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五说话果然算数,下午就送来了定钱,也写好了契约。

    伯明知道舅舅与姑姑家都不是富裕,当初他们可是把家里的所有积蓄全都借给了他。如今有了钱,他便赶紧去还给他们,因为他知道没钱的日子一大家子有多么难挨。

    现在只欠二叔家一千文了,家里攒的那几百文不够还,就等着黄豆卖掉之后再还吧。反正二叔家并不缺钱,他家在薛家村排得上头三名,何况二叔本人也不着急。

    到了晚上,樱娘坐在灯前拿着那张契约仔细瞧着,一直难掩心中的兴奋。家里一下进账这么多,的确让她心花怒放,但她如此开心的大半原因是因为伯明头一回试种黄豆就这么顺利,她为他感到骄傲。

    伯明最近对地里的活简直快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她真的害怕他会失败,担心他承受不住,没想到一切如了他的愿,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伯明坐在她的旁边像个孩子一般,等着表扬。樱娘知道他在等着啥,自然是不会让他失望的,“我的相公就是厉害,头一回种黄豆就挣了大钱,以后若是再有人乱嚼舌根,我就上去搧他的脸!敢说我相公靠女人,简直就是睁眼瞎!”

    伯明见樱娘还真把他当孩子哄了,忍不住发笑,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去搧人家脸的。可他偏偏听了十分受用,他将椅子挪近了些,靠着樱娘的身子,红着脸儿说:“那你说说,你觉得嫁给我亏不亏?”

    樱娘瞧他那模样,似有撒娇的嫌疑,她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不亏不亏,你现在都快成大财主了,我还亏啥,我可是占了大便宜哩!”

    伯明被她哄得舒服极了,正想过来回亲她,见她手里还拿着契约,忽而问道:“樱娘,你不是只识几个简单的字么?瞧你刚才盯看了这么许久,莫非你也看得懂?”

    樱娘呵呵笑着摇头,“看不太懂,就是认得这里面写的‘两千文钱”和“六文钱’这些字眼,还有你的名字。要不,你教我认字和写字怎么样?”其实樱娘还有个小小的心思,有了伯明教她这些,以后她在殷管家面前就不需装作啥也不会了。再过二十几日她要去乌州一趟,到时候若是在跟随的人面前露出了会认字和写字的事情,她也有理由可以解释。

    伯明听樱娘说要学这个,他很是开心,直道:“好啊好啊!”他觉得自己在樱娘面前也不是一无是处了,赶紧找出纸笔、研墨,先写下了一家人的名字。

    樱娘见伯明写的还是一手隶书,忍不住赞叹道:“你写的字真好看,难怪你师父要你抄经书。”

    伯明又小小地得意了一下,见樱娘似乎很崇拜地看着他,那种自豪感简直不可言欲。他将毛笔放在樱娘的手里,再握住她的手,很有男人担当似的说:“来,我教你写。”

    樱娘有些忍俊不禁,他那模样真是可爱死了。她乖乖地由着伯明握住她的手,随着他的手劲,写下一家人的名字。为了不露馅,她故意写得歪歪扭扭。

    伯明好不容易在樱娘面前找到了自信,自然是要好好展现一番,整整写了满满三页纸,他仍不尽兴。

    樱娘手握毛笔都有些累了,“伯明,这些我都会了,咱们早些歇息吧。”

    “这么快就会了?你自个儿写一遍我瞧,写不好不许睡觉。”伯明在她面前找到了当教书先生的乐趣,还真不想轻易放过她。

    樱娘见他那样,紧闭着嘴,因为她怕自己笑喷出来,写就写吧,得让他瞧瞧她是如何一鸣惊人的。

    樱娘有模有样地写下了伯明指定的那些字。伯明看得哑口无言,半晌,他才说道:“你学得咋这么快,刚才还写得跟鸡爪刨的似的,才这么一会儿,就写得这么好看,只比我差一点点。”

    “名师出高徒嘛,再说了,我可是个天资聪慧的学生,你可不要小瞧我。”樱娘嘻嘻笑着收起草纸和笔墨。

    这下换作伯明崇拜地看着她了,她才一收好物件,正要起身,被伯明一下拦腰抱住。

    “你……你干嘛?”樱娘被他吓到了。

    “不是你说要睡觉的么?”伯明将她抱上g,一阵坏笑地说道。还不管不顾地帮她脱去她身上的衣裳。

    樱娘平时见惯了他的斯文模样,这下他突然变得有些拽,有些霸道,还颇让她惊喜的。

    这一夜自是惊涛骇浪,狂澜不止。樱娘可是足足以几汪水来迎接伯明。看来伯明的能量是无穷大,一旦被激起自信,便一发不可收拾。

    樱娘心里不禁在想,谁说她嫁的是小男人,偶尔也很有大男人的风采嘛。

    直到次日早上醒来,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还止不住脸红一片。樱娘羞答答地瞧着他,忽而见他肩头上红肿了一大块。

    “你这肩膀是怎么回事,你和仲平不是用板车拉玉米么,最近你没挑担子呀。你瞧,你那一边都是浅色的印子,是以前留下来的,这边却红肿这样了。”

    伯明迅速穿上衣裳蒙住了肩头,不当回事地说:“这点没啥事,不是你说我都忘了,一点也没感觉到疼来,我昨日下午与仲平扛大树了。”

    “扛大树作甚?”樱娘不解,“你和仲平去哪儿砍树了?”

