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意马收心猿归正,

    道心起六贼无踪

    悟空扛着金箍棒,边行边逗那白马道:“小白龙,今日终于能跟着老孙形影不离了,可曾遂了的心愿?”

    白马望着悟空不语,良久,方口吐言道:“大师兄休要嘲笑。小龙于鹰愁涧中守望五百载日月,终于悟了心意不可强求。”

    悟空凑过去,促狭道:“师弟心中莫非还有老孙不成?”

    那白马垂了头,低声道:“不必强想,不必强忘,也不必强求。心中有则自有,却与师兄再无相干。”

    悟空长叹道:“小白龙,老孙盼星星盼月亮,终究盼到了这一日,心境可算到了。”以手抚白马长鬃,喟然不语。

    玄奘白马上道:“悟空,前几日打杀了一只猛虎,虎皮还有一副。如今霜凋红叶,露瘦翠林,天气转冷,瞧直裰单薄,便将这幅虎皮做个斗篷穿罢。”

    悟空摆手笑道:“师父忘了,老孙乃仙之体,寒暑不侵,尘埃不染,这虎皮便留给师父罢。”

    白马以神念问道:“师兄,未入空门,师父可是正经出家,怎能穿虎皮?”

    悟空笑答:“心境到了,出家即家,家即出家,又何须有名相之执?况这荒山野岭,迹罕至的,便穿了虎皮又打什么紧?”

    白马疑惑道:“出了这深山沟便把虎皮换下?岂不亦是名相之执?”

    悟空摆手道:“非也。等行走于世间,便要守世间法则,不得惊世骇俗。”

    白马似懂非懂,大脑袋一点一点,信步而行。

    行走多时,悟空忽然扯住缰绳,皱眉道:“此地山林茂密却阴气不散,非久留之地。”

    玄奘也四处看看,道:“密林间多怨念之情,定是不少行此惨遭横祸。且慢先行,待为师念一卷经,超渡亡魂。”

    悟空颔首道:“深山密林,怎生如许怨念?怨恨残念堆积不散,行极易受其影响而出意外,这样便成了怨念越积越重的恶性循环,长此以往,是祸非福,非得要师父这样的得道高僧来超度一番。”(可能有的妹子无法理解,简单打个比方,富士康十三连跳,跳楼者生前的一切被生者感知,渐渐形成一种“场”,使得越来越多的受影响而连跳。)

    玄奘微笑不语,先念了一卷《无量寿经》,又念了一卷《阿弥陀经》。待密林上空阴气渐消,忽听悟空叫道:“师父,还有活!”

    玄奘一惊,忙牵了马匹,悟空前头挥棒开路。

    行不半里,见一片荆棘中,横七竖八捆着几个,手脚俱被麻绳绑住,嘴里塞了破布,不远处一只斑斓猛虎,咆哮剪尾而来。悟空拽开步,迎着猛虎,道声:“业畜,哪里去!”将那金箍棒照头一下,轻轻往那猛虎头上压了压,猛虎登时倒地不起,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悟空又使了个脱身法,朝那些一指,绳索当即脱落。他们朝着悟空扣头不止,一叠声道:“谢恩公再造之恩!”

    悟空将他们扶起来道:“休要叩首了,来见过师父。”

    厮见完毕,那些报上名号:原来是一伙行脚客商和随行武师,自西域而来,要到长安去。谁知路上遇见六个剪径强,抢了他们的财货金银又叫那伙强绑了,丢林中自生自灭。

    为首的武师泫然欲泣道:“此山名为六根山,也走过三二次。猛兽极多,若非恩公出手相救,等早入猛虎腹中了!”

    悟空笑道:“这路都走熟了,怎生这次翻了船?”

    武师叹道:“常河边走,焉能不湿鞋?不想今年这山叫一伙强占了去,不单武艺高强,还有一身法力神通,等不敌被擒,实愧对东家。”

    玄奘听了,点头叹息道:“可惜可叹,施主虽丢了金银财货,却捡回一条性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开了包袱,摸出几个蒸饼道:“出家身无长物,只有几个蒸饼,聊以充饥。”

    为首的客商接了蒸饼,苦笑道:“今日逃得大难,又受了出家布施,当真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悟空笑道:“可是无憾了。不知剪径强何处?”

    悟空道:“修士度己度,可这世上总有度不得。”

    武师抬手一指道:“西边不远处,一条羊肠小道,那伙贼就从此路离开。法师千万莫往西面走。”

    悟空打了个哈哈道:“谢老兄指点。”

    告别了武师与客商,玄奘对悟空道:“为师知神通广大,索性一发收拾了这伙贼,也还此山一个清静。”

    悟空大笑道:“区区小毛贼,包老孙身上。”

    正笑间,忽见路旁唿哨一声,闯出六个来,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大咤一声道:“那和尚,哪里走!赶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性命!”

