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熟悉的人影正是流苏,要说在城中碰见流苏并不奇怪,只是那真的是流苏吗?她穿着一件橘黄色长裙,没系腰带,肚子明显隆起。邵皇后起初是从身后看见她的,流苏的体态略显臃肿,她还以为自己一时眼花认错人了,特意派了侍卫前去细看,待得侍卫回来证实,她心下一惊:这么说…当初就那一晚,难道让她有了柏凌的骨肉?如果真是这样,照日子来算,如今有五个多月了,只是怀上柏凌的骨血是好事,她为何还要执意离去?两个多月前,她趁不显身子时离开,是为了瞒住众人?还是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她肚子里怀了龙种,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会母凭子贵,荣华一生,为何还要遮遮掩掩?邵皇后一时头疼,是她疏忽了!当初忙于柏凌受伤的事,忘了让她喝下避子药,以柏凌当时对流苏的态度,她这个当家主母应该早提防的。后来先皇驾崩,柏凌即位,她更压根没往深处去想。若流苏肚子里确定怀了柏凌的孩子,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母子流落在外。她皱了皱眉头,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往原先的敬王府走去。有一些事情,务必弄清楚的好。

    甄管家见邵皇后突然回府,大惊大喜,急忙将她迎进了她原来的居所--“素卿阁”。邵皇后在熟悉的屋子转了转,一切依旧,心内不禁百感交集。这敬王府,留有她的青春和欢乐,以及她最幸福的岁月,如果可以,她愿意时光一直停留在这里,从来不曾发生任何变化。

    邵皇后敛了敛神,回过头对身后的甄管家问道:“甄叔!我问你一些事情,你好好想想,如实回答!”

    甄管家见邵皇后对他称谓未改,言语间如旧时一样,受宠若惊,惶恐地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折煞老奴了,娘娘直接唤老奴名儿吧!”

    邵皇后面色的凝重散去些,她虚扶了甄管家一把,甄管家连忙站直身子,邵皇后微微一笑,和气地道:“这是在敬王府!甄叔不必拘礼!”

    “谨遵娘娘懿旨!娘娘要问什么话,尽管问便是,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甄管家弯了弯腰,恭敬地说道。

    “流苏离开府中之时,可有何异样?”邵皇后在檀木椅坐下,盯着甄管家缓缓说道。

    甄管家想了想,方道:“回娘娘!府中人员稀少,流苏姑娘独住独行,老奴并不时常见她,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举止!”他纳闷地看向邵皇后,心下有疑,却不敢随意问出。

    “她私下可曾与什么人接触过?”邵皇后继续问道。

    甄管家又凝眉深思了片刻,有些犹豫。邵皇后看出他的顾虑,淡淡说道:“想到什么,但说无妨!”

    “这…”甄管家似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道:“老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不过是些老奴的片面之词,还请娘娘明鉴!”

    “讲!”邵皇后秀美紧锁。

    甄管家幽幽地开口:“皇上和娘娘离开王府不久后的一天夜里,老奴出来巡夜,总觉得有人影晃过,当时是冬夜雾重,老奴想到许是人老眼花,并没在意,后来路过流苏姑娘屋子时,警觉得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老奴心下诧异,虽然府里不如以前侍卫众多,但看管好王府还是绰绰有余的,纳闷之余,老奴让嬷嬷敲开了流苏姑娘的门,流苏姑娘已经熟睡,被唤醒后打开了房门,老奴和嬷嬷仔细检查过房间和附近院落,并无旁人,才放心离开。娘娘如今问起,老奴才又想起这件当时让老奴心生疑窦之事。”

    邵皇后低头沉默不语。甄管家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照理说,这流苏姑娘是娘娘身边带来的人,知根知底,这些年也安分守己,模样虽然生得招摇了些,也并未去结识些外面不清不楚的人,娘娘入宫后,府里没有多少人,流苏姑娘整日郁郁寡欢,足不出户,直到两月前,她才提及不愿呆在王府,要回乡下老家去,老奴想着娘娘先前的嘱咐,便派人托信给娘娘,放了她出得府去。难道流苏这丫头,在外面犯了什么事?”甄管家心下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

    邵皇后站起身,走到窗前,朝满院的梨树看去:“本宫今日在城中看见了她,看情形已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子!”

