    在一众夫侍中,幽难求虽然相貌一般,武功一般,个人背景一般,运气极差,步履维艰,但他毕竟是大官人,身份在那摆着呢。而秦嫣平时也极为看重他,凡事都顺着他,是以众夫侍虽然胡闹,但还没有人敢对幽难求不敬。

    幽难求黑着脸道:“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说?这般大打出手,未东的脸面何在?”

    卫凌和欧若吟忙拱手道:“是,兄长。”

    幽难求转向程浮等人,继续道:“他们两人年轻不懂事,程公子你们该劝阻一下,岂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程浮尴尬,米辞沉默,彭古意凑上去套近乎,“大哥,你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幽难求抹去额间血迹,语气放缓:“小伤,不要紧。”顿了顿,又道,“没事的话各自回去,聚在这里作甚。”语毕,沉着脸转身走了。

    望着幽难求离开的身影,卫凌苦着脸慨叹:“吾靠,老子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彭古意随口道:“有种偏房不够规矩被正房训斥了的感觉?”

    欧若吟若有所思:“这种走向真的正常吗?你们说会不会……”

    彭古意满不在乎:“我认为你们应该关心一下损坏的桌椅酒具谁来赔付。”

    卫凌扭头向一边,默不作声。他今天没怎么带钱出门。

    这时,米辞转着手中折扇,扬眉道:“在场诸人皆有责任,五人均摊吧。”

    没等其他人表态,彭古意一口拒绝:“我反对。你们怎样无所谓,不过这事与我无关,本少爷赚钱不易,且花且珍惜。”

    米辞淡淡睨他一眼,似笑非笑:“说起来,这钱应由古意公子出才是。前几日,你不是从他们两人身上赚了不少钱,给点肖像费不是应该的吗?”

    卫凌即刻反应过来,无缝跟上:“有道理。古意公子既然出售我们的画像,那我和若吟公子也应收点费用,这张脸不能被人白用了不是?我要求不高,二八分成,我和若吟拿二成,你赚八成。”

    彭古意立刻如临大敌,凛然变色:“要命一条,要钱不给。”

    米辞悠然笑道:“有人视财如命,没想到古意公子竟把钱财看得比命还重。果然与众不同。”言语间,是无可掩饰的轻蔑之色。

    彭古意同样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穷酸秀才穷酸气,米公子太不要自视清高,彼此彼此。”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眼色一暗,米辞猛地合上折扇,冷笑道:“铜乳之臭,俗不可耐,熏不可闻。”

    手腕一转,两把银针“唰”地冒出来,彭古意怒火三丈:“有种再说一遍?”

    “铜乳之臭,俗不可耐,熏不可闻。”稚嫩童音脆生生自门外传来,紧接着行入一个俊俏的半大男孩,负手装出小大人模样,正是六侍颜戈。他于米辞身边站定,脆声道,“仗着功夫比米辞哥哥好是吧,哼,米辞哥哥,我来助你。”

    彭古意不屑一笑:“就凭你们两个?不自量力。”

    “再加上我呢?”卫凌同样立于米辞身侧,一只手抚上剑柄,笑容肆意而张扬。不论有意还是无意,刚才米辞的确替他挡了尴尬局面,他没理由坐视不管。

    “三打一不公平,古意公子,我助你一臂之力。”欧若吟温柔笑道,缓步行去,站在了彭古意那边。

    卫凌拍桌怒目向欧若吟:“吾靠,你还敢继续打?看老子不虐翻你。米辞、颜戈,你们看住彭古意,欧若吟交给我。”眼中精光闪烁,那只手渐渐握紧了剑柄。

    空气有瞬间凝滞。

    尔后,“嗖”的一阵风声,两把银针撒出,彭古意先发制人。迅疾拔剑,卫凌飞身挡于米辞颜戈之前,手中银剑一抖,无数银光织成密密网罟。只听“叮叮叮”的响动,所有银针皆被挡下击落。

    醉眸朦胧,程浮脚步虚浮,语声含糊:“等、下,你们这是干什么……”

    长剑、弯刀、银针、折扇、巨蛇,一瞬都到眼前来。

    凌乱响动顿时淹没程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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