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坐标,想走出连绵青山并非易事,因不知身在何处,即便能辨认出方向也可能愈走愈深入山腹。

    任昆与锦言商量的路线是,找到之前的河,以河流为参照物,沿河而下,理论上是可以走出去的。

    因为不能象河水那样遇高山扭腰绕过,逢深壑跃身就跳,实际走起来颇是艰难。好在俩人郎情妾意,互相体贴,彼此相护相持,深沟险壑峻峰密林中,竟也走出一路旖旎。

    直至次日午间,沿途没遇到人迹。

    找了个干净的水源处休息,用了午餐,盯着任昆喝了药,检查了他背上的伤口,确认无事后,俩人继续上路。

    “……言儿,看这里!”

    在前面拨砍杂草灌木开路的任昆停下了,喊了锦言上前看。

    “好象是利刃砍下来的哦……”

    锦言探头看见他指的那一处,树身的结疤断口齐整,不象是风刮断或动物撞断的。

    “没错!是斧头或砍刀类的重刃。”

    任昆确认了她的判断。

    这岂不是说……

    两人四目相投,同时翘起了嘴角——人迹!有人来过!

    管他是猎人樵夫采药人,出现人活动的痕迹就意味着距离人烟不远了!!当然是好消息!

    任昆继续以河流为参照,兼顾类似的痕迹。虽然没有见到村落人家,愈走,类似的痕迹愈多,天黑前,他们找到一处山洞。

    锦言在洞口探头看,黑乎乎地视线不甚分明。

    好象有石头堆起的简陋火灶。底下黑乎乎的一堆是燃烧过的柴灰,灶旁不远散放着粗细不一的柴火,几块较平坦的石头拼堆在一起,呈现出床的雏形……

    显然是人为的。

    这应该是猎户或进山人夜里落脚的地方。

    任昆已进洞里巡视一圈,仔细检查确认安全无隐患后。又走出来:“我们在这里过夜。言儿你先歇会儿,我去捡点干柴枯草,生火驱驱洞里的阴湿。”

    说着,低头搜寻树底下的枯枝与落叶。

    “一起吧。”

    锦言放下东西,要与他一块找。

    “坐下等着,一会儿就好。不用你!”

    任昆心疼她。这一路上甚是难走,她还背着东西,怎么说也不肯让他拿。肯定累坏了。

    “知道啦……”

    知他心意,没再坚持,眯眼笑着。乖巧地坐在他指定的石头上,将条筐里的东西拿出来翻拣分类。

    这一路人迹罕至,野味也多。不用刻意去找,路过的野果、药材、鸟蛋,顺手摘来采下,也有不少。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锦言一路走一路收,背上筐里的东西虽然消耗了一些。加上后增的,没少反倒更多了。

    这还不算任昆猎的野兔野鸡等野味,他说什么也不给锦言增加负重了。绑做一串缠挂在自己腰间,惹得锦言在后面不停地瞟他的后背,担心他绷开伤口,时刻注意着有无血液渗出。

    难怪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锦言美滋滋地查看着收获,除了任昆用得上的草药。她还挖到好几棵够年份的药草,“……万一咱的金扣子不能使。可以用这个卖钱!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对于任昆的不解,她振振有辞。咱们出去后是哪儿还不知道呢,身上有钱,万事不慌。要未雨绸缪,值钱的东西遇上了,不要白不要,又不占地方不占份量,多收一些是一些。

    听她说得有理,任昆也多打了几只猎物,他本来还想着够俩人吃就行了,如此说来,要猎些值钱的或能以物换物的也好。

    锦言收拾好她的宝贝,任昆已经升起了火,砍凿出简易的石锅,水烧开了,鸟蛋煮上了,红红紫紫的野果洗好了,用绿油油的大树叶垫着,看上去甚是诱人。

    “言儿,喝点水,先吃点果子,我去拾缀下。”

    把吃喝的东西摆在她身边的石上,拎了只野鸡走到水源偏下方一些,开膛破肚,一会儿就听他喊:“言儿,把鸡皮去掉行吧?”

    “没问题。”

    嘴里塞着果子,忙嚼了两口咽下,“需要帮忙吗?”

    鸡什么的,若是在野外吃,锦言首选做法一定是叫花鸡,去鸡毛什么的太麻烦了!

    可惜任昆身上有伤,怕烤制的上火,最好煮了来吃。

    不能带着鸡毛煮啊……

    等到任昆拎着去皮鸡回来时,锦言才发现自己的傻,去毛难,连皮带毛一块弄,不就简单多了?又不是必须得吃鸡皮!所以说,惯性思维真要不得……

    次日再起程,渐渐地能感觉到林中有隐约存在的路了,虽然地面上没有明显的踩踏痕迹,两旁的林木却展现出来了,特别浓密的地方被砍伐过,山涧处涉水石块的摆放也留下人工手笔。

    就在任昆看着天色,暗自琢磨是要先找好夜里落脚的地方,还是一鼓作气继续向前时,透过树丛,隐隐约约前方半山腰处似乎有屋舍。

    “言儿!看那里,是不是有人家?”

