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渺希心下一紧:“侯爷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子初舅舅?”

    “你随我进去看看便知道。”紫川煜沉声道。

    两人一同进了山洞,卫翎见紫川煜那么快便将柳渺希带了回来,很讶异:“你是怎么从众多搜查士兵里找到希儿的?莫非长了千里眼?我以为你运气再好,也要七八天呢。”

    紫川煜“呵呵”地笑:“你问问希儿就知道。希儿真是天才啊,机智过人,发散思维,突发奇想,巧妙地通知了我。”

    卫翎不解,柳渺希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紫川煜这么不停地夸赞,究竟是有多巧妙。卫翎求知地转向柳渺希。

    柳渺希狠狠瞪了紫川煜一眼:“舅舅,不要听他瞎说。是侯爷的眼力好。”

    “是是,是本侯的眼力好。”紫川煜无奈道。他也不想戳破柳渺希,这是他们俩人的秘密。

    卫翎见二人眉来眼去,便知道紫川煜背着他没少对柳渺希下功夫,似乎进展不错哟。

    柳渺希想起正事:“刚才你说子初哥哥的死……”

    紫川煜指了指另一边道:“我们在山洞里发现一具尸体,不管是穿着的衣物,还是搜出来的东西,都指向卫子初。”

    柳渺希这才注意到,昏暗的角落里果然有一具白骨。可卫子初不是被海盗围困,身中百刀,沉尸海底。怎么会死在这山洞里?柳渺希忽然想到李姨娘活着的时候,曾经失言,指认柳成天与卫子初的死有关。

    柳渺希查看了下白骨,不管是推断出来的死去年限还是身上的破洞,都和卫子初十分吻合。如果猜测正确,说明卫子初已经冲破了重围,安全着陆。

    卫翎回忆起那场让卫家溃不成军的战役,当时卫子初久攻不下海国,海盗四处躲藏偷袭,竟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这是卫家神军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皇帝又多次传信,要求尽快结束。要知道,卫家打过大大小小那么多仗,便是面对百万大军,也不会如此拖延。区区几万人的海国,若不是故意,还有什么解释?这便是皇帝信中表达的意思。

    卫子初不熟悉海域,根据卫家兵法原则,一直以防为主。即便这样,也吃了不少亏。接到圣意,卫子初只能主动出击,和手下的部将商量了三天三晚,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

    柳成天却没有参加,他自娶了卫子曼,跟着卫家军,一路走来风光无限。在民间,百姓称赞;在朝中,加官晋升。他认为卫子初实在太过谨慎,一个小海国,剿灭他们还用得着作战计划?他带上一个小分队便能立下大功,也能尽快给朝廷一个交代。

    卫家军个个英勇,以一敌百,柳成天经常见自己的军队以少胜多。所以,他信心满满地去了。到时候立下大功,谁去会追究他的擅作主张?

    可结果却全军覆灭,他这个主将还被活捉。海盗头目加比得知柳成天是卫家女婿(怎么得知当然是柳成天为了活命自报家门的),还送来信函,要求卫家即可撤军,以换柳成天的性命。

    卫子初对卫子曼这个妹妹是真真疼爱得紧啊,出征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向妹妹保证过会把柳成天安全带回来,有他在,柳成天便在。

    而要说那次出征其实卫子曼不想柳成天跟随,两人毕竟做了多年夫妻,她对柳成天的能力多少有些了解。比起自己的哥哥们,柳成天还是差许多的,偏偏柳成天又不肯承认这一点,常常强出头。这让卫子曼更加担心。是柳成天建功心切,非要卫子初带上他。平时柳成天对卫子曼百依百顺,这种事上卫子曼却根本拗不过他。

    毕竟是她最爱的人,卫子曼只能求她最亲的哥哥多照顾他,不要让他冲在第一线。不求他立多大的功,只求平平安安。

    柳成天本就没有冲一线的实力,不用卫子曼说,卫子初也不会这样部署人员。谁想柳成天竟然违抗军令!

