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仁远进京之后就进了宫面圣,满脸的风尘,下巴上都是胡渣,眼睛中有着血丝,并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虽然是个浴血的将军,却不见锐利血气,平凡的仿佛赋闲在家的普通书生。

    厉景琛父辈无兄弟中,他的父亲厉温瑜是长得最为出色的,能力也不俗,很得上官欣赏、据说在皇帝心里面也是挂了号的,如果还活着,必定前途不俗。其次就是三老爷厉礼宏,一副皮相长得很能够哄小姑娘,因此他们这一房的莺莺燕燕也是最多。长得最不好的就是厉仁远了,他有一张看起来平凡、憨厚的脸,笑起来很温和,表演起母慈子孝尤为的逼真,但是厉景琛知道对方有一颗狼子野心,对着老夫人吴氏的恭敬、孝顺都是装的罢了。

    有些人装着装着都能够把自己骗进去,有些人怎么装心里面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厉仁远就是这样一个人。

    “老大你也累了,老大家的你快些带你丈夫回去,好好休息。”老太太对厉仁远也有些发憷,她还记得姨娘阮氏被发现在荷花池里淹死的时候,厉仁远就像是一头野兽一般,看到她恨不得吃了她,可是不到七天,厉仁远又对她恭敬有加,甚至多了几分嘘寒问暖的亲近,让人心里面无端端的害怕,厉仁远去了岭南任职,一去就是几年不归,老太太心里面其实是庆幸的。

    现如今府中情况明摆着放在眼前,自厉温瑜死后成年男子中只有厉仁远有资格继承爵位,大齐有组训,嫡子袭爵,当没有嫡子或者嫡子死亡,优秀的庶子可以袭爵。吴氏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厉景琛,琛儿是个好的,懂事、有担当,和其父很像,日后肯定大有作为,是厉家的嫡子长孙,出身上就比厉仁远高出一大截,但输就输在年龄上,厉景琛年龄尚幼,再高贵的身份也抵不过有军功在身的厉仁远。

    吴氏叹息,厉温瑜一事涉及到皇子,就变得讳莫如深、扑簌迷离,但是按照厉家只是被褫夺了爵位,并没有毁掉丹书铁劵,大皇子除了得到千两黄金的奖赏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就可以推断出一二。但到底死得是不明不白,还担了个延误战事的罪名,累得厉景琛兄妹也不尴不尬的。

    “是母亲,儿子等会儿就回去休息,这几年都是马氏在家替儿子尽孝,儿子不能够日日夜夜守在母亲身边,是儿子不小。可儿子虽然身在外,但时刻惦念着母亲,此番回来特意带了些南方的好东西回来,儿子知晓母亲喜欢海货,特意带了许多,有些还很新鲜,让厨房做了来,母亲也好品尝。”厉仁远贴心的表现,可以得到人的赞誉,但在座的人可就心知肚明多了。

    “老大在外还挂念着我,我很欢喜,只是海货终究寒凉了一些,前段时间琛儿的舅舅送了一些过来,我吃了,这回老大带来的母亲怕死没有这个口服了,就分了吧,都是好东西可不能够浪费了。”老太太吴氏淡淡的说道。

    李氏勾眉一笑,站起来向着老太太行了一礼,“那媳妇可就有福了,听说那海参吃了对身体好,我家辉哥儿身子弱,可要好好补补。”

    厉仁远好脾气的应了,一张看起来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看着豆芽菜一般站在李氏身边的厉景辉怜惜之意明显,“我还特特的给辉哥儿买了一些补身的海货,等会儿让你嫂子捡出来给你,辉哥儿也太瘦弱了一些,当好好养养。”

    李氏喜滋滋的答谢,“多谢大伯,有了您这样的大伯父疼着,我们辉哥儿只会越来越好。”

    “这是琛哥儿吧,之前见到的时候还是被你父亲抱在怀里,没有想到再见面都长这么大了。你父亲……唉,我们兄弟俩顶顶要好的,没有想到你父亲走在了前头,我知晓的时候一整宿都没有睡,心里面难受啊!”厉仁远说到这儿眼眶恰到好处的红了起来,按照厉景琛的肩膀,长辈一般的关怀和怜惜,上一世就是这般,厉仁远不到片刻就取得了厉景琛的好感,此后更是将其当成了如父亲一般的长辈,对他的话不说是深信不疑,也信了个□□分。厉仁远总会不经意的说起老夫人的不是,从而让厉景琛与老夫人吴氏越加的生疏冷漠。细算起来,还是厉仁远撮合之下,让厉景琛和祁泰初认识的,不知那时厉仁远打得什么好主意。

    厉仁远会装慈爱,厉景琛也会装好侄子,听了厉仁远这番话,酝酿了一会儿的泪水一下子决堤了,抱着厉仁远的手哭得好不伤心,一看哥哥哭了,两个小的也哭了起来,“大伯父,看到你我就想到了父亲,我父亲母亲他们走得惨啊,大伯父帮帮我好不好,不能让父亲母亲就这么走了,呜呜,大伯父……”祈求的看着厉仁远,厉仁远可以从他的面孔中看到满满的信赖,反而弄得厉仁远有些招架不住,消息说的不对,厉景琛明明是个暴躁易怒、目下无尘的脾气,自己这般说不是应该让他恼怒吗?