    悟空暗自冷笑,扶玄奘上马道:“师父,这六罪可致死否?”

    玄奘道:“罪无可赦。”

    师徒二一问一答,六个贼倒蒙了。他们拦路抢劫多少次,下跪哀求者有之,屁滚尿流者无数,也有一言不发挥刀相向,可这两位倒好,斯斯文文那说话,全不把他们放眼里。

    那贼一怒,高声喝道:“休得废话!”

    悟空公然不惧,不容分说,走上前来,收了金箍棒,叉手当胸,对那六个施礼道:“列位有甚么缘故,阻师徒去路?”

    六道:“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久播,量不知,早早的留下东西,留一条性命。若道半个不字,教碎尸粉骨!”

    悟空戏谑道:“也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却不曾闻得列位有甚大名。”

    那道:“是不知,说与听:等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

    悟空笑道:“原来是六个毛贼!却不认得修行是的主公,倒来挡路。把那打劫的珍宝拿出来,与作七分儿均分,饶了罢!”

    那贼闻言,喜的喜,怒的怒,爱的爱,思的思,欲的欲,忧的忧,一齐上前乱嚷道:“这和尚无礼!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等要分东西!”轮枪舞剑,一拥前来,照悟空劈头乱砍,乒乒乓乓,悟空停立中间,只当不知。

    那贼道:“真个的头硬!”

    悟空以手架住钢刀,一字一顿问道:“方才东边那客商和武师,可是阁下杰作?”

    贼道:“若不乖乖留下盘缠行李,那伙就是的榜样!”

    贼首正做凶恶状,悟空猛一猴身,缩成一团弹了出去,一言不发便动手。他祭出烟云绦,将六贼一个个卷起来摔出去,七荤八素栽倒地。

    玄奘喝彩道:“好身手!惧留孙佛的捆仙绳,也不遑多让。”

    悟空夸张躬身道:“多谢师父夸奖。”金色抹额下,一双金色眼睛似是燃烧起来。

    说罢,拔下一根金发,吹了口气道声:“变!”变作一条长绳,将那六个贼牢牢捆住。这绳子顺遂心意,见肉生根,牢牢勒紧,这些贼不多时便被疼醒,大呼小叫求饶命起来,道是:“爷爷饶命!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从未坏性命!”

    悟空揉揉脑袋道:“老孙最恨明知故犯、又侥幸妄想,企图脱罪之。今番撞着老孙,们自求来生多福罢。”他扯起绳子,将这六扔斑斓猛虎处,拍拍手,扬长而去。

    见玄奘一言不发,状若沉思,悟空笑道:“出家最是慈悲为怀,师父怎生不怪杀?”

    玄奘悠悠道:“不杀了他们,他们就要杀了,以后的行路之都将受害。杀该杀之,正是辈之责,度己度。杀六,救万,正是大悲悯、大慈悲,岂是心慈手软、迂腐不通可比?”

    师父不愧是佛门中,一介苦行僧,偏要济天下苍生。

    只听玄奘又道:“这猴儿真有两下子,怪道仙家给个‘齐天大圣’的尊号。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可见一斑。”

    悟空笑道:“老孙自知,遇事心慈是为善,做事手软便是愚。”

    玄奘笑道:“悟空,有火眼金睛,为师却无仙家法力随身,不知这六个毛贼是什么来头?”

    悟空道:“有精怪,有妖魔,亦有修士。老孙可不管他是是妖,哪怕是仙,是罗汉,做出这等事来,老孙的棍子也照往他头上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玄奘法师雕塑,很带感。

    再次强调下,玄奘与唐三藏木有半毛钱关系。玄奘西行路上千辛万苦,怎能是唐僧的脓包模样?唐僧在丹道中另有所喻,详见前文作者有话要说。

    再再次强调下,西游记作为一部丹书,破绽处正是丹道口诀处。不过小风写的不是丹书,所以破绽处自然需要补上。

    西游原旨中,对六贼(耳鼻舌意身)的解释:

    六人即六欲,六欲者,偷道之贼;心猿者,护道之圣。三藏跌下马,行者扶起,跌犹不跌,可以放心矣。六贼虽能伤命,而得心猿真金运用,则六贼化为护法,亦可以助道之一力,故曰:“送衣服盘缠与我们的”也。

    又曰:“你却不认得我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盖心猿者道心,六欲者人心。道心者主人,人心者奴仆,主人现在,奴仆何敢猖狂乎?

    “把六贼一个个尽皆打死,剥了他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正对景忘情,取得他人的东西也。这等处皆是杀里求生.以义成仁,恻隐之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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