    卫子初虽然恨极了柳成天,但一想到柳成天要是死了,他最爱的妹妹会有多伤心?在卫家,上上下下可都舍不得让卫子曼流一滴泪。柳成天和卫子曼的恩爱他看在眼里,到时候卫子曼非哭死不可。

    身为哥哥,卫子初再恨柳成天的不自量力也不能见死不救;身为臣子,更不能因私害公,为了个人的情感撤兵。两难的卫子初只能在作战计划还未商讨周详的情况下,下令立刻攻打,救出柳成天,剿灭海盗。只有这样,他才能功德圆满。

    可准备不全,军队中了埋伏。那场战役,当真惨烈啊。卫家军死的死,伤的伤,卫子初自己也被海盗围困。即便那样的情况,卫子初也是带着柳成天一起冲重围。他和柳成天跳下小船,吸引了大部分火力。才保全了部分卫家军。

    柳渺希道:“也就是说后来发生的只有子初舅舅和柳成天知道,子初舅舅不是死在海盗手上,而是死在柳成天手上!”

    卫翎一惊:“希儿为什么这么判断?”卫翎和紫川煜虽然想不通卫子初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却也不敢这么大胆猜测。卫家待柳成天不薄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不是为了救柳成天,卫子初也不会死得那么惨。退一万步讲,柳成天又怎么敢?

    柳渺希却很相信自己的结论,李姨娘不会对卫子初的死空穴来风。而且真的没有动机吗?卫翎是君子,或许永远无法理解柳成天这种小人一天到晚在盘算着什么。

    “这件事回去见了柳成天便一清二楚。”柳渺希道,“现在当务之急是你们好好修养,尽快恢复功力,带着子初舅舅的遗体一起回京。我子初舅舅是大英雄,却要死在他乡,在这孤孤单单地呆了这么多年。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发现了这个山洞。”

    “希儿所言甚是。如果哥哥的死真的和柳成天有关,我一定要亲手宰了那畜生!”卫翎激动道。

    紫川煜却在担心另一个问题:“我真的不敢相信皇上会对卫家下手,如此,卫翎回京就安全吗?”

    柳渺希“哼”了一声:“当今皇帝擅于权术,杀卫家等于失民心,是绝不会在明面上为难舅舅的。不但不会为难,反而会百般讨好,以显示自己的英明。这几日,舅舅的帐篷始终有人守着,底下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舅舅一直在军中。即便派人捉拿舅舅,也是找的其他由头。不出我所料,如果舅舅安然回京,除了皇上身边的几个亲信,那些背叛舅舅的将领都会被灭口。此后,一切照旧!”

    卫翎觉得柳渺希说得有理,只是已经看清了自己效忠的君主是什么面目,他还回去干什么!

    “我们卫家冤,哥哥死得更冤啊!”卫翎喊道,怕卫家军败了之后,朝中针对卫家的那次清洗运动也是皇帝纵容的。哈哈,他们卫家军没在敌人手里折损干净,却被自己的主子肃清彻底。这样的真相,对卫翎是多么痛苦!死在战场是为国捐躯,卫家人个个热血激昂,却抛在了午门的断头台上,多么讽刺!

    “就是因为卫家冤,舅舅才更要回去!忍辱负重,培植自己的势力。终有一天,皇帝再也动不了卫家任何人。”柳渺希道,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她要让卫翎重振卫家可不是为了让他再做一次枉死的岳飞。只要实力强大,就没人敢拿卫家当牺牲品,即使是九五之尊也不行,“舅舅莫要灰心,现在的皇帝老了,早晚会有其他人取代他。或许下一任君主,视舅舅如兄弟,舅舅会愿意全心追随的。”

    柳渺希这么说的时候有意无意看了紫川煜一眼,紫川煜的身世早晚会是天圣国另一个不安的动荡。等紫川煜坐上那个位置,或许他就能理解一些他父亲的所作所为。

    紫川煜自认识柳渺希以来,她一直在给他带来冲击。所以此刻感受到柳渺希的注视,紫川煜没有意外。她连这个也猜到了。其实并没那么难猜到不是吗?只是没有人敢那么想罢了,当然其他皇子也不愿想。

    但他对那个宝座从来不感兴趣,他真的不想和他父亲一样,为了江山,舍弃爱人,不认亲子,软禁亲母,妄杀大将。或许作为皇帝,他有他的无奈和苦衷。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也成为那样的人,连自己都厌恶的人,他宁可死了。

    “希儿是说三皇子吗?”卫翎不屑道。其实天圣国根据嫡长继承的惯例,一早立下了太子。但皇帝最宠爱的却是三皇子,对太子不闻不问。而太子又心性单纯,与世无争,知晓些内情的人都知道太子早晚会被废。即使皇上顾念亲情,不亲自下手,太子也做不牢那个皇位。

    倒是三皇子野心勃—勃,明上皇帝支持,暗上又勤于奔走笼络人心。只是能力嘛……卫翎很看不上,三皇子最多有点小聪明,却毫无治世大才。三皇子自幼丧母,不是和婉贵妃亲近,怕也得不到皇帝的垂青。

    柳渺希嘴角不自觉上扬,这些废物哪一个能跟紫川煜比?她自己也没发觉此刻的自豪,好像紫川煜已经是她夫君了一般。

    “到时候舅舅自然知道了,若真没有明主,大不了带着兄弟们隐退避世,自立为王,岂不逍遥?只是现在为了自保也好,为了我和娘也好,你必须回去,借老皇帝的资源打造自己的军队,只忠于卫家的军队!”

