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澈的后宫很热闹,薛蟠从水溶那里听了一耳朵,转身丢就到脑后去懒得再多关注了。

    他虽然肯定了对水澈的感情,但人类身为群居动物他们都有必须去迎合的世俗规则,和身为男人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薛蟠作为一个普通人为了家庭,为了母亲和妹妹娶妻生子是他绕不过去的任务,否则儿子无妻无子薛母还不得整日以泪流面,长幼有序此为自古约定的礼法,哥哥不娶妻宝钗又如何能出嫁。

    水澈身为帝王,不得已的地方肯定更多。皇后继承人三宫六院统统都必不可少,就算儿子足够用了,也必须赐予出身显赫或娘家对自己有用的后妃以足够尊贵的份位,如此才能稳定住权臣的心。冷落后宫已经被前朝所诟病了,完全不搭理后妃谁都饶不了他。

    薛蟠不是个矫情的人,在自身无法决定的情况下,犯不着去纠结各自黄瓜菊花的纯洁性,恋人有后宫他还有后院呢,虽然自家后院只有老婆大人一枚,但是他也不相信水澈真有本事夜御数女,其实都差不多啦。

    与其想那些与自己不沾边的事,万众瞩目的恩科才是重头戏,相信与戏耍贾元春相比皇上更关注的也是这件事。

    今年的恩科说是史无前例一点也不过分,恩科虽是为新皇登基所设,但上皇仍然健在的恩科也是历代少见的。二圣父有禅让之贤,子有仁孝之德,父子相得父慈子孝堪比先贤,如今又天下昌平国富兵强,如此盛世如此盛典,读书人无不欢欣鼓舞,歌功颂德的折子雪片一般飞来,差点压塌了龙书案。

    水澈再不会来事,孝敬爹也是不遗余力的,把写得花团锦簇的折子往上皇身前一摆,再伏低做小的说些贴心话,上皇见不只孝顺儿子敬爱自己,天下人亦都夸赞他与先贤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兴奋得差点脑溢血。再有水澈撒娇卖痴的让父皇为自己拟定恩科的考题,让他对儿子的满意度又更进了一层。

    上皇大笔一挥,将今年的命题定为仁孝,断取大学第三章之句:为人君,止于仁;为人子,止于孝。

    水澈表面上连连称好,实则却气得嘴都歪了。心说今年的取仕九成九要瞎,若是上皇指定的主考官真给他选出三百个只知道满嘴仁义道德,实事却一样不会干的废才,他只好祈祷到明年的会试正期之年时上皇能够重病在床,不再干涉朝政了,否则要挑到好的人手还得再等三年才成。蟠儿不参加今年的恩科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杨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听说拟题的是上皇时他就知道肯定不靠谱。上皇越老越好大喜功,看最近几次的科举就知道,他对做实事早已没了兴趣,能拟出兴国强军的题目才是咄咄怪事。薛蟠的文章新意才是亮点,拼文笔他连考中举人都够呛,既一点希望都没有,也没必要让孩子去小黑屋里关七天,想想都可怜。

    不过如此一来对杨家和几家世交还是非常有利的,书香人家最不缺的就是文笔好的子弟,今年家里挑出来参加科举的孩子不仅笔下可以生花,做实事亦不在话下。在满眼都俱是浮夸之人的比较下那就是鹤立鸡群,皇上正是用人之时,他们几家又从最开始就坚定的站在了皇上一边,几个孩子能不得重用才怪,没准杨家日后平步青云就全靠他们了。

    杨老爷子和儿子们关起门来偷笑,在薛蟠等难兄难弟面前却面色凝重,一点笑模样都肯给。不仅是参加考试的几个,其他人也一同拿去集训,上午做文章下午犀利点评晚上讲书,三重折磨比关小黑屋还要痛苦。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薛蟠见到水澈时差点飙出泪来。水澈被吓了一跳,心疼到不行,赶紧手忙脚乱的安抚,可是又说不出不用如此辛苦,日后他想要什么自己都会成全之类的话来。小猫为了能够进入朝堂为自己争出份荣耀如此努力,面对这样的爱人他只有敬佩又怎能扯后腿。水澈只好满心怜惜的把人抱在怀里百般哄逗,并且许下种种好处,哄得薛蟠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咯咯笑得好开心,水澈才总算放下心来。

    被爱人抚平了内心的创伤,薛蟠重拾干劲又投入到轰轰烈烈的考试大业中去。等几个倒霉蛋进了考场,没多大工夫今年的考题也传了出来,看着明显是为嘴炮专设的题目,薛蟠差点迎风流泪。在杨家花园专门搭建的仿考间屋子里,他同样用了七天写好卷子,回头细看时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这样的题目相信只要是现代人,哪怕文笔再好也无法写出让古人满意的文章来。仁道古今相通,在古代熏陶几年或许能适应,但是对于打小就开始接受个性教育,讲究个体独立的现代人,古代的某些孝道简直不可理喻。

    比如用来表彰孝道的卧冰求鲤这个故事,父亲死后面对亏待自己的恶毒继母,现代人不想法整死她已经算是三观健全的好脾气了,古代这位仁兄不只丝毫怨言木有,居然在大冬天用肚皮融化冰面为继母捉鲤鱼,这样的神经病二百五竟被称为孝道的代表人物,简直了都。

