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琛的意外获封,让众人惊讶,反而分薄了厉仁远受封的喜悦。只是厉景琛难免忐忑,总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想象,看着七品省中垒校尉灰色的官府和牙牌,忐忑的同时也坚定了功成名就的心。

    厉家重获圣恩,前代阳陵侯厉温瑜的儿子获得封赏,这个消息张了翅膀,很快就传进了京都各大府邸,不到一个时辰威国公府就派人过来送礼,大表哥姜弼宁也亲自来了,还给老太太吴氏带来了一坛子药酒,用来泡脚舒缓疲惫最好不过。

    走时,大表哥姜弼宁对厉景琛说,“万事都不需多虑,受封乃陛下赏赐,你就坦然的守着,无须战战兢兢。父亲母亲都这样说了,我看你放宽心吧,身上了官位俸禄,看什么人还敢小看于你。”

    厉景琛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了舅舅舅母这番话,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三日后让我进宫,这……”

    “这你也无须挂心,我想老夫人会告知你相关事情的,我在这边就不多了,唯一的要注意的。”姜弼宁降低了声音,凑到厉景琛耳边小声的说道:“晋王祁宏志你要多加小心,进得宫中万事需要注意,行差踏错就会酿下祸根,唉,我爹爹说还准备给你引荐名师教导,还拜托了武将教习你武艺,看来现在你进了宫当了伴读,这些也用不着了。倒是深哥儿,开蒙了吧,我爹爹准备的这些深哥儿都可以用上。”

    “嗯,累得舅舅劳心了,在宫中我会小心的。”厉景琛笑着说道,浅淡的一笑,霎时将眉宇间淡淡的忧愁驱散干净,纯净的仿佛一弯浅浅的流水,安静而美好。

    姜弼宁看了握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厉景琛的肩膀,“嗨,你这么一笑简直了,嗯,让人很舒服。”挤了挤眼睛,姜弼宁打趣道:“可别被公主看上了,留你下来当个驸马啊!”这句话说得悄悄的,拿了皇家打趣,让有心人听了参威国公一本,姜弼宁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厉景琛被姜弼宁打的歪了歪肩膀,苦笑道:“表哥可别这样说,我还是喜欢建功立业,施展拳脚,而不是成为附庸。还有,表哥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省的被人听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省得,这不是自家兄弟,话赶话的说了出来嘛!”在厉景琛不赞成的目光下,姜弼宁只能够摸摸鼻子,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那就好。”

    这几日内,宫里面还派了人教习厉景琛最基本的礼仪规范,除此之外,厉景琛还要听老夫人吴氏讲一些注意的规矩,特别是皇宫中各位皇子的情况,真是让厉景琛大开眼界,也越大的觉得上一世的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只是执着于阳陵侯一个小小的爵位,却忘了在阳陵侯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阳陵侯的爵位算什么,比之更加大的、更加位高权重的多得多,说一句放肆的,就算是天子,他也有着很多的不得已。

    进宫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对于厉景琛来说是的,他有入宫的玉牌也需要在宫门外等候一段时间,等候的过程中有一人骑马而来,身边簇拥着七八个侍卫、小厮、太监。

    “快快快,厉校尉这是晋王爷,快跟小的避到一边行礼。”领着厉景琛的小太监赶忙带着穿着低级官员服的厉景琛避让到一边,那身衣衫灰扑扑,而且还有些嫌大,穿在厉景琛的身上有些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衫的感觉,只能说厉景琛实在是太过单薄了些!

    晋王祁宏志就像是一把锐利锋芒的剑,眉宇间都带着淋漓的煞气,骇人的很,从西北归来更是锋芒毕露,不知道半点儿收敛,此次进宫就是去见他的母妃德妃。

    像是低级小官吏,在晋王的眼中什么都不是,路过的时候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但是此次尤为的不同,他情不自禁的瞥了一眼,一下子被那双眼睛惊住了,进了宫门之后才反应过来。

    厉景琛乘着他人不注意偷偷的看了一眼祁宏志,如印象中的一样,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盛气凌人得很,眉宇间的煞气能够止三岁小儿的夜啼。如此不知收敛之人,在以后的皇位争夺中第一个倒下来也可以理解了。

    厉景琛不知道,他无意间的一眼让祁宏志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那双眼睛太像了,太像厉姜氏的眼睛,仿佛洞悉知晓了一切,随时都会揭发自己。祁宏志握着缰绳的手狠狠的哆嗦了一下,随后就陷入了回忆。