    卫翎平时最忌讳柳渺希这么以下犯上,是卫家满门的鲜血让他改变了观念。不得不承认,按照柳渺希设定的方向走,是最正确的。

    三人又在洞里呆了些时日,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内力恢复得极慢。

    这个山洞虽然隐秘,时间久了,也难免被发现。至少两人的轻功已经完全自如,打不过,跑起来还是相当给力的。三人决定即刻回京。

    柳渺希和卫翎都当过兵,掩藏能力都是十分出色。一路上,平安无事。可眼见就要进京,却在关卡处被拦下。说是接到上头命令拘捕江洋大盗,所以守卫森严,闲杂人等这几天一律禁止进出。

    三人心知肚明,这是针对卫翎而来,也是老皇帝设下的最后一道障碍。若要强闯,这些普通守卫自然不是对手。而且只要亮明身份,也不需要动手。只是暗处必然埋伏着真正的高手,选择前一种,以紫川煜和卫翎现在的功力,卫翎还受着伤,必定当场涌出皇家亲卫,卫翎被当作江洋大盗击杀;若选择后一种,结果也是被杀。不同是杀了百姓心中英雄的那些杀手,可能是海盗国心怀恨意派来的,也有可能是襄理国潜伏在天圣的奸细,总之绝不会是皇上。

    而三人已经走到城门前,再返回一样会引起注意力。

    卫翎心下一沉:“看来今天我卫翎注定命丧于此,你们先进去吧。我不想连累你们。”

    柳渺希当即“呸”了口,他们安危用得着他担心,皇帝要杀的是他!尤其是紫川煜,安全得不得了,上次没有他当肉盾,卫翎不是也跑不出来吗?

    亲卫只要向皇上禀报了紫川侯也在,凭皇帝对紫川煜的苦心,一定下了死命令,不得伤紫川煜分毫。估计紫川煜少了根汗毛,皇帝—都会砍了他们。所以,那些亲卫束手束脚,才会让毫无内力的卫翎逃脱了吧。

    上次吃过亏,这次再交锋起来估计他们会先被碍事的紫川煜拿下,不管绑起来还是怎的,总之又让卫翎进了京,他们的脑袋就要搬家了。所以,他们必然会竭尽全力,不会再有疏忽。看来硬碰硬是死路一条了。

    柳渺希忽然拉起紫川煜,离卫翎远远的,一副我们不认识你的样子。

    卫翎方才只是客套客套,毕竟他也看得出来,紫川煜的安危是妥妥的。没想到柳渺希真是说不认人就不认人,会不会太打击他了。

    这时,柳渺希忽然冲着守卫大喊:“我乃征战海国的卫将军,这位是紫川侯。连我们都敢拦,不想活了!”

    话音刚落,四周立刻涌出一批黑衣人。

    卫翎明白了柳渺希的用意,她这是以身犯险!他怎么能为了自保将柳渺希置于如此危险的地步。

    他刚想有动作,被柳渺希眼神制止。她的意思很明显,现在卫翎自己再跳出来可枉费了她的一片苦心。而且这些人未必全见过卫翎,即使见过也不熟,两人本就是亲戚关系,有几分相似。既然有两个卫翎,他们一定宁愿错杀,通通解决,绝不放过。

    老皇帝心狠手辣,这种要紧关头,除了紫川煜有免死符。其他人都是挡路者死!

    柳渺希一边全身警备,一边让卫翎快走。

    果然他们丝毫没怀疑柳渺希的身份,双方很快交手,柳渺希毫不客气地充分发挥紫川煜的功能,只管躲在他身后阴人。有好几次甚至直接将紫川煜推出去给自己挡刀,那些亲卫只能立刻收住。而这时候,他们就被偷袭了。如此,干倒了他们之中好几个厉害角色。怎不让人郁闷?

    好歹卫翎也是堂堂的卫家将军,怎么能那么无耻?他敢光明正大一点吗?

