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任昆有心事。

    他接到自东阳传来的一个消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锦言。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的人没有弄清楚事因,而锦言得知此事后,必定是要问个为什么。但是事情的原因是什么,他目前还没有准确消息。

    也不算大事儿,若真是事出有因,估计这一两天观里就会有信捎来,他的消息来源会比正常的驿信快几天。

    任昆拿定主意,若是再过个三五天没驿信来,他就先跟锦言透个口风。

    果然如他所想,第四日锦言收到了塘子观清微的来信及捎来的东西。

    信中的内容超出她的意料。

    师父不做观主了,将观主之位移交到师叔真逸手中,至于师父要去做什么……

    清微没说,师父自己说了。

    在信中夹了张师父写给她的素笺,要她心无挂碍,看开放下。

    “……为师卸下观主之职,不日将远行。修行路远,大道无常,此生未必再得见,留书一本,闲时翻阅。发簪一枚,权做纪念,阿言切记,放下过去,才有新生……”

    ……??

    什么意思?

    师父这是要走?远行?要去哪里?还回不回来了?

    锦言且惊且疑,又将清微与师父的信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清微似乎不知道师父要远行?大咧咧地说师父这下有时间了,怕要天天揪着她背经书了……

    捎来的物品是二龙山里的特产与今年的新茶等,其中有个不大的方匣子,锦言取了过来。小心地打开,揭开上面的垫布,里面是一支桃木簪子,她认得,是师父一直戴的那支。

    簪下是一本厚厚的手抄书。是师父熟悉的笔迹。

    她拿起来小心翻阅着,第一部分讲如何修行打座引气入体,这个她当年学过,不过虽然没少在月亮下、太阳初升时打坐,所谓气感是啥,她叫得出它们的名字。它们一直不认识她!

    第二部分是药草药方子,有观中独有的治病秘方,还有一些与疑难杂症对应的稀奇古怪的解方;有些是锦言知道的,有些她闻所未闻。

    最后一部分是奇门遁甲。在观中时,这也是必修课目。锦言初入门时接受得还可以。窃以为其本质是高等的天文物理学,她理科出身,学这个,至少是比清微强了几座山。

    什么理数奇门、法术奇门的,师父讲的时候,锦言好歹能听明白一二,不象清微,怎么说也是一脸糨糊。

    这个看似神秘莫测的东西。以锦言肤浅的理解,就是根据具体时日,以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排局,以占测事物关系,性状,动向。选择吉时吉方。

    只是师父写给她的这部分,更多的是偏重阵图的。什么五行相生相克,生门死地的……

    难道师父以为有一天她能如杨家将里的穆桂英一样。率兵攻打天门阵?

    打住!天马行空有点脱缰了啊……

    还是不明白。

    等到任昆回来时,锦言不禁问他:“……哎,你说我师父会不会是仙人啊?”

    任昆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赞同:“嗯,有可能。”

    “真的?我觉得象……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锦言好奇,她不是八卦噢,她一直觉得师父表现地特别象中的修士,或者是修真者的后裔,任昆怎么看出来的?他又没见过师父。

    “不是仙人怎么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任昆笑眯眯地很是认真:“普通的凡夫俗子能做你的师父?言儿这般人物,必定是仙家子弟,啊,我真是前世积了德,娶得如此娇妻……”

    嘴动心动,伸猿臂,人就揽到怀中了:“师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远行?我得备份厚礼,好好谢谢她老人家。让她放心,有我接替她照顾你,保准养得白白胖胖……”

    这人,三句话就没正形……

    锦言撇嘴,笑着捶了他后背一下,贫嘴!

    两手却环抱上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静静地拥抱着,心里是暖暖的感动。

    他看似是在调笑,却是认真体贴的。

    师父既然说了要远行,不管是不是仙人,至少是确定要离开了,而且临走前不打算再来见她一面了。

    任昆的这番话,既是宽慰又是哄劝还有承诺,告诉她师父有自己的路要走,不想她因为师父的离开伤心……告诉她,即便师父真离开了,还有他会陪在她的身边。

    “别想太多,师父不来看你,自有她的道理,能说的不都告诉你了?再说她还给你留了课业,想她的时候,你就好好学习,省得将来师父来考查课业,你答不上来哭鼻子……”

