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这简单的音节清脆响亮,自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口中轻易而清晰的吐出。

    声音随着纤纤雨丝,被凉风吹散,飘荡到女子耳畔。

    绝色女子柳眉一拧,双眸霍地睁开,瞠得圆大,直愣愣瞅着怀中女婴,满脸的不可思议。

    紫苏亦是目瞪口呆,她脸上神情怪异,呆呆伫立了一秒,略一踟蹰,便快速地弯腰撅腚,扬起巴掌,对准苏显娇嫩的脸蛋便狠狠甩了一巴掌。

    这一耳光打得极脆极响,似是炮仗在清冷的空气中爆响,几乎将苏显的脑浆打成七零八散的豆腐脑。

    “嗡”的一下,脑袋里所有的词汇似乎刹那间全部烟消云散,苏显懵了一懵,瞠圆了眼睛,死死瞪着紫苏那张秀丽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怎样才能表达心中的愤怒,胸脯剧烈起伏几下,扁了扁小嘴,竟是很大声的嚎啕哭啸。

    “孩儿乖,不哭,不哭!紫苏,你这是做什么?”

    绝色女子音调提高,充满责备。纤细白嫩的葱指,温柔轻抚着苏显脸庞上赫赫的红指印,疼惜之色溢于言表,焦急之下,挂在睫毛上迟迟不落的泪珠,此刻竟是一颗一颗跌落在苏显脸上,她蹙了蹙眉,臻首轻抬望向紫苏,边流泪边幽幽埋怨:

    “紫苏,你是我们娘俩仅剩的亲人了,孩子刚生下来,皮肉娇嫩,你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手?莫不是怪我们母女连累了?若是如此,我们就此分别吧……”

    仿佛在配合女子的话,苏显一扯脖子,哭得愈发大声,顺便将脑袋朝绝色女子馨香滑嫩的玉颈上蹭了蹭,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斜眼瞪着紫苏,听她如何解释。

    紫苏闻言,惶恐不已,顷刻间已是泣不成声,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扑通”跪在绝色女子和苏显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抬首之际,又连连甩了自己几个耳光,哽咽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可是,娘娘,刚生下的婴儿会开口讲话,说明她忘记喝孟婆汤,这是不祥之兆啊。奴婢打小公主是想让她忘记前生的恩恩怨怨,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始,快乐成长,奴婢只能狠这个心,下这个手,娘娘若是怪罪奴婢,就责罚奴婢吧!但是千万别赶奴婢走。”

    “不祥之兆?”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似利刃,狠狠插入绝色女子心窝,痛彻心扉。她精巧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视线投到灰蒙蒙的天际,神情恍惚怔忡了片晌,才自言自语着重复了一遍紫苏的话,语调轻飘而灰暗,带着不容忽视的惆怅与自嘲,“我本是不祥之人,难道女儿也是不祥之身么?紫苏,你这话是在朝我心头戳刀子啊!”

    说罢,眼帘一合,两行清泪,再次夺眶而出!

    “娘娘,奴婢这张嘴又惹您伤心了……”

    紫苏见女子流泪,也黯然叹息,撩起衣角拭了拭眼角的眼泪,可是这泪如同雨下,擦也擦不净,擦到最后,她们二人抱头痛哭起来,鼻涕眼泪蹭了苏显一身。

    苏显张了张嘴,想安慰她们几句,让她们别哭了,可是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提醒着她刚刚因为开口说话,挨过一个大耳光。

    暗暗叹了口气,将舌尖上的话重新咽回肚里,既然成了小孩子,就只能以小孩子的方式来表达情绪--张嘴,大哭。

    女子以为她是饿了,急忙将白如雪的奶房凑到她小嘴边,柔声呢喃:“宝儿,乖乖吃奶吧。”女子这么一说,苏显果然觉得腹中饥饿,她索性不再多想,伸出满是肉窝又白又胖的小手搭在女子胸上,一口含住那粒葡萄般的奶汁开关,用力一吸,顿觉一股暖暖的乳汁流入口腔,清香甜美。

    一种久违的温暖,便顺着这甘甜的乳汁,汩汩流入了心底。

    看怀中婴儿吃得香甜,女子嘴角不由浮现一抹微笑,她轻轻拍着苏显的小屁股,眼睛里充满了慈爱。

    真舒服!