    “去南山砍的。黄豆已经结豆荚了,为了不出意外,我和仲平打算盖草棚,从今晚开始住在地里守着。那里离山上近,时不时有野猪下来,若是被野猪盯上了,一夜能拱掉好几分地。”伯明有些担心地说。

    樱娘听了甚是忧心,“既然有野猪,你和仲平睡在草棚里岂不是也很危险,野猪会不会伤人?”

    “你别担心,南山上只有小野猪,它们不但伤不到人,指不定我和仲平还能捉到几只呢。其实野猪还不是最大的忧患,最近很多人眼红咱家地里的黄豆,我怕有人使坏,趁地里没人,把黄豆都给扯掉了,或是故意放牛进来吃,那可就完了。”

    樱娘听了脸色倏变,最近那么多人嚼舌根,就是因为太眼红嫉妒了,若是真有人那么做,一夜之间就能将几亩地给全毁了。

    樱娘也赞同他这么做,可是很心疼他,“晚上睡草棚多不舒服,现在已入秋了,晚上会很凉的。何况一共有四亩地,你和仲平守得过来么?”

    “搭两个草棚,一个东头,一个西头,能守得过来。虽然入了秋,只要裹上一层被褥,也足够了。”伯明过来抱了抱她,“你放心吧,我和仲平肯定能做好,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樱娘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想做好事情不吃点苦头也是不行的。只是她心里仍然止不住会心疼伯明,她起了床来找上次招娣用剩下的药,准备给伯明擦上。

    伯明下来拦住她,“不用了,今日还要扛两棵树才够呢,敷了也是白敷,庄稼人这点算不了什么。只是这二十多日我都得睡在草棚里了,你一个人睡会不会不习惯?”

    樱娘脸上飞着红晕,“才不呢,没有你折腾我,我睡得才更香哩。”

    伯明知道她说的是反话,呵呵直笑,也不戳穿她。

    *

    当伯明与仲平吃过早饭,再扛树到地里时,见有一群鸭正要往他家地里去,而且有几只已经在吃黄豆枝上的豆荚了。

    伯明飞快地跑过去赶,这群鸭就是上回与他闹别扭的那对夫妇家养的。伯明赶走了鸭子,然后心疼地看着那几棵歪倒的黄豆。仲平则气不过跑到站在远处还在与别人说说笑笑的夫妇面前理论。

    “你们还有空在这说笑,没见着你们家的鸭子跑我家地里去了么?若是糟了我家地里的黄豆,你们可是得赔的!”

    那家男人叫青子,他假装赔罪道:“仲平,你火气别那大,我这不是没瞧见么?”

    他那婆娘可是不饶人,“仲平你瞎嚷嚷什么,我家鸭子吃了你家几棵黄豆了,你数出来给我瞧瞧,种点黄豆得瑟呀?我家的鸭子要去,莫非我还能把它们的腿给绑住?”

    仲平气得牙痒痒,正要骂人,被远处的伯明给叫住了。“仲平,你回来,跟他们这种人能计较出个是非来?”

    仲平气哼哼地走了。来到伯明这,他忍不住发牢骚,“哥,明明是他们没理,为啥还不许我跟他们吵?”

    “闹大了,或是打起来,就分不出谁对谁错来。本来是他们的错,你一冲动,闹起来你不也有错了么?何况眼红咱家黄豆可不只是他们一家,此事闹得越大,咱家黄豆就成了大家的眼中钉了,怕是咱们想保住都难了。在收成之前,咱们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待收成之后,他们想闹,咱们再陪着他们,咱们可不是吃怂饭的。”伯明扶好那几棵黄豆,便扛着树去搭草棚了。

    仲平觉得大哥说得也对,这次只好忍气吞声了,他也扛起树,跟在伯明后面叹了叹气,“哥,看来咱们现在一刻也不能离开这地了,哪怕吃饭咱们也得轮流回家,白日黑夜都不敢松一口气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待以后他们习惯了咱们家比他们过得好,慢慢的也就歇气不闹了,认了。”

    仲平听了“哦”的一声,但愿会是这样吧。

    傍晚樱娘回家时,只有招娣在家做饭,接着叔昌和季旺也回来了。樱娘知道伯明和仲平还在地里,饭好了后,她先不吃,而是盛好饭菜,带上水,一起放进篮子里,要给伯明和仲平送到地里去。

    没想到她刚出院门,便撞见她娘李杏花和大弟柱子。樱娘担心的事果然临门了,她娘听说她如今有这么高的工钱,能不眼馋么?

