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真接旨登仙处,

    大圣率众封天台

    十几年光阴,间亦是弹指一瞬,何况仙家。

    唐高宗麟德元年,公元664年,玄奘圆寂于长安玉华宫,舍利子葬于白鹿原,大乘天归天复位,大宏愿得证。

    牛魔王、蛟魔王与猕猴王陆续飞升成仙,虽说“魔王”名号不妥,却也懒得再改称呼。

    悟空早早起来,杨戬问道:“怎生这么猴急?”

    悟空笑道:“师父与师弟要来花果山了!”

    他并未着旧日穿惯的虎皮裙,却头戴嵌宝紫金冠,身着金滚边鹤氅,脚蹬藕丝步云履,宽袍大袖,紫气腾腾,青光流转,飘飘欲飞。竟然与他花果山聚众称王,天庭做齐天大圣的打扮有些类似。

    杨戬不觉看呆了,醋道:“如此盛装,只为迎师父?”

    悟空促狭一笑道:“老孙曰:不可说,不可说。”

    再见时,大乘天身披璎珞,手持锡杖,不再是苦行僧模样。天蓬元帅归天复位,仍是绯衣赤甲、俊美无双。沙僧再证修为,从此天界再无卷帘大将,而佛国多了一个金身罗汉。白龙马退了毛皮,换了头角,浑身上长起金鳞,腮颔下生出银须,一身瑞气,四爪祥云,化成形,与旧时无别,唯衣衫换了颜色。

    悟空笑对大乘天道:“师父,灵山胜境是什么模样?”

    大乘天合十道:“千经万典,也只是修心。只要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悟空点头道:“佛灵山莫远求,灵山只汝心头。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沙僧笑道:“大师兄,这唱词,大有佛意。”

    悟空也笑道:“可惜老孙这一辈子,无意成佛。”

    正说笑间,众仙家陆陆续续都来了。

    杨戬武将打扮,银色铠甲,玄色披风,凤目凌然,傲气逼。

    镇元子道士打扮,脚蹬麻耳芒鞋,身穿青色道袍,手持金色拂尘,一根根金丝无风自荡,头上梳起高簪,发簪上插着一枚小小的树枝,仙家一眼便能认出是天地灵根的枝叶炼成。

    大乘天身披璎珞手持锡杖,天模样。

    天蓬元帅绯衣赤甲,俊美非凡。

    沙僧换下了苦行僧的直裰,也披上袈裟,威风凛凛。

    敖烈头悬珠帘,身披紫蟒,作太子打扮。

    路西法头戴王冠,手持权杖,六支黑色羽翼如同地狱烈焰。

    地藏菩萨身披袈裟,头戴毗卢,五彩光焰流转。

    阿加身披白袍,脚蹬草鞋,金色长发用一串念珠扎起来。

    连陶夭也打扮的不同往常,那稚童的面孔上,竟然平添几分仙气。

    众厮见过,悟空一挥手道:“走,叨扰大天尊去!”

    刚入天界,就闻乱纷纷仙家言语:

    “七弟!怎生才来见哥哥!”早归天复位的青狮与白象叫道。

    悟空笑问道:“怎不见鹏大哥?”

    青狮哼道:“大鹏佛国,并不轻易涉足天庭。”

    “大圣,好容易来一趟,怎能不来?”总角童子,唇红齿白,红绫无风自动,踏着风火轮匆匆而来。

    悟空大笑道:“哪吒莫急,少不得与吃几盅。”

    “一别千载,大圣风姿更胜当年了。”这仙家身高九尺,方面高额,峨冠博带,笑盈盈对着悟空行礼。

    悟空忙还礼道:“孔圣面前,老孙岂敢称大圣?”

    与众仙家厮见完毕,悟空忽惊叫道:“青蛇,九尾,乌龟,白猫……们何时飞升成仙了?怎么连个天刑也不见?”

    九尾展开火烧云似的羽翼,九条尾羽轻轻晃动,吃吃笑道:“大圣,别说瞒过了,连们四个也叫自己瞒过了!”

    悟空忙问道:“此话怎讲?”

    青蛇玉角银须,身披青鳞,上前一步恭敬道:“四本是伏羲女娲时代的守护神兽,不伤世间有灵众生,世间即是等的灵台造化世界,因此飞升之时并无天刑。女娲补天之时,四湮灭于无尽虚空,一缕残神,终于再证修为。”

    青蛇对九尾、白猫和乌龟使了个眼色,众上前一步,跪拜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谢大圣收留教导之恩!”

    众仙家目瞪口呆。不伤有灵众生,亦不被有灵众生所伤,世间即为灵台造化之境,守护这个世间,亦被世间所守护,不可思议,实是不可思议!

    灵霄宝殿里,众仙家叙了坐次,分宾主坐了。悟空笑道:“蟠桃盛会因老孙之故开不成,今日咱们令开一法会如何?”

