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楠让楚沅趁早收拾东西,明儿下午就来接她过去。他用过晚饭便回了大学城。

    房子是跃层式的,主卧在上层,上下层还各有一个次卧,他打算让楚沅住楼下。卧室和厨房还需添置一些家具和家电,次日早上他早早便起来忙活。

    一切打点妥当后他去了钙爷和椒叔合伙开的咖啡店。啡语者开在大学城里的中心街,小资文艺的装修格调,店内还游荡着一只名叫“黄桑”的黄色狸花猫。

    黄桑蹲在柜台上抓狂地挠着脖子,颈上的小铃铛被晃得叮当作响。他推门而入,随手揉了揉那颗圆滚滚的猫头,向坐在最近一张木桌边的钙爷打了招呼。钙爷的脚边搁了一个牛皮纸抱起来的箱子,高至他小腿的一半。

    “东西给你带回来了,找了个相似花纹的。”钙爷将箱子往他那边挪了挪,“看不出来这方面你还挺讲究的啊。”

    关楠嘿嘿笑着谢过了他。喝了杯咖啡又海吹胡侃了一阵后,关楠起身要告辞。

    “怎么假期还那么赶时间,泡妹子去啊?”钙爷也站了起来,笑着调侃他道。

    “瞎扯。”关楠将箱子扛了起来,如实相告道:“扁扁要搬过来一起住了,我得回去整理下。”

    “噢……”钙爷摸着下巴,眼神在箱子和关楠之间来回,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到时记得让我们到你们家蹭蹭饭啊,据说小沅子厨艺不错来着。”

    “过段时间一定请!”他掷地有声地说,别过钙爷出了啡语者。

    将箱子搁进车尾箱,关楠转了转略微发酸的胳膊。忙碌了大半天,他感觉自己就像扫榻恭候圣驾的小厮一般,楚沅来了还得提臀相迎。这样的类比让他心有不甘,可恨又找不出更贴切的比喻。

    将箱子扛回家里后,他驱车赶往熙苑。

    楚沅已经收拾妥当。她来熙苑的时候还只有一个大皮箱,如今半年过去,屋里早已多出许多属于她的细细碎碎的东西,书桌上的小盆栽,自己做的陶艺罐子,还有公司发的形象布偶,等等。能带走的毕竟有限,她再三筛选还是只装满了那只大皮箱。

    一个人在外漂泊了快三年,虽不是寄人篱下,但是归属感总是少之又少。侯月结婚,有了自己的伴侣,在楚沅以为自己要落单时,恰好有个人出现陪伴在她身边,相处的日子不见得尽是温馨甜蜜,但有个人一起吵吵闹闹总不至于再孤单。熙苑对她来说更具有家的意义。

    而搬到关楠的房子,给她的感觉总归是觉得自己是个入侵者。

    “那个屎黄色的东西是什么?”抱臂倚在门框上的关楠打断了她的神游,指着那个扁扁的南瓜布偶问她。

    “那个啊……”楚沅拉上皮箱的拉链,站了起来。琢磨着要是告诉他那是南瓜,她还天天抱着来睡觉,也不知他会不会有被侵犯的感觉。于是她将它塞进了柜子里,胡诌道:“那是一坨翔……”

    “嗯,我看着也觉得像。”他咂了咂舌。

    关楠过来帮她搬皮箱,楚沅抱着那盏地中海台灯紧跟其后。他将皮箱放进尾箱,转身看见她抱着台灯,便伸手要接过。

    “这个我拿着好了。”她摇摇头,指了指台灯,“这个灯罩是玻璃做的,放后面会震碎了的……”

    看到自己送的礼物被她宝贝似的护着,关楠面上波澜不动,心底倒是泛开了一层涟漪。

    “那个……”他们坐上车后,她犹豫着开口道:“过段时间我找到房子了就搬走……”

    关楠心头一颤,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提起这茬。他并非不喜欢和楚沅同一个屋檐,而是他既然没办法回应她的感情,他觉得两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随你。”