    现代人不说做到这样,就连最基本的面对长辈要垂手侍立,对长辈的所有决定不抵抗不顶嘴都做不到。就算是再怎么孝顺,在现代也找不到从没与父母吵过架闹过别扭的人好么,大家都是有自主思想的人,而不是父母操纵的木偶,哪能说什么就听什么,不爽了大喊大叫实属正常,自家人又不会真的在心里存下疙瘩,吵架也是沟通的一种方式,在薛蟠看来这没什么不对的。

    可这些话要是与古人说了,挨顿打妥妥的,连脾气好到几乎没什么脾气的薛母听了都得大骂一声混帐。基于认识上的根本分歧,这样的文章薛蟠只能生掰硬套些经典句式,着笔不只生硬,成文也没像是没有灵魂一样呆板得可以,若不是必须给杨老爷子点评,根本羞于见人。

    长辈们早就知道会是如此,薛蟠虽有些见识和灵气,但读书的日子太短,笔力终归差了些。若明年还是上皇出题,他只怕还得在花园子里写卷子。老爷子看过薛蟠的卷子后一改往日嘴贱成性的恶劣,破天荒的点了点头,表示虽还差了些,但也算难得。

    薛蟠被虐习惯了,正屏着气等着挨刀子,老爷子上下点动的头差点害他呛着,被杨圳拉出书房时还有些世界如此不真实的感觉。要知道往常不只老爷子嘴刀犀利,三位老爷补刀的水准那也是杠杠的,他脸皮厚些日子还算好过,几个十多岁的差不多天天得被骂哭一回。

    今天没被骂他们反倒毛毛的,写了七天卷子已经够惨,不会有更悲催的事情等着他们吧。

    杨圳对被骂出毛病来的哥儿几个深表同情,可现在也不是发呆的时候,眼瞧着真正进考场的人天黑前就要出来,母上大人们带着儿媳和孩子们也从庄子里回到了家,正等着大家去拜见呢。

    薛蟠这些日子还真有点想母亲和老婆孩子了,若是妹妹也能一同回来那就更好,他先去拜了圈祖母岳母,然后飞也似的窜回了家。

    刚进慈安堂,两个胖小子就扑到了薛蟠怀里,他们头一次长时间离开父亲思念得很,叫了声爹后小嘴一瘪大眼睛里两泡小泪花。

    亲了宝贝儿子一口,他抱起孩子向薛母问好,见母亲与老婆都泡得粉白粉白容光焕发的模样,薛蟠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好评,银子没白花物超所值。

    薛母和杨绮罗却有些心疼了,薛蟠近一个多月苦读之余还得心心念念的担心水澈,又经历了七天外焦里嫩的科举演习,小脸瘦成巴掌大,嘴唇都有些苍白了。婆媳两个心疼的红了眼睛,喋声吩咐下人快去请大夫来给薛蟠瞧瞧,亲自服侍净脸洗手,摆上点心让他用几块后马上歇着去。

    她们平日虽爱给儿子丈夫找点麻烦,那不过是见薛蟠欢实与他闹着玩呢,哪舍得真让他累个好歹来。如今看到向来活跃的人打蔫,两人又是忧心又是害怕,待会儿问问大夫有什么好的药膳方子没有,得给他好好补补才成。

    薛蟠不知道往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得泡在药膳坛子里出不来了,他是真的有些饿了,吃点心时问起宝钗,得知她与婆婆直接回了家,婆媳关系融洽身体倍棒也就放下心来不再多问了。妹妹虽是他教养大的,毕竟已经嫁为人妇,他这当哥哥的心里关心即可,总是嘴里提着终归不太好。

    科举过后京城正式迎来了春天,新绿中夹杂着粉白娇黄的春花非常喜人,城里城外也因滞留在此等着揭榜的举子热闹了起来。读书人凑在一起时大小文会自然是少不了的,刚刚考试结束大家也都卸了担子,呼朋引伴的玩得不亦乐乎。

    国子监也免去了好些课程,每日只上半天学,放任学子与考生多多接触,毕竟不管嘴上说的如何高尚,读书的主要目的还是入朝为官,结交好友为自己打下人脉基础也是年轻人的必修课,教习博士们甚至亲自举办文会,教导某些书呆子属性的学生与人的交际之道。

    薛蟠听说这件事后惊讶了好一阵子,难怪古人都讲究尊师重道,这时的老师所具备的师德也不是前世一些道德败坏的衣冠禽兽所能比拟的。水溶听到他感叹后也对这些为人师表的文人也有了些兴趣,拿出请柬让薛蟠送给他们,德行过关的读书人不妨接触一下,若是本事也同样给力,为四哥挖掘出好苗子也算他的功德一件。

    盯着水溶奸笑的脸,薛蟠不禁有些无力。他与水溶的暧昧关系在国子监原本就流传甚广,若是再经由他的手送出了北静王府文会的贴子,他与水溶是契兄弟的关系恐怕就要坐实了,虽然这于他并没有任何损失,但薛蟠上下打量了来番水溶,还是忍不住有些嫌弃。

    “你那是什么眼神,当本王的契弟很委屈吗?”水溶气结。越接触越知道,薛蟠这家伙根本就坏得冒脓。

    “哼,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是比得上水澈的吗?”薛蟠冷哼。若是没有个对比,水溶除了花心一些还真就不错,但他连龙虾都吃过了,怎么可能再把水溶这只虾米放在眼睛。再扫了他一眼补刀,“说不定连饭量都比不上。”

    “我……”水溶气得跳脚,一时半刻还真没想出自己哪方面是比四哥强的。但是输人不能输阵,他又蹦跶的几下气壮山河的吼道:“至少老子睡过的妞儿比他多。”

    “噗,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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