    如果说厉温瑜是西北的英雄,那么他祁宏志就什么都不是,他只不过是窃取了他人胜利果实的小偷罢了。

    祁宏志不满于押运粮草,去了西北燕山关之后就想着建功立业,不顾其他人反对带领了将士准备偷袭匈奴人,谁知消息并不可靠,还未靠近匈奴人的营地就遭受到埋伏,还是厉温瑜带人过来营救,祁宏志才免于兵败,成为匈奴人刀下的亡魂。要是这件事让皇帝知道了,祁宏志必定受到谴责,还会失去圣心,为了弥补,和匈奴作战的时候他力主夜袭,厉温瑜并不同意他还一意孤行,带人夜袭却扑了个空,回程途中被匈奴人反扑,死伤惨重。

    那个时候的祁宏志已经慌了,心中想着的都是被父皇知晓后的下场,幸亏身边幕僚想出了法子,说服厉温瑜背黑锅,只要他继承大统,厉温瑜现在的所作所为他一定会记住的,日后高官厚禄不是话下。

    但是厉温瑜坚韧顽固,并不同意,还说已经写了折子要告知陛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祁宏志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让七八个侍卫制服了厉温瑜,幕僚为了他的安全,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勒死了厉温瑜,最后幕僚想要自尽将所有的过失都背在自己的身上,祁宏志深知幕僚对自己的好,劝住了幕僚。

    事情已然发生,在后悔已经来不及,齐志宏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更多知晓事情始末的人,都推到了匈奴的身上。在厉温瑜的府中,却并没有搜到折子,与姜氏周旋了几日,以免东窗事发,就派人一把火将厉府给烧了,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

    但到了京城中他得知厉家的三个孩子逃了出来,派人观察了一阵子,得知也就是个孩子罢了,翻不出天去。

    可是此刻看到厉景琛的眼睛,和姜氏一样的双眼,好像洞悉知晓了一切,祁宏志惶恐不安了。

    祁宏志将心腹太监喊了过来,这样那样的耳语交代了一番,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宫门,竟然来了就别出去了。

    厉景琛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被人三言两语的定夺,只是谨慎的注意了一下身前身后的两个太监,进宫门的时候换了两个领路的小火者,相貌普通平凡,地位不高,也就当个打杂的,但是最不能够惹的也是他们。谁知什么时候,有人就得了宫中贵人的青眼一朝飞上枝头,而且像他们也许是因为身体的残缺,就更加的记仇嫉恨。所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一旦得罪了的小太监飞黄腾达了,对着贵人说上几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死期。

    厉景琛深知这一点,进宫的时候悄悄的递了两个荷包过去,一个里面封了五十两的银子,对于小火者们来说已经够了。

    但是厉景琛却觉得自己走得越来越偏僻,去皇子们读书的地方不应该走这里,所以变得格外的小心,可是皇宫大内厉景琛颇有些顾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也就变得踌躇不定、犹豫不决。

    四周还是高大的宫墙,但处处透着寂寞凄清,厉景琛哆嗦了一下,待开口试探询问的时候,竟然被身后的小太监一把抱住,别看小太监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看身材挺瘦,但很有一把子力气,厉景琛拼命挣扎却躲开不得。

    “我是阳陵侯府的少爷,是皇上钦点的省中垒校尉,陛下命我进宫伴读,你们胆敢伤我。”厉景琛虽然被制,但说话依然平稳,并不见慌张。

    两个小火者对视一眼,沉默之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上头要厉景琛的命,要是他们把厉景琛放了,他们死得更快更惨。

    被拖进了一个偏僻荒凉的院子,深宫之中竟然还有这种地方。院子中有一口井,将厉景琛扔进去就行了。

    厉景琛闭上眼睛,心中不停的说着我命休矣,但是他不甘心,挣扎得更加厉害,可怎么都挣脱不开,看着逐渐接近的井口,心中越来越绝望。

    身后抓着厉景琛的小太监,一声浅短的哀嚎,人就晕倒了下去,厉景琛看到一个穿着锦绣、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脸漠然冷漠的扔了手中的石头,石头刚好扔进了井口,落入水中发出沉闷的“噗通”声,差那么片刻,他的命运就和石头一样了。

    “真笨。”还没等厉景琛开口道谢,他就听到华服少年不屑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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