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满足了口腹之欲的安雪没再跑出去找虎子玩耍,今日已经同虎子学习过大字,现在她要开始复习正课。

    安雪热真地站在桌子前,照着吴师傅给的花样子誊画,直到屋里的光线渐渐地暗下去,才放下手里的毛笔,抻个懒腰,自己去洗脸漱口泡脚。

    安宁娘已经早早地钻进了被窝,朝洗得干净净的安雪招招手,安雪呵呵笑着,爬上床刺溜钻到了安宁娘身旁,在她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娘,香桃说今天是她最后一天来吴师傅这里学习了,她说她定亲了,要呆在家里直到嫁人,都不能再出门,更不能来找我们玩了。”安雪用手指卷着安宁娘垂下来的发丝,讲着学堂里的事情。

    “这是喜事啊,结婚嫁人可是相当于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做人,咱们祝福香桃觅得个如意郎君。”安宁娘揉着手腕低声说,衣服贴在身上,被不断流出的汗水粘在身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

    夏朝没有风扇没有空调,只开着带纱窗的一扇窗子,可那纱窗却也是不透气,跟关着窗没甚区别,屋子里就像个小蒸笼,床边放个水盆也带不来多少清凉。安宁娘都想带着安雪去随身厨房里打地铺了,不过残存的理智还是告诉她这个计划太疯狂不可行。

    “嫁人好玩吗?有好吃的吗?”安雪好奇的问。

    “呃,嫁人是一件又辛苦又幸福的事,嫁给了一个对你好的人,每天都会给你买好吃的。”安宁娘逗安雪。

    “那,娘,我嫁给你好不好,你做的饭菜做好吃。”安雪天真的说。

    “呃……”安宁娘被吃货的逻辑击败。

    夏历六月九日,炎热干燥的天气仍旧持续着。前日阴了小半天,在大家的翘首期盼下,老天爷只奢侈地降了了仅仅将发丝打湿的毛毛细雨。并且吝啬的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样的降雨量对于干渴许多的土地来说杯水车薪,作用微乎其微。

    肉夹馍的生意清淡的一日只能卖出去四五十张,安宁娘还是奉献出了自己的手腕,将凉皮摆在了摊子上,一份凉皮十二文钱,一经推出便风靡了整个镇子,呃,至少是整条元宝街。在炎热的夏季,吃到如此清爽可口的美味。十二文钱的价格已经是低廉非常了。

    心里存着对灾年即将到来的隐忧。安宁娘抓紧时间多赚些银钱以傍身。当然。为了避免自己的胳膊废掉,凉皮还是小半手工自制大半空间厨房出品,最高额度的销售量是一日卖出去了三百二十多份。

    今日也是如此畅销,不过刚过了中午。一百六十份凉皮就全部售完,安宁娘便挑着轻飘飘的担子回家,继续做凉皮,时间还早,今日还能再卖一悠。

    今日王秀才没有去学院,同他娘子留在家里一起在院子里晾晒粮食,这是王娘子的娘家兄长送来的,说眼见着庄稼今年要减产,县城的粮价必然涨。王秀才一家在县城必定更加艰难,她娘家的情况也不算好,便送来了这两袋粮食。虽然是粗粮且还是去年的,但是就这样的粮食王娘子娘家还不舍得顿顿都吃呢。

    对比下王秀才老家人前日来信不仅不帮衬着反而还朝他俩伸手要钱的行径,再看看自己娘家人深明大义的表现。王娘子委屈的憋红了眼眶。

    王秀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王娘子搂紧,让王娘子因为外出劳作而变得粗糙了的脸庞贴在自己的肩上,王娘子忍不住低声的呜咽。

    待王娘子哭够哭累将悲伤地情绪发泄完毕,王秀才才缓缓的问:“岳父岳母有心,给咱们送了粮食来,真是解了大急。”

    王娘子用衣袖擦干眼泪,愧疚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个女儿无用,出嫁这些年还是让父母挂心,时时担心,我真是不孝。”话音刚落,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王秀才搂着妻子,轻声安慰:“岳父母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咱们要感激,等咱们日子好过些,定会好好报答于他们。”

    王娘子为不可闻地“恩”了一声。

    王秀才酝酿了几次,才在平日的和缓的语气里带些哀求的味道,开口商量道:“娘子,家里的来信也有几日了,估计都等得急了,你看咱家还有多少银钱,老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咱爹娘也不容易,能帮的咱们便帮些。”身为人子,他有太多无奈,明知道老家人是在哭穷,根本没他们来信中说的那般凄惨,可既然老人开口,他便不能不从。