    他们只能集中火力先解决卫翎这个碍眼的,可卫翎毕竟是天圣第一高手,便是只剩下几层内力也是有点攻击力的。而且紫川煜无耻程度绝对不逊于柳渺希,光使用那些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他只管攻击人,自己的法门却大开着。也就是说按照正常打斗,他的这些招数还没有伤到别人,或者说即使伤到别人,自己肯定更是重伤。他暴露全是要害部位,就是一不小心便容易搞死了的那种。

    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个个气得牙痒痒。他们完全被抓住了弱点。可这有什么办法,皇帝的口谕是杀不了卫翎,提头来见;误杀了紫川煜,却是满门抄斩啊(名魅:打字太快,差点写成了满门炒菜)。

    而卫翎趁乱,却是强突了城门。

    “喂,你干嘛?”守卫们大呼。

    黑衣人自然听到了动静,却没有理会。即使是强闯的人真的是江洋大盗,也不关他们的事。只有卫翎他们才可能出手,而卫翎就在他们眼前,并且正打得难舍难分。其他一些阿猫阿狗,黑衣人甚至连转身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对于真相,他们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因为人数是对的,卫翎至始至终和紫川煜在一起,谁能知道柳渺希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事实上,他们在暗中观察的时候主要也是以两个结伴男子为主;二来,他们不是全见过卫翎,但都见过画像,长得也蛮像。这还能有假?

    所以黑衣人只是着急拿下柳渺希,这段插曲却没引起任何波澜。而对付那些守卫,卫翎还是很轻松的。

    黑衣人的头下命令道:“大家不要再束手束脚,这样天黑了我们也完成不了任务。如果侯爷再阻挡,伤了侯爷也要捉住卫翎,只要别让侯爷死了就成。”卫翎再跑了,他们必死无疑。而紫川煜,只要伤得不重,相信皇上会怪罪他们,但不至于要他们脑袋。而且,他们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果然,下了这条命令后,柳渺希和紫川煜便渐渐有些吃力,要知道柳渺希哪会真让紫川煜伤了去?二人的无耻招数越来越少,紫川煜只能偶尔用要害部位去当当肉盾。柳渺希还没有武功,撑不了多久。

    不过卫翎那边进展不错,已经冲出包围了。而同时,紫川煜被活捉,不仅绑上了,还塞上了嘴。柳渺希看着卫翎的背影慢慢消失,怕以卫翎的轻功,就算黑衣人现在识破,也不一定追得上。

    此刻的柳渺希,被团团围住了一圈,却是数把刀都指向了她这个圆心。可她反而放松下来。她将自己的帽子摘下,瞬间,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

    黑衣人个个都是一愣:“女的?”卫翎怎么会是个女的?糟了,上当了!但他们守了那么久,连一只苍蝇都没放过。到现在为止,只有这么两个想强进城的。不对,刚刚还有一个!

    黑衣人反应过来,大叫不好:“快追!刚跑掉的才是我们要找的人!”

    柳渺希得意一笑,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脑子转得蛮快。不过快也没用了,卫翎的轻功可不是盖的,等进了闹市,就不是他们想杀就杀的了。

    柳渺希双手一拍,走到全身被包成粽子的紫川煜跟前,并没有立即帮他解开的意思:“哈哈……天圣第一高手的紫川煜也有今天啊。哈哈……被五花大绑的感觉怎么样?”让他笑她!风水轮流转了吧。

    紫川煜呜呜着,却叫不出声来,这个女人一定还在记恨肚dou的事。过分!也不想想他这么自我牺牲还不是为了大局,不过他忘了柳渺希可也是为了大局啊。所以柳渺希自然对紫川煜这态度不买账。

    挣扎良久,紫川煜只得妥协,现在他没有内力,可没办法自行解开。他低下了头,表示为曾经嘲笑过柳渺希的行为道歉,这才换来柳渺希满意地点头。

    松绑之后,紫川煜瞪了柳渺希一眼,这个女人,能不能别什么时候都这么精—明。不过想到,他马上就要和她成亲了,心情一下子变好了:“本侯姑且不和你计较,等你嫁进侯爷府再收拾你。”紫川煜的语气又染上了几份暧—昧不清的味道。

    可惜这次完全没有打击到柳渺希:“哟,嫁进侯府?侯爷征战数月,天圣国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事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和柳成天断绝了父女关系,他承诺你的,我可不认呢?”

    “此话当真?”紫川煜紧张起来,匆匆进城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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