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没听到贾琏的动静,心里恼火。又想着从京里传来的消息,不禁幸灾乐祸起来。他放下书本站了起来,往榻前走去,撩着袍子大方的坐到贾琏的对面。

    棋盘山的棋子已经密密麻麻了。他挑了挑浓黑的俊眉,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其中一粒,放在棋盘上,竟是自觉的和贾琏对弈起来。

    贾琏也不反对,自顾自的拿着棋子细细下棋。

    忠顺勾了勾嘴角,“听说府上要办喜事了,这可好了,日后府上也是皇亲国戚了。贾大人仕途亦是一片光明。”

    “叮。”棋子落在棋盘山,打乱了一步棋。

    忠顺右手放在下巴撑着,眼里充满戏虐。他想看看这位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贾琏有何反应。果然,贾琏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眸子此刻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只是入目是一片晶亮的黑色,看不出其中的意思。

    “呵呵呵……”

    贾琏突然竟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忠顺无语,如何猜想,也猜不到贾琏会如此反映。皱着俊眉,琉璃色的眼里有些不满,“你笑甚么?”

    贾琏笑而不语,只是拿起棋盘上刚刚落下的棋子,将打乱的棋子一一还原后,方才笑道:“微臣只是笑那些四王八公,一个个的内里做着自以为聪明绝顶的谋划,结果原来都是人家棋盘上的丑角,故觉得实在有趣。”

    “……你父亲听本王如此说之后,可不是这般反应,如此看来,你不似你父。”

    “哦——”语调提高,贾琏玩味的抬起头来,黑眸中满是笑意,“王爷和家父亦是相交?不知何时提过此事,家父倒是未曾提及。”

    “咳咳咳,”忠顺假咳几声,脸上有几分尴尬,他自然不能告诉贾琏,当日正是用了这件事威胁贾赦那厮一起将他的媳妇给送给了他兄弟。“这般久了,如何还记得。想必你父亦是不记得了。”他已经在琢磨着是不是要想法子去堵住贾赦那张看着不是很牢靠的老嘴。

    贾琏见状,心里早已猜到几分。他低着头,掩饰着嘴角的笑意。片刻方才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忠顺。

    “那依王爷之间,微臣该如何做,方能不触及圣上逆鳞?”

    忠顺看着正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的贾琏,心里不得不赞叹一句“好谋划,竟然反客为主!”

    冷笑道:“你便这般确定本王会救你贾府?”

    “非也,”贾琏微笑摇头,“只是王爷竟然已经让微臣无路可走了,微臣只好找王爷要条活路了。否则微臣入了王爷这边,那边也得罪了。日后王爷又追究起这件事情来,微臣岂不是左右都是绝路?”

    听着是求人的意思,却没有半分求人的口气。忠顺第一次感觉,此人也颇为无赖。

    他自是不知道贾琏还砸过自家库房的门,让人拿着银针扎贾府老太太,还和贾赦死皮赖脸的在王子腾府上白吃白喝逛园子钓鱼等一系列无赖之事。

    “如此说来,本王倒是果真要助你了。”忠顺突然伸过头去,与对面之人呼吸可闻。他挑了挑眉,“不知贾大人如何拿出诚意来?”他见贾琏稳如泰山,面色不改的模样,突然想起之前贾琏知道自己病情的事情,他弯起薄唇,笑中带着几分奸诈,“贾大人放心,本王虽不能行周公之礼,可是……轻薄人的法子还是多的是。贾大人可想尝试?”

    贾琏睁着眼睛,黑眸定定的盯着近在眼前的一张清秀的脸。因是体弱,这脸白皙的近乎透明,只不顾此时有些微微的红。

    突然,贾琏身体向前一倾,薄唇挨上了那张正笑得得意之人的嘴角。

    嗯,虽然体内带寒,唇还是温温热热的。这是贾琏的第一反应。

    一连几日非常不对劲。

    朱奎和林托都很是纳闷,为何这平日里形影不离的两位,如今倒是见上一面都难。自家公子倒是每日里都按时去军中办理公务,可是这位忠顺王爷却不见人影,难道那日两人在书房中起了争执?