    苏显似乎忘记了自己变成婴儿的残忍事实,含着奶头,惬意的合上了眼睛,在女子温暖的怀抱中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刚刚那边有孩子的哭声,给我仔细搜!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一个凶狠冷硬的声音隐隐约约从不远处传来,在凄清寂静的郊外显得格外恐怖刺耳,绝色女子和紫苏猛地抬起头,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一般,表情惊恐。下一秒,紫苏快速地将已经熟睡的苏显抱在怀里,低声对女子说:“娘娘,是皇上的人,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女子刚刚生产完,身子极其虚弱,跑了没两步,被草磕绊了一下,跌倒在地。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紫苏一手抱着苏显,艰难地弯下身子,另一手去搀扶女子。

    女子在她的搀扶下,挣扎着起身,抬眼看了看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崎岖小道,又扭头朝追兵的方向瞧了一瞧,苍白绝美的脸上有那么一丝茫然无措,有那么一丝痛苦凄惶,犹豫了一秒,才蹙着秀眉,缓缓开口说道:“紫苏,你带孩子走吧,将她好生抚养长大,千万别让她步我后尘。我不走了,与其这么忍辱偷生,东躲西藏,不如回去见他,问问他为何不念及多年情分,非要置我们于死地?问问他为何如此薄情寡义,非要赶尽杀绝?”

    “娘娘,娘娘,您千万不可做傻事,奴婢绝不同意娘娘只身犯险,也不会离开娘娘半步!再说小公主也不能没有娘啊!”

    孩子不能没有娘!

    女子眼泪哗啦一下淌了出来,她若死了,这个孩子没有奶吃,岂不是也活不成?她死不足惜,可是这孩子……这孩子……她瞅一眼熟睡的孩子,身上似乎又有了力气,点点头,咬紧牙关支撑住虚弱的身体,嬷嬷左手搀扶女子,右手怀抱婴儿,三人又紧步朝山内跑去。苍山深处松涛阵阵,不时传来野兽嚎叫,令人胆战心惊,两人却对此全然不顾,一头扎进了黑黝黝的丛林。

    山路崎岖,荆棘遍生,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呼号,却吹不开阴森凄迷的蒙蒙云雾。

    看见两人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崎岖的山路深处,随后追来的三个黑衣人似乎有些进退两难,最矮的黑衣人问为首那位:“还追吗?”

    “追?”为首黑衣人不屑地瞥他一眼,“你敢进苍山吗?”

    最矮黑衣人玄顷瑟缩了一下,眼睛里露出几许恐惧,“属下不敢。”

    “那就不必追了。”

    为首黑衣人摆了摆手。

    “哼,如果不追,我们回去如何向皇上交代?这么无功而返,岂不是辜负了主子的信任?玄徵,谁不知道琴后曾经对你有恩,你还苦恋她多年,你不会是旧情难忘,故意放她一条生路吧?琴后生产不久,肯定跑不快,只要我们追进山,她们必死无疑,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皇上若是知道了,你担待得起吗?!”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冷笑一声,突然开口,阴阳怪调,声音尖锐,言辞刻薄。

    一阵冷风从苍山的方向缓缓吹来,天空愈发的阴沉,空气中死一般的沉寂。“伯儿,伯儿”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叫声,一只在觅食的山雀,扑朔着翅膀,从刚刚说话的那黑衣人头顶飞过。

    突然,寒光一闪,那只小山雀连惨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噗”的一声,从半空落在了地上。

    “真吵!”

    玄徵冷哼一声,倒提着长剑,剑尖兀自滴血,也不知道是在嫌鸟吵还是人吵。刚刚发表不满的黑衣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他甚至都没看见玄徵是怎么动的手,便被刺了个透心凉。

    玄徵瞥了一眼他的尸体,冷冷开口:“伴君如伴虎,你这么多嘴,不如死了,省得以后生不如死。”剩下的黑衣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是低着头,双腿在微微发抖,唯恐男子也将他杀了灭口。

    又是一阵风吹过,掀起阵阵松涛,迷蒙凄冷中,乌鸦“呱呱”的叫声遥遥传来,一两点黑影在视线中渐渐清晰,乌鸦回巢,黑夜,就要来临了。

    玄徵望向山林,心头思绪起伏,五年前,烟水蒙蒙的湖面,一艘小船上,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一边采莲,一边唱歌,她身段婀娜,歌声婉转,那时,他身负重伤,躺在芦苇中奄奄一息,她发现满身是血的他时,没有惊恐的逃走,反而将他拖到船上,帮他上药止血疗伤。她是那么美,长长的秀发拂在他颈中,那一刹那,仿佛所有疼痛,都一扫而空……

    风月无情人暗换,旧犹如梦空断肠。

    玄徵黯然叹息,他闭了闭眼,心中说不出的痛苦,只觉得一颗心,似乎被一只小手狠狠攥住,喘不过气。阿阮,善良如你,却连五年的福都享不到,贵为国母,却在临近分娩之时,遭此大难。各为其主,我无法护你周全,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进入这苍山,便不会再有追杀,你要多多保重。

    问世间情为何物?你和他,明明深爱,却为何要彼此伤害?阿阮……阿阮……

    唉!

    “走吧”

    良久,男子一声长叹,转过身,黑衣闪动,身姿挺拔,转瞬就消失在荒草林木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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