    “什么?”甄管家大惊失色,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三分。

    “当初是本宫糊涂,才让她招了皇上记恨,”邵皇后回头看着他,眸子闪过复杂的神色:“不过,她好歹是皇上的女人,有了身子也不奇怪,只是,事关皇室血脉,定当谨慎!”

    甄管家面色变化莫测,半晌才颤抖着语音说道:“老奴失查!请娘娘责罚!”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流苏怀着皇上的血脉失踪,他有几颗脑袋也保不住啊!

    “此事与你无关!是本宫的失误!”邵皇后脸色阴郁,对甄管家吩咐:“你派人去查查流苏出府后都去了哪儿?干了些什么?”

    “是!”甄管家应声,别过邵皇后,退出了“素卿阁”。

    邵皇后留恋地环顾了一下往日生活的场所,眸子暗了暗,平静地唤道:“回宫!”

    城中一所雅致的院落内,身穿橘黄色纱裙的女子面带微笑迫不及待地投入了刚刚踏入院内的年轻男子怀抱,男子接住她臃肿的身子,唇角勾起一丝弧度,眼里却冰凉一片。他关切地呵斥道:“小美人,慢点慢点!爷可是一下子要心疼两个呢!”

    男子身后两名穿着粉衣的女子不屑地看了那怀中的黄衣女子一眼,默不作声地站在男子两侧。

    “爷!”黄衣女子不依地嘟起小嘴:“爷这一离开便是数月,流苏还以为爷忘记咱母子俩了呢!”

    年轻男子正是数月不见的南丹三王子石昭。石昭刮了刮流苏的粉鼻说道:“爷这不是急着赶过来了吗?怎么样?小崽子还消停吧?”

    流苏佯作恼怒状,拿拳头就去揍石昭的胸膛:“爷就没个正形儿!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儿的?”这位爷从来不按理出牌,什么“小崽子,小崽子”的,光听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石昭握住她的粉拳,忽然开怀大笑起来。流苏看着眼前潇洒倜傥的男儿,俏脸一红,娇羞地将脸埋进石昭怀里。心里不禁唏嘘:同样是皇室出生的男子,性格却天差地别。曾经她一颗身心都交予了敬王,得到了什么?满腹的委屈与苦楚,敬王竟那般对她,她到底有什么不好?如果她不离开王府,只怕现在仍过着孤寂无边的生活。反倒是身边这位异国的三王子,温柔多情,对她照顾有加,让她绝望的心又死灰复燃,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眼眶微红。

    石昭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对粉一吩咐:“带夫人进去休息!”

    “是!”粉一点了点头,走到流苏身前,温声说道:“流苏夫人,请!”

    石昭虽然许诺带流苏回南丹,毕竟没有正式名分,粉一粉三均已“流苏夫人”相称。南丹三王子风流多情,流苏早已芳心暗移,对称谓并不在意。屋顶上一黑影悄悄退下。

    翌日,流苏刚刚迈出府门,几道人影便将她堵在了路口,身后的粉一被一侍卫模样的人手持长剑逼退到了墙边。来人带着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脸颊,流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慌乱地倒退了两步,嘴里喃喃念道:“王妃!不!皇后娘娘!”

    邵皇后扬起唇角:“流苏,好久不见!本宫想找你叙叙旧!”说完,转身便朝巷子里走去。流苏看了看身边的几名高手,只得默不作声地看了粉一一眼,任由他们将自己带走。

    一僻静的客栈房内,邵皇后端坐在主椅上,侍卫们将流苏带了进来,流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邵皇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视线在她隆起的肚皮上停留了片刻,轻声道:“几个月了?”

    流苏身子抑制不住轻颤起来,她压低了声音,头也不抬地道:“奴婢,奴婢也不甚清楚!”

    “放肆!”邵皇后身边伫立的紫兰突然一声怒喝。

    流苏吓得一抖,这人只要身份一变,气场自是不同,单紫兰这一声吼,她就快招架不住。想到曾经她和紫兰一样,本该是邵皇后身边的红人,甚至比紫兰与皇后还要亲近,如今她却落得此般模样,真是同人不同命!她咬了咬银牙,强迫自己抬头看向邵皇后,声音依旧夹杂着颤意:“娘娘!流苏不敢造次,流苏自知罪孽深重,请娘娘责罚!”

    邵皇后忽然起身,来到流苏面前,亲手扶了她起来,看着她不安的眼神,缓缓道:“你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这么跪着,‘罪孽’一词太过沉重,你本无错,何需自责?”

    “娘娘!”流苏瞬时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凝聚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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