    贾琏自是未曾理会这二人所想。

    如今军中那些主事的虽明面上顺着旨意办事,可是暗里也少不得使绊子。就连这账面上都是乱七八糟零零碎碎,根本对不上数目。

    哼,正愁找不着机会安插人,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贾琏冷笑一下,将账本放到桌子上,起身便往外走去。

    朱奎和林拖自是跟随在后。

    几人刚出了书房,便见到迎面大步走来的忠顺。他头戴金冠,穿着月牙白的坐龙蟒袍,本就十分尊荣,偏偏脸色还沉沉的。

    身后跟着的是六名华衣美婢,想来这几日这位王爷倒是过的十分不错。

    “微臣拜见王爷。”

    这种时候,贾琏便是再无赖腹黑,也未免有些尴尬。 那日确实是自己莽撞了。

    自上次那番冲动之举后,这位王爷便怒的摔了桌子转身就走了,只余下自己愣坐在原地。

    也不怪贾琏于此事上显得稚嫩。活了两辈子,他一向觉得自己于情事上很是克制,上辈子虽定了昌邑公主为世子妃,可是还未曾迎娶便来了此间。两辈子加起来连一丝波澜都未曾起过,如今主动去轻薄了一位男子,贾琏自己也很是震惊。是以这几日里他都在琢磨着如何解开这个迷局。不过看来这位王爷倒是比自己淡定许多。

    忠顺冷眼看着贾琏,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些许。良久方才道:“贾大人不必多礼。”又对见贾琏这阵势似乎要出门,“贾大人此时出去?”

    “些许公务尚需处理。”

    “是吗?”忠顺挑眉,“本王正好有要事要寻你,贾大人不如先随本王回房吧。”

    回房?朱奎和林托忍不住满脸黑线。

    贾琏抬起头来,淡笑道:“诺。”

    二人一道入了书房,只余下朱奎林托并六名美貌侍女。

    书房里,二人依旧是对弈而坐,只不过这次并没有棋盘。忠顺面无表情道:“那日本王应过要助你,今日来便是应了这桩事。”

    贾琏躬身低头,“愿闻其详。”

    忠顺斜眼看了眼,不知如何,看到这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心里边极为恼火,似乎困扰的只有自己一人一半。是以语气上未免添了怒气,“难为贾大人聪明绝顶,如何便真的以为那秦氏是皇族血脉。”

    他冷笑了一下,似乎分对将要说的事情极为鄙夷。

    “你当那废太子果真舍得让自己的骨血让人糟蹋,他早已选中了一风尘中人所诞下的孩子,见其冰肌玉骨,便告知那些四王八公之辈,让他们以为这孩子乃是其庶妃所出,日后有意联姻。实则是看中此女子美貌,日后能蛊惑这些家族子弟日后为其效力。虎毒不食子,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骨血被如此糟践。”

    “原来如此。”

    贾琏对忠顺竟然知道如此详情极为诧异,只怕连当今皇上都未能知道的这般详细。

    忠顺看出贾琏眼中疑惑,心里边也有几分得意。“本王竟然能以这样的身世在这朝中立足,自然有几分自己的本事。你以为光凭皇兄的宠爱就能存活吗?”

    贾琏站起身子,对着忠顺躬身行礼,“微臣多谢王爷解惑。”

    忠顺稳稳的受了这一礼,继续道:“只不过此事莫要外道,便是你父亲也不行。你应当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贾琏莞尔而笑,如清风入怀。“诺。”

    忠顺微微有些呆愣,他想着前几日的事情,突然想看看此人的反应,“那日之事,贾大人……”

    “微臣已然不记得了,请王爷放心。”

    好一个不记得了!忠顺心里突然便生了一股子无名之火,腾腾的烧的火热。原来自己这几日里纠结难耐,他倒是好,忘得干干净净的,让自己在这唱独角戏,好,很好。

    他站起身子,撩起的袍角哗啦作响。对着贾琏冷声道:“是吗?此等耻辱,本王可是不敢忘!”

    说完便气腾腾的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的贾琏轻轻抿了抿唇,面容无波,眼里却是起了一丝波澜,瞬间即逝。

    离贾蓉和秦氏的婚期还差十日了,就在贾赦急的团团转的时候,终于接到了贾琏的从东疆的来信。

    随来的还有贾琏的贺礼。信中说了一些让贾赦安心的话,只是在最后一段陈述对贾蓉这桩婚事的意见时,添了一句“父亲大人所虑之事冯将军已经告知孩儿,孩儿自有打算。请父亲大人莫要为此担忧,看顾好府上诸事即可。”

    看完这封信后,贾赦的一颗玻璃心才终于稳稳的放在了胸口里。

    “琏儿说没事便定是没事的,对了,”贾赦一拍脑袋,“还要去给东府准备贺礼呢。”他猛的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边走边喊着“夫人,夫人。”

    邢夫人挥着帕子急急的从西厢房跑了出来,“老爷,可是找妾身有事?”

    贾赦抹着胡子,乐呵呵的笑道:“东府那边要娶媳妇了,赶紧着去准备份大礼去。记住,一定要比梨香院那边丰厚。”

    “是,老爷。”邢夫人愣愣的应了。心里却嘀咕着,昨日里还对着桩婚事愁眉苦脸呢,今日里就转了风向,也不知道琏儿那信上写了何事。

    贾赦见邢夫人呆愣的神色,脸上立马不悦,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老爷,妾身这就去。”邢夫人生怕贾赦恼怒,急忙便出了院子往库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只感情上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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