    玉帝道:“这猴子总有些奇思怪想,不妨说来听听。”

    悟空笑道:“世以金银为通财,天界却无买卖集市,岂不可惜?”说罢一挥手,殿上出现了九筐蜜桃,他笑道:“虽不如蟠桃,却也是花果山难得之灵药,凡服之延年益寿,仙家用了安定炉鼎。虽说对真仙金仙、菩萨魔王而言,功用不及蟠桃,可给弟子晚辈却很合宜。所谓‘空袖莫求缘’,这桃子可不是白送的,想要之,不拘什么拿来换便是。”

    众仙家登时了然。这猴子,原来要模仿世间弄一个互市!

    “有碧藕一根。”

    “有交梨一个,火枣三枚……”

    众仙家出了灵霄宝殿,来到南天门外,登时成了菜市场,众仙家纷纷坐地摆摊,往来交换不停。

    但见路西法面前是一盒晶石,赤黄蓝白黑,向围着他的众仙家解释道:“西牛贺洲以西的修士被称为‘巫师’或‘魔法师’,所持法器大同小异,都是内部镶嵌天材地宝的魔杖。晶石便是最常用一种,有运转灵力之妙。”

    悟空补充道:“之所以晶石常用,是因为其他材料甚是难寻。譬如龙筋、仙泪之流,俱是可与不可寻之物。”

    朱雀指着青龙笑道:“可要当心了。”

    悟空促狭一笑,道:“朱雀亦要当心,凤凰尾羽是杖芯的好材料,想必朱雀尾羽也不差。”

    朱雀做倒地状,拍着青龙道:“如此一来,咱俩魔杖里见罢。”

    众仙家绝倒。

    玉皇大天尊从灵霄宝殿中走出来道:“天庭许久未曾这般热闹了。这个法会按蟠桃法会旧例,一甲子一开可好?”

    悟空想了想道:“不错,有些仙家门派小,本就没什么宝物,一甲子够准备了。”

    大天尊又道:“法会由发起,亦当由命名。”

    悟空眼珠一转道:“结缘法会,如何?”

    玉皇大天尊拍掌称善。

    南天门外渐渐静下来,玉皇大天尊朗声道:“法会已毕,孤知悟空来意,对众仙家说罢。”

    悟空站起来道:“如此,老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将萨麦尔之事印入众仙家灵台,缓缓道:“路西法大所言不错,萨麦尔咎由自取,自食其果。可傲来国百姓何辜?既然事后无可弥补,当事前予以防止!”

    玉皇大天尊笑道:“悟空,千年前,还是个毛头小猴,如今却也能独当一面了。问,眼里,何为仙家?”

    悟空朗声道:“老孙眼中,仙家不是世所谓的神仙,而仅为信者心头之指引。于信众,仙家是苦海慈航;于不信者,仙家无非香炉上一缕青烟。信不信神明,信哪个神明,全众生自己,仙家不应插手世间。”

    玉帝大笑道:“好,好!好一个心头之指引!”他指着灵霄宝殿道:“悟空,自己看罢!”

    悟空回过头,“灵霄宝殿”的匾轰然落地,三个金字慢慢凝结,道是“玉皇庙”。

    恍然入了开篇的梦中,却又有着些许不同。

    悟空讶然转头,大天尊已不可见。却听大天尊道:“知欲立天条,如此,的玉皇簪便与做个见证。”

    大天尊地声音不是来自任何一个地方,就似每一位仙家灵台中自言自语所发出。

    再看悟空,他手中握着玉皇簪,向玉皇庙拜了三拜道:“恭喜大天尊求证太上忘情,不亦无处不!”

    他转向众仙家,凌然道:“此番邀集诸天共商同议者,非是天庭之规,而是共定天条。以绝天大乱,而免末日审判。”

    说罢将簪子一划,轰隆隆一阵巨响,南天门外的封神台上所书,已变成了“封天台”。南天门外祥云瑞霭中,无尽仙家景象涌现:

    祥云瑞霭,玉宇琼楼——那是云蒸霞蔚的天庭福地;梵音飘渺,莲台簇拥——那是佛国的雷音古刹和极乐净土;再是云来云去,山奇水秀——那是自求清净的万寿山仙界;接着是一片黑影幢幢,黑龙恶魔——那是路西法的魔国;白色立柱,宫殿辉煌——那是早隐于历史深处的奥林匹斯神国;然后虹光耀现,高山之下,绿草如茵繁花似锦——那是天国望。

    接引道路,随着玉皇簪破空一划而被打开。无边玄妙方广世界一无所有,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诸天世界各自开辟,相当于数个互不相扰的平行宇宙,近咫尺又远天边,此与封天台相望连接。近咫尺也远天边。

    悟空踏上封天台,面对诸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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