    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任昆开着玩笑。

    他是真的担心,害怕锦言多想。

    她自生下来就被李氏不喜,几个月大时又被父亲寄养在观中,虽然后来事出有因,李氏并不是真弃了她,卫三爷是下落不明,情非得己,但,事实就是,父母缺席了她的成长过程,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是真机师父将她从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养大成人,十五岁以前陪伴她的是师父、清微以及观中的师伯师叔师姐师妹,她的师父忽然说要走,且不提去向,任昆特别怕锦言心里有阴影,好象……又被遗弃了……

    “……”

    锦言不说话,将脸贴在他胸前,听他怦怦的心跳声。

    “再说,你都嫁人了,师父一定是觉得把你交给我可以放心了,她也可以卸下担子,师父是高人,眼光比你准。放心,有我在,这辈子我都在。下辈子也是。”

    不管什么时候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都在,陪你。

    抿嘴笑笑,这人……

    忍不住一声快乐的喟叹,他的怀抱温暖很宽厚。仿佛能够遮挡住所有的风雨,如天地般亘古永存。

    他的关心与在意,她明了。

    “才两辈子啊,”

    忍着笑,头往怀里蹭了蹭,故作失望:“还以为你会说三生三世呢……”

    “言儿……”

    两臂收紧。将人搂得更贴近自己,一个轻吻落在发心:“三生三世也不够,我心里自是希望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可是,饭得一口一口地吃。总得这辈子落实了,再想下辈子,做人不能太贪心,先许了今生与来世,再允我生生世世,可好?”

    他倒是想呢,只是这辈子佳人芳心还未许他呢,想得太多无益今生。他还是先加把劲把这辈子过好再期待来生吧。

    嗯。他倒是现实……

    锦言闭着眼睛,鼻间是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有个人说他会一直都在,不管将来是否会变,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的,她相信他的真诚。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在她心里。从来不会离开的师父,有一天居然也会远行。不知所踪!

    人生,还真是一个人的修行。没有谁会陪你全程。眼前这个无比温暖的怀抱,也未必会一直都在的……

    “言儿?”

    怀里的人好一会儿没声音,她这般不哭不笑的,最令人放心不下。

    “唔……困了,抱我过去睡一会儿。”

    温暖的怀抱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味道,困意上涌,锦言昏昏欲睡。

    现在睡觉?

    “言儿,一会儿要用晚膳了……先忍忍,用完膳,早点休息,好不好?”

    小声哄劝着,想要把那颗扎在怀里的小脑袋抬起来,现在睡了,晚上要走困的。

    “……就一会儿。”

    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环抱在后腰的手,伸出一指,戳了戳任昆的后背。

    “好吧……就一会儿。”

    春日白昼长,天还没黑,那就晚点用饭吧。任昆被她一戳,心都松软了,小心地将人抱起,轻松地走过去,半倚靠在榻上,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调整成舒服的姿式。

    看着她睡着的眉眼,心中轻叹,一缕担忧浮上眼底:她还是在意了。

    往日闲聊的一些片断涌上心头……

    “言儿,你从来不会生气吗?”

    “怎么会?是人都有脾气,只是有些事想想也没什么好气的。”

    “那,若是遇到特别不好的事,你又不想生气时,会怎么做呢?”

    “睡觉!大睡三天,再醒来时,什么事也没了!”

    她笑得特不认真,明摆着是开玩笑的话,他却听出了几分真意,睡觉何尝不是逃避与冷静的方式呢?

    那么,她是不愿意面对师父离开的现实?

    好在,她现在愿意在他怀里睡……

    唇线翘起,睡吧,睡一觉起来,心情就会好了,而他,一直都在的。

    ……

    与永安侯想得一样,锦言睡醒后,果然没再流露出什么异样情绪,反倒因为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晚上将任昆狠狠地折腾了一回,又要按摩又要讲故事,搞得他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夫人消停了,要睡了,临睡前她偏偏主动奉了香吻一枚,吻得他欲火焚身,半夜起来吹凉风消火。

    等平静了再回床上,那个纵火犯已经呼呼大睡,任昆盯着她的睡颜磨了一会儿牙,最后却轻轻笑了:这个小坏丫头……

    去掉身上的凉意,将人搂在怀里,温柔地吻了吻额头:

    晚安,言儿。

    不管师父去了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未完待续)

    ps:晚七点左右还有一更,谢谢雨丝弥漫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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