    李杏花笑眯眯地看着樱娘,看得樱娘身上直发毛,她娘啥时候对她笑得这么灿烂过?就连以前*儿郎当不把他姐放在眼里的柱子,此时脸上也挤出了奉承的笑容。

    樱娘绷着脸说:“娘,你有事快说吧,我还得给伯明送饭去呢。”

    李杏花见闺女越来越出息了,她一出门便有人在她面前夸她会养闺女,现在见了樱娘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想说就说,想骂就骂了。她走上前拉着樱娘的一只手,“哟,我家闺女这是出息了,都不肯跟娘好好说几句话了。”

    樱娘抽出手,“娘,你别拉我手,我这还提着篮子呢,可别把饭菜打翻了。”

    李杏花只好往后退了一步,“哦,好好好,你着急也对,可不能饿着伯明。我和你大弟来也没啥事,这不是想看看你么,你哪儿都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柱子见他娘还在说客气话忍不住了,“姐,你如今一个月挣那么些钱,就打算一个人偷着过好日子呀,你还是不是林家的女儿?”

    樱娘来气了,“当时是谁说我是泼出去的水是薛家的人,和林家没关系了?现在见我挣了点钱,我这一下就又变成林家的女儿了?”

    柱子歪着嘴,“你若不是林家的女儿,你咋还姓林?当时爹娘可是还给你花钱买嫁妆了哩!”

    樱娘将篮子往地上一放,一声不吭地走进院子,见招娣和叔昌、季旺傻愣愣地看着她,她也没说什么,直接去厨房里拎出半袋子玉米面。

    她将玉米面袋子放在李杏花面前,十分认真地说:“我记得爹娘当时就是用玉米面换来的嫁妆,那玉米面还是伯明家给的,我也懒得再说了,现在还给你们了,以后不要再扯什么陪了嫁妆的事,否则别怪我跟你们翻脸!我自然还是林家的女儿,当然也是薛家的媳妇。你们是我的娘家,但这并不是意味着我就要把挣的钱全接济给你们,我会像人家的媳妇对待娘家一样,逢年过节人家给娘家多少礼,我就给多少,不会少一丁点给娘家的。”

    李杏花红着脸道:“娘也没说你少给礼了呀,这不是你比人家闺女有出息么!你以后常回娘家去,爹娘也跟着风光风光哩。”

    柱子见他姐这样冷脸对娘家人,此时已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娘,你别跟她说这些了,你瞧她那样,把玉米面往你面前一扔,跟给叫花子似的。”

    李杏花剜了一眼柱子,“你个臭小子,别再惹你姐不高兴了。”她转而又对樱娘笑眯眯的,“以前是爹娘不对,眼皮子浅了点。可是你见娘家过得不好,你难道就这么狠心不多帮一点?逢年过节给那点礼可起不上啥大用的。”

    樱娘蹙眉寻思了一下,“我倒是想帮娘家一回,就看你们自己领不领情了。到时候我会叫伯明留十斤黄豆种子卖给你们,这种子可金贵着呢,伯明说了,非十分亲近的亲戚是不会卖的。到了明年播种时,你们叫小弟根子过来跟着伯明学怎么种,至于是否学得会,以后家里种得好不好,我可管不了了。记住,以后不要再想来问我要一文钱。还有,明年学种黄豆只能叫小弟根子来!而且就只卖十斤,一斤多的都没有!”

    樱娘瞥了一眼她看不上眼的柱子,拎起地上的菜篮子走了。

    李杏花和柱子看着樱娘的背影,脸都黑了。李杏花无奈地拎起地上的玉米面袋子,往柱子肩上一搭,“是你提嫁妆的事,现在你就自己驮回去吧!”

    柱子气哼哼地说:“她得意啥呀,不就是当了个织布坊领头么,连娘家也不认了!”

    李杏花过来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姐哪有说不认了,她刚才不还说是林家的女儿么,还说会像人家一样逢年过节给娘家礼。”

    “可是她竟然一文钱都不给,都没请咱们进屋喝茶,顶着那副嘴脸给谁看!还说以后不许再问她要一文钱!留十斤黄豆还说要卖给咱们,难道不是送么?她这么不孝顺,你看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指着她骂!”柱子越说越带气。

    “好啦!”李杏花朝他吼了一句,“你要敢跟外人说你姐坏话,瞧我不让你爹打断你的腿!你姐现在可是大人物,你敢给她抹黑,岂不是也给林家抹黑了?难怪你姐瞧不上你,说明年只许让根子过来学,你这好坏不分的东西!”

    柱子梗着个脖子,“娘,我发现你就是人家说的那种墙头草,姐不就是会挣几个钱了么,你立马就歪倒她那一边了!”

    李杏花气得踢了他一脚,“臭小子,闭嘴!你姐都不让咱们再进薛家的门了,你现在得脸了?快走!”

    *

    樱娘拎着篮子来到地里时,见伯明与仲平正在沟里洗手。伯明抬头见她竟然想着给他们送饭来了,他立马将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小跑着过来,眉开眼笑地迎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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