    他的语调听起来漫不经心,那根不停点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却泄露了内心的烦躁。

    *

    楚沅在一楼转了一圈,家具和家电倒是应有尽有,光秃秃的阳台没有一丝绿意,总有股难以言喻的空荡荡的感觉。

    “喏,这个送你。”她在卧室收拾一番出来后,关楠拿着水杯站在沙发边,踢了踢脚边的一个箱子。

    “这是什么?”她从一进屋就注意到这个裹着牛皮纸的箱子,搁在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我可以现在打开吗?”她蹲到箱子边抬头问关楠。

    他点点头,咕嘟咕嘟地喝起水来。

    楚沅拆了五花大绑的包装带,撕开厚厚的牛皮纸,里面是一只骨瓷餐具套装的包装箱。

    她猛然抬头望向关楠,眼中盛满惊喜与激动,久久才找到了言语,“太……太意外了,谢谢。”

    “意外什么。”他有些自鸣得意,嘴角勾出浅笑,“食言而肥啊。哥怎么可能做胖子。”

    “总之我太喜欢啦。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她满心欢喜地说,扒开包装箱,移开里面的石棉,将里面的碗碟勺盆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摆到茶几上。瓷碗上面绘着橙、蓝、褐三色的栀子花,看上去素雅而清新。她细细抚摸着那些花纹,忍不住微笑。

    “那么容易满足啊……”关楠在沙发坐下,望着她的笑容,心底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知足常乐嘛。”她笑容不减,依旧埋头像看幼崽一样望着那些瓷器。

    关楠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杯子搁到茶几上,掏出钱包取出了一张卡。

    “这个拿着。”他从茶几上将卡推给楚沅,“老规矩,帮我交水电费。”

    她接过一看,正是以前那张密码是他生日的信用卡。风水轮流转,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她手里。她不禁失笑,点头道:“好。”

    “下周末想叫钙爷他们来吃饭,所以……可能要麻烦你了。”

    “没事,小意思。”楚沅笑着又将碗碟都收叠回箱子里。收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她双手突然顿住,盯着关楠郑重其事地说:“这星期我得回几趟熙苑才行,不然那只鸡饿得瘦不拉叽肉就不好吃了……”

    关楠肩膀垮了下来,不由扶额叹气,“你就不会先把它杀了冻冰箱啊。”

    “冻起来的哪有现杀的肉嫩啊。我想留到钙爷他们来再杀。”楚沅不以为然撇撇嘴,嘀咕道:“而且我也没说要你陪我去啊。”

    关楠被她气乐了,抱着手臂望着她:“就为了一只老母鸡你要特地跑回熙苑?”

    “不然怎么地,”她咂了咂舌,一本正经地说:“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

    “别回了。”他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跑来跑去,“抓过来养阳台上吧。”

    这话蹦出口,别说是楚沅,就连他自己也震惊了。他几时变得这么能体会民众疾苦、为民众排忧解难了……当然,这个“民众”对于他来说是单数。他发现楚沅总能让他干一些以前看来匪夷所思、现在再看只道是寻常的事。

    “瓜哥你真是太仗义了。”楚沅露出皓齿,灿然一笑,抱起餐具箱子进了厨房。

    晚上睡觉,摸着床边那盏地中海台灯上粗糙的纹路,她特意将“hb2yuan”那几个文字转到正面,嘴角不由浮出痴痴的笑。

    *

    节后上班第一天事情比较多,关楠从隋菲那儿拿了新手机后,一整天都没来得及摆弄。下班后被楚沅催着回熙苑逮老母鸡,他走得急,新手机被忘在了办公桌抽屉里。

    卧室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他肩上搭着一条刚擦完头发的毛巾,坐在电脑前浏览新闻。“什么事?”他抬头看着门口一脸拘谨的楚沅,想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上二楼。

    “这个,”楚沅抿着嘴唇走到他身边,将一个黑色iphone盒子轻轻搁到了桌上,“赔给你的。”

    关楠踟蹰了一会,才伸手将盒子拿到眼前端详了好一会,仿佛从来没见过一样。这黑色的手机明摆着是为他挑的,一般女孩子都会选白色款。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开口告诉她,当初他只是一句戏言。

