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似冼苍山那个匪类一样有勇无谋,八王剑在你手中,我今日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想凭借一己之力对抗我的十几万魔军吗?”亦摄斯连真知道陆崖今日定是有备而来,虽然说得慷慨激昂,但声音却微微发颤,再加上他汉话说的不好,阴阳怪气就如唱歌一般。只是那歌声真是难听得很。

    陆崖冷冷一笑:“你真的以为我是孤身前来吗?我还不至于那么鲁莽。今日就叫你自食其果,让你看看魔人究竟有多大的危害。”

    亦摄斯连真此时还哪有胆量与陆崖对敌,手中铜铃一摇,几万魔军手持刀枪,缓缓向陆崖逼近,一个个目光呆滞,带着夜叉铁盔,好不慎人。

    陆崖纵然武功绝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几个纵身到了十二辆大车后面,用力一拉车后挡板,滚出无数拳头大小的铁球,原来都是特制的回回炮炮弹。陆崖随手抄起两个,将铁弹向大钟上掷去,“咣咣”两声巨响,震得山谷野鸟惊飞,那些魔人全都停住不动。

    亦摄斯连真这边忙把手中铜铃拼命摇晃,陆崖则不住捡起铁弹向十二口大钟砸去,之前他已经按照向南写的曲谱,将这一套手法练得相当熟练,再加上内力雄浑,大钟早将亦摄斯连真的铜铃之声盖过。

    二人表面上是都想控制魔人,但实际却是内力比拼。亦摄斯连真的内力本不如陆崖,将自己变成魔人后和他相仿,但陆崖仗着钟声巨大,便比亦摄斯连真占了许多便宜。初时,魔人尚且原地徘徊,渐渐地,亦摄斯连真却感到胸中气血翻滚,内力有所不继。那些魔人竟都回转身来,杀向自己的队伍。陆崖一个音阶敲得重了些。亦摄斯连真当场被震得口吐鲜血,手中铜铃咔嚓一声裂了一道口子,一是陆崖音波强大,二也是自己摇得猛了些。他本身也是魔人,此时陆崖的魔音紧催,知道再也抵挡不了。忙吩咐其他军兵,“给我拦住,给我拦住,打他们的头,打他们的头。”

    叛军得到命令一拥而上,杀向魔人。那些魔人可不认得主人是谁,倒戈后见人就咬,逢人便杀。

    这时山顶忽然又是炮声隆隆。张珪带领伏兵现身而出,大炮、火器不住向下射击,滚木礌石纷纷落下,也不管是魔人还是好人,只顾着一通乱杀。现在那些叛军想要投降都已经没有机会,接着四面大火又起,山谷内顿时哀嚎一片,叛军被烧得皮焦肉烂,惨不忍睹。山谷一战从午时一直打到黄昏,十五万大军,悉数被歼。魔人虽然不畏刀剑。但大火一起,回回炮一发,也没有多少可以活命。

    亦摄斯连真怒道:“张珪不是去收复失地了吗?”

    山顶上张珪高喊,“你和冼苍山都已经来到这,江南还有何虑?只需派一哨人马装成我的主力,把你之前夺取的城池个个击破即可。你留在江南的五万人早已经归于我的麾下。亦摄斯连真,不是武功高,实力强就一定能夺得天下,你不懂用兵之道,必败于此。”

    亦摄斯连真一败涂地。再不敢停留,跳上一匹快马,搏命一般向山谷另一侧逃窜。但山路崎岖,四处都有伏兵,他也不知道真正的道路在哪里,到了傍晚十分,总算看到了两山之就爱年的出口,就在他就要逃出之时,从山顶落下一口巨钟,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尘烟四起。烟尘散去,大钟上,陆崖巍然而立,手提八王剑,真如同天神突然降世。

    亦摄斯连真也不知道他如何抗着口大钟还能赶到自己前面,其武功真的已经是登峰造极了,此时他再不敢逞强,跳下马来打了个佛礼道:“陆小侠,我也是为了帮你们恢复大宋的江山,你怎么能和朝廷为伍?难道你忘了自己的出身吗?”

    陆崖跳下大钟,冷冷一笑,“出身是什么都不重要,你多行不义,妄图以魔人扰乱乾坤,今日必死无疑,我在此等你是特地来给你送‘钟’的。”

    亦摄斯连真看了看那口大钟,故意装作听不懂陆崖的汉话,频频摆手,“不敢要,不敢要!”突然从背后拿出两支火铳,对着陆崖“啪啪”就是两枪。

    陆崖早有防备,将手中八王剑左右一晃,两枚铁弹被削成四瓣。“你以为有火器,有魔人就能逃脱此劫吗?”