    两人相视而笑,如释重负,终于走出来了!

    看上去目标很近啊……

    那户人家是打猎的。

    柴门里窜出一条大黄狗,呲牙咧嘴冲走近的两人吠叫着,一个三十岁左右面色黝黑的妇人面带戒备走了出来:“……你们是?”

    “大娘子安好,我们没有歹意……”

    任昆收了剑,拱手施礼,锦言在旁听得眼带笑意,还我们没有歹意!哪有上来先告诉人家我们不是坏人的,本来没歹意人家也先防范上了。

    “是啊,大嫂,我们是过路的。我们夫妻本是出门探亲的,不想遇到了匪人。在山里走了三天,才看到您这里……”

    锦言露出无往不敌的笑容,尽可能散发自己的善意:“不知能否在您家歇歇脚?”

    “噢……进来吧……”

    妇人上下打量着他们,放缓了脸色,唤住了自家的大黄狗。将二人让进了院子。

    “先洗把脸,山里人,没有待客的东西,这是自家制的叶子茶,客人将就用些。”

    妇人给二人打了水,又拿粗瓷碗盛了两碗黄褐色的凉茶汤。放到石桌上。

    “不将就不将就,谢谢大嫂。”

    两人忙道谢,洗了脸,坐在石墩上慢慢喝着叶子茶,打量着院里的环境。

    “大嫂。您这茶还挺解渴的呢,”

    因都是女人,锦言自觉接过了沟通的工作,“不知应该怎么称呼您?”

    “我家男人姓林,叫我林嫂子就成。”

    妇人是个爽快的,边与锦言说着话,边拿起之前放下的活计,手脚麻利地摘着野菜。

    “林嫂子好。咱家住在这儿,大哥应该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户吧?”

    锦言蹲过去帮她一起摘野菜,边聊天。

    任昆听她自来熟的称咱家。不由眼角抽抽。

    “不用你,快坐着歇着!大妹子好眼力,你大哥是个猎户,当不得经验丰富,就是在山里转悠的年头长点,靠山看天吃饭。”

    “看样子。你们不是本地人,怎么跑深山里头了?你前头说遇到匪人了。没想到你们也遇上匪人了,说起来。我们这一带向来太平,不知匪人从哪里来的……”

    也遇上匪人了?

    锦言与任昆对视了一眼……

    “还有人遇匪了?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在哪儿遇到的?”

    锦言心里一紧,难道那些人并没有如任昆预料的那样,跑路了?还在四处找他们?

    “听说是个京里来的大官,有十来天了吧,就在乐城往天音镇的官道上,死了很多人,整条道儿都被血染红了……啧啧,真惨。现在那条道由官兵把守着,进出盘查得很严,就连咱这一块儿的镇上,都来查问过。”

    京里的大官?

    是说他们的?这事闹开了?

    “这些匪人胆子真大,连京里的大官都敢劫杀!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官方公布的疑犯是什么。

    “谁说不是呢!没说是什么人,衙门下来人,说是最近有外地人出现的,都要赶紧上报,尤其是受伤的年轻男子……你们是在哪里遇上的匪人?什么时候的事?”

    “林嫂,先前我俩还纳闷呢,好端端地就飞来横祸,听您一说,明白了!我们是受那京里来的大官牵连了!准是同一波匪人干的!”

    任昆见她那幅恍然大悟的小模样,特别想笑,可不就是受京里大官的牵连,就坐在她旁边嘛!

    “你们也是在乐城往天音镇遇到的匪人?”

    林嫂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就是嘛!对了,林嫂,您这儿是哪里?归天音镇管?”

    汗!好象最重要的问题忘记问了。

    “天音镇隔这儿远着呢!有一二百里路呢。乐山大着呢,好多山头连在一起,这座山叫老虎头,山下是林家庄。我们这归东庄镇管,属立县地界。”

    妇人解释完后,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怎么从匪人手里逃出来的?大兄弟会功夫?”

    任昆进来时手里拿着剑,她可看得真切。

    “会一点点。我们不是从匪人手里逃出来的,是感觉不对,提前跑了,结果在山里迷了路,越走越远。就转到您这里了。”

    锦言半真半假的编了套说辞:“我们住在瑞州,到平州姨妈家探亲,从天音镇往北走,路上被人凶神恶煞地给拦住了,他见势不好,趁乱拉我藏到路边的林里,慌不择路的就找不到道了……”

    “你们是从那边的山里转到这里的?”

    林嫂讶然,很远的啊!

    “可不是嘛!山路难走得很,幸亏他出过远门,有些经验,又带了防身的剑,就这样,他为了照顾我,也没少受伤。”

    锦言语气中毫不掩饰对自己男人的赞赏,顺带着将任昆的伤势做了番解释,因为晚上要借宿,少不得要换药熬药的。

    “娘!娘!我们回来了!”

    一阵欢快的童声响起,一道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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