    “那你用什么?”他望着她问,眼神像在扫描她身上哪里藏了手机。

    见他没有拒绝,楚沅心里倒是踏实了一些。她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机晃了晃,“喏,这个,防水的呢。”这还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学校退了剩余的学费,她和孟廷禹一起买的情侣款。

    关楠定睛一看,那款手机是三年前某公司出的防水款,当时还风靡了一段时间。而她手上拿的手机,机壳上已经有不少磕碰的痕迹,一看就知道被用得年老色衰了。

    “嗯。”他也没拆穿她,而是当着她的面把盒子拆开,将旧机里面的sim卡装了进去。

    还清了一通债,楚沅轻松得舒了一口气,只是钱包也跟放了气似的,瘪了。

    *

    自从换了手机后,楚沅花在手机上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屏幕上home触摸键那处已经钝化,每次她都得重复几遍才起效。

    关楠经常瞥见副驾座上的她手指跟抽筋似的按着相同的地方,越看越影响心情。

    “你就不能换个好点的手机么?哥都快看不下眼了。”他忍无可忍地建议道。

    “你不懂,我这叫怀旧。”楚沅头也不抬,孜孜不倦地点着屏幕,旁人看到还误以为她在打游戏。她打算再忍耐一个月,等到下月发工资一定改头换面,毕竟这手机总勾起她不好的回忆,三年前的短信还满满地躺尸在收件箱里呢。

    这天下班,关楠等她一上车,就递了一个盒子给她,“拿着,不用谢。”

    “哇!”她双手捧着那只白色iphone盒子,如捧着烫手山芋似的诚惶诚恐地问:“这是要干嘛?”

    “给你用。”他语调淡淡,与楚沅的一惊一乍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专注地将车倒出,丝毫没有被她的激动情绪所影响。

    “啊,干嘛要给我啊?”她摩挲着盒子嘀咕道:“这太贵重了……”

    “哥看你那个古董玩意儿看不顺眼不行么?”关楠没好气地说,她口口声声说东西太贵重,也不想想自己还不是丢了一个同样价值的东西给他。“你不要啊?不要就还给哥。”他伸手作势要将盒子夺回。

    “要,当然要。”楚沅眼明手快地将盒子护进怀里,笑嘻嘻地道:“你给我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要。”她还想供奉起来呢。

    关楠看到她将盒子搁到腿上,她的眼神与翻看骨瓷碗碟时的毫无二致。他心头也跟着舒坦起来。

    次日午饭过后,楚沅去营业厅剪卡,方澜澜闲来无事也陪着她一起。看到她换了手机,方澜澜不由得好奇。楚沅也不打算隐瞒,直言自己将关楠手机损坏了,赔了他一台,然后关楠反过来给了她一部。

    “奸^情就是从礼尚往来里滋生的嘛。”方澜澜感概道,“你们的相处模式倒挺像情侣的,一个懂得忍让,一个懂得包容。”

    方澜澜对于换手机并没有开心的回忆。先前她在公车上手机被小偷拈走,那会又是青黄不接的经济困难期,崔易刚发了工资,便问她想买什么样的手机。

    “不知道。大概买个三星,htc也要两三千、苹果要四千。”那会方澜澜这样说。

    “那我给你两千,剩下的你自己出吧。”

    “哎呀,那我再想想……那,我买个小米得了,两千就够用了。”

    “行啊,我给你一千好了。”崔易痛快地回答。

    方澜澜当时觉得甚是无语,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跟闺蜜吐槽都嫌丢脸。这样的男人在楚沅看来就是渣男,为自己的女人花钱只花一半是啥意思?干脆一分不出都比这样强。

    那次她用她爸爸的老人机扛了两个月,发了工资直接买苹果。

    “像情侣吗?”楚沅喃喃重复了一句,忽而自嘲道:“像而已,可是并不是啊。”

    方澜澜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楚沅,她和崔易的关系该怎么发展下去自己还弄不清呢,就不瞎指点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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