    王娘子硬邦邦地顶了句:“不容易不容易,难道咱们就容易吗?再不济他们地里还能扒出些粮食,咱们呢,如果断粮可就是真真的等着三口饿死吧。”说完还不解气地在王秀才的胳膊上用力地拧了一把,便赌气转过了身。

    王秀才深深心疼这个跟自己过着苦日子的女人,本来娶她回家是为了让她能够幸福,结果……

    每当看到娘子为自己难过,为银钱发愁,看着娘子年轻的容颜渐渐的被岁月的辛劳侵蚀,王秀才深深的自责,这是自己当年发过誓言要让她一辈子都幸福的女人,这是无论何时即便亲人都舍弃了自己仍然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女人。

    这一刻,王秀才渴望着秋天的解试,渴望着成功。

    不过,王秀才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娘子哄开心,以及安抚好老家人不让他们在自己准备冲刺成功的前夕闹腾起来。

    “凤儿,你别憋着气,伤身体,要不你再掐我两下解解气。”王秀才将胳膊伸到王娘子的眼前,任君处置。

    王娘子绷不住脸,转过身恨铁不成钢的横了自己相公一眼,起身去床底下一块石砖下面端出一个小瓮。递到王秀才眼前,“那,这是咱家现在所有的积蓄,你想拿多少便拿多少吧,你是一家之主,大事还是你做主。”

    王秀才面色深沉目光沉痛地盯着娘子手里的小瓮,半晌,没有言语。

    这个小翁里的钱大半都是王娘子一盆脏衣服一盆脏衣服的洗出来的,每隔几日她便要拿出来一边数一边念叨着攒到多少钱给虎子添件新衣服给自己买本新书买条鱼回来给家人补补营养,最近最常说的便是攒到多少够虎子明年启蒙的束脩,还差多少就够自己今年秋天解试的路费。

    王娘子生气归生气,更加心疼的是自己相公的难处。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最小的今年跟虎子一般大,公公是长子,爷爷奶奶也跟着他们一起过。出嫁的长姐夫家也不富裕,谈不上如何帮衬娘家,大哥有一妻两子一女,嫂子成天张罗着分家单过,不就是看她相公读书花销大想摆脱他们一家三口这个累赘嘛。公公婆婆一边盼着相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一边又想着以后要跟着老大家的生活不敢得罪大嫂。

    他们一家三口去年搬到镇子上,可不是明面上说的“清风学院学习对相公以后的发展好”这样的光鲜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大嫂又怀了第三胎,借着又添一口子屋子不够住由头撒泼哭闹着要分家。大嫂的算盘珠子拨拉的精,爹娘和两个弟弟归他们养,爷爷奶奶和妹妹要分给了相公和自己。

    大嫂嘴上说得好听:他们是长子长房,养父母天经地义义不容辞,至于两个弟弟人小嘴壮,正是能吃粮食的年纪,作为长子怜惜弟弟见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地里活计不熟,不忍再增加其负担,便将两个弟弟也分担了过去。而爷爷奶奶和小妹,吃的都少,就分给了王秀才一家。

    哼,爹娘正值壮年,下地干活照顾家里都是一把好手,两个弟弟也能顶一个劳动力,她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却将年老力衰的爷爷奶奶和瘦弱年幼的妹妹推给了他们夫妻俩。端是好算计。

    最让王秀才夫妻俩寒心的不是老实的大哥在大嫂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唯唯诺诺不敢开口的模样,而是公公婆婆在分家态度上的犹豫不决的态度。

    那几日,王秀才敖红了眼睛,熬瘦了下巴,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弟弟的妹妹还小,暂不分家,他们俩搬去清风镇居住——至于本应属于他们的田地和租屋的所有权问题,在王秀才爹娘模糊的态度,王家大嫂刻意的闭口不提以及王秀才悲愤的退步下,大家谁都没有提。

    搬到清风镇上后,王秀才的爹娘似乎因为愧疚的心理,每隔一两个月就托人给他们捎点粮食果蔬过来,王娘子本性淳厚,王秀才又是孝顺之人,每年都还往家里捎些银钱,这样就算和老家不冷不淡的保持着联系。

    王娘子性子要强,又体恤着相公的面子,和老家的矛盾从未跟小院里的任何人提及过,像今天这样感到委屈和难过时,也只能躲进屋子里,窝在相公的怀里隐忍着哭泣。

    最终王秀才将小瓮接过,放在一旁,将王娘子搂在怀里,两人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默默地慰藉着彼此。

    ps:

    这本书走到现在第一次掉收藏~虽然只掉了一人~鱼鱼的心里仍旧难过~

    鱼鱼希望朋友们一个都不掉队的跟着鱼鱼走到这本书的最后~

    可惜~这只能是愿望~

    鱼鱼只能说:我会更加努力地码字,争取让掉队的朋友们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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