    厉景琛兄妹三人这一哭,老夫人也开始抹起了眼泪,“老二年纪轻轻的就走了,老大你们兄弟二人还没有好好叙旧吧,我记得小时候你们最要好了,你们应该多多聚聚的,你如今好好的,你二弟却已经走了!”

    厉仁远抿了抿嘴,老太太这句话说得怪怪的,难道他应该死在老二的前头?

    “老大啊,你一回来我想起了老二来,你一提我心里面就越发的难受。”老太太拍着胸口,难过的喘息呻、吟。

    厉景琛见了立刻放开了厉仁远的胳臂,安抚着老太太,“祖母你可不能够有事啊!”转头祈求的看着厉仁远,“大伯父,祖母见到您就想到父亲,您也一路风尘的归来,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厉仁远看起来憨厚的脸上笑容已经收敛,想要表达一下关心,但听了厉景琛这番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得好像是他这个久未归来的长子一回来就惹得老太太生了病一般。

    “母亲别太过忧心了,该好生休息,琛儿你好好照顾祖母,儿子这就回去了,晚上再来给母亲请安。”厉仁远向后退了两步,恭敬的说道。

    老夫人吴氏按着额角疲惫的挥手,“回去吧!”

    “是。”

    待厉仁远走后,松涛居内恢复了平静,厉景琛懊恼的说道:“祖母,孙儿不喜大伯父的模样,看着仁孝,但是眼中无半分对您的敬意,说起父亲时孙儿都觉得他是高兴的,看得孙儿心中一阵阵的发凉。孙儿刚才这般做,心里有些不安,应该无事吧!毕竟是长辈。”

    老夫人满脸的讥笑嘲讽,哪有半分刚才的难过忧伤,老夫人拍了拍厉景琛的手,“好孩子,你做得很好,没有没有被他给哄了去,也就是那些个没脑子的会以为他是好人,惯会装象,他那个媳妇是个蠢的,但是那妾梁氏颇有心计,二人很会笼络人心。以后你要注意了,特别是深儿、小沫儿,别着了他们的道。”

    “嗯,孙儿晓得。”

    厉仁远上午刚回,下午就来了圣旨。颁旨的太监满面喜意,看到老夫人吴氏笑着迎了上来,“老太太,喜事啊,阳陵侯府有的是好日子!”

    老夫人已经猜测到旨意的内容,虽然脸上挂着笑,但看起来依然带着勉强,“公公客气了。”

    厉仁远就站在老太太的后面,闻言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公公请用茶,您来了就是府中的大喜啊!”

    包公公摸着下巴笑嘻嘻的摇头,“久闻阳陵侯府的茶好,但是咱家今日宣了旨还要回宫复命,不不能够久留,下来再来府中宣旨,咱家一定还好,哈哈!对了,原先阳陵侯的三个子女,咱家想要见见。”

    “是,琛儿他们都在后头,臣这就让他们过来。”不待老夫人开口,厉仁远就接了下来说道。

    下人带上来了一个少年并两个五岁的稚龄儿童,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端的是俊秀非常,特别是一双眼睛,有着超乎年龄的安静沉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虽然一身素淡的颜色表明了还在孝期,但不见过分的哀容,眉宇间淡淡的愁绪反而让人心疼,一个好儿郎啊!其旁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五六岁的儿童,雨雪可爱,虽眼含懵懂,却并不好奇的张望,大家之风隐然出现。包公公叹道:“好个儿郎,老夫人有福啊,有这样的儿孙,日后一定大有作为。”

    “公公哪里话,还是个孩子罢了。”老夫人谦虚。

    “诶,老太太自谦了。时辰不早了,咱家也该宣旨了,老夫人准备吧!”

    “哈哈,也不耽误功夫了,老夫人、厉将军请吧!”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厉将军任远,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安定社稷,杀敌报国,朕心甚慰……升为三品辅国大将军,授封阳陵侯之爵位,钦此。”包公公说完就弯下腰对厉仁远说道:“侯爷,恭喜了!”

    期盼已久的爵位终于获得了,厉仁远心里面掩不住的高兴,脸上也就显了出来,“公公客气了。”

    厉仁远正要站起来,包公公歉意的说道:“侯爷,咱家还有一份圣上的口谕。”

    厉仁远一愣,复而跪下静待下文。

    包公公笑着说道:“陛下闻听先阳陵侯有子慧黠仁善,是个孝顺孩子,特封其为省中垒校尉,这是官服、令牌。还有,皇子们都大了,读书时应当有个伴儿,皇上得知校尉的聪敏,特让校尉三日后进宫,这是进宫的玉牌。”

    这才是大大的惊喜,全家无不吃惊,就连厉景琛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是上一世所没有的,省中垒校尉虽然是个校尉,其实只是个七品的小官,还是个虚职,连三老爷用钱买来的都比这个虚职要来得好。但有了陛下这个赏赐,厉景琛以后也有有官职在身了,食皇家俸禄,乃军中人士,最最重要的一点这是陛下亲口封赐的,虽无圣旨颁发,却并无什么区别,也会有档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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