    亦摄斯连真再无话可说,挥动肉掌,冲向陆崖,陆崖也不待他靠近,单手举起大钟,向他砸去,“你的钟,接好了!”

    大钟腾空而起,直向亦摄斯连真扣下,妖僧大惊,举掌相抵,陆崖趁机纵身跳起,猛地一招“冰封向佛”拍在大钟顶部,亦摄斯连真接住大钟,刚举到一半,忽然觉得两臂如有千钧之力,压得他脊椎都要折断,连脚步也动不了分毫。

    陆崖在钟上连拍数掌,震得亦摄斯连真鲜血狂喷,将地上的白雪染得一片血红,双脚也陷入地中,不但寸步难行,现在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紧牙关,硬生生挺着。

    陆崖在钟顶上,朗声道:“亦摄斯连真,什么是魔?什么是佛?我现在想明白了,是魔是佛,不在乎你杀了多少人,而是在乎你救了多少人?你成为魔人之前,从不杀生,但因你而死的人数不胜数,虽然你未曾亲手杀过一个人,可同样犯下滔天罪孽,那些因魔人而死之人的性命,只能由你来偿还。我今天动手杀你,却可以免除天下苍生无边浩劫,正是真正的除魔卫道,解救万千生灵。”

    亦摄斯连真心中想:你现在怎么说怎么是了,难道是非功过真的就如你所说?也不见得。

    可是他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出不了一点声音。一双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瞳孔暴张,瞪得极圆,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许是佛祖,也许是妖魔,只有他才知道。

    陆崖纵身跳到亦摄斯连真背后,八王剑一挥,将他人头砍下,那口巨钟如泰山压顶,直落而下,将亦摄斯连真扣在当中。

    轰隆一声巨响,四面山峦乌鸦群起,惊声尖叫。

    陆崖长叹一声,将八王剑擦了擦血,大步而去。事情全都了结,但陆崖心里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这一仗虽然大胜,但十几万人的性命也就此完结。战争如此残忍,实非他心中所愿。

    陆崖心情异常烦闷,不知道今后何去何从,登上太行山山顶,远眺着山谷内的火光,已经听不见任何厮杀之声。他颓然坐在雪地之中,忽然又想起尹兰和向南,心中更是难过,两个红颜知己终离自己而去,昔日曾有愿,三人一起游历天下美景,除暴安良,扶危济困,但如今一切都已成空,就这样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金乌西坠,已经是入夜时分。

    回到元军大营,四面张灯结彩,战斗俨然已经是大获全胜。营帐之外,一排排的魔人被捆绑着,都已经被张珪斩首,陆崖心中难过,他们本来也可以不必死的,自己只需要耗些内力便能叫他们恢复正常,却想不到张珪下手这么快,怪就怪自己在山顶耽搁了许多时间。

    陆崖到了大帐中间,张珪早已摆下盛宴,见陆崖到来,起身相迎,“贤弟,就差你没回来了,”回头又对手下将官讲:“我说什么来着?我义弟武功天下第一,亦摄斯连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你们瞎担心什么?”

    众人附和道:“那是,那是!”

    张珪拉过陆崖的手,叫他挨着自己坐下,问道:“贤弟,亦摄斯连真没跑掉吧?”

    陆崖淡淡说道:“已经死了。”

    “怎么样?”张珪一边看着众将一边得意地说道:“这次大获全胜,可全是我义弟的功劳。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智计非凡,连我也不得不甘拜下风。等回到大都,我向大汗保举你接替冼苍山的位置,统领江南兵马,有你在,江南必定!”

    陆崖将八王剑交给张珪,“这是冼苍山的宝剑,我也不会用剑,留着没用,就赠给哥哥,我无意为官,小弟告辞!”

    说完起身要走,张珪一把拉住,疑惑地问道:“贤弟,莫非对官职不满?你别忘了,要迎娶向南郡主,没个一官半职恐怕……”

    陆崖道:“我是闲云野鹤,悠闲惯了的,何况在元为官,我心有不悦,把百姓分为几等,终年打打杀杀,致使苍生罹难,这实在不是我心所愿。大哥,今日那些魔人本不必死,你却为何没遵守约定?”

    张珪笑了笑:“原来是为了这些,我不妨告诉你,那些魔人你以为是谁?都是忠义岛上的叛军,他们被亦摄斯连真擒住后炼成了魔人,谁能担保他们恢复意识后,不会继续与朝廷作对?并非人人都是江钲……”

    陆崖冷哼一声,也不愿多做辩解,“小弟告辞!”

    才出得帐门,一个小卒慌慌张张地跑进,“启禀大帅,张世杰得知冼苍山兵败,杀了赵昺,自己也碰壁自尽了……”

    帐内张珪一拍桌案:“什么?”

    陆崖心中顿觉一痛,以后的话,他不愿去听,一头冲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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