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项治钟低声回答道,声音中不见一丝波澜,让赵曼不得不佩服他好定力。当初,项君晚被人绑架,生死不明,项治钟可不是这个表现。看来,只有项君晚才是项治钟心里的宝。

    “不敢?”听了这话,赵曼笑了起来。多年的养尊处优让赵曼看上去比实际岁数年轻很多,她放下茶杯,定定地看向项治钟,“不知道大将军相不相信因果报应?”

    不等项治钟开口,赵曼把弄着自己的长指甲,缓缓开口,“早上,太子侧妃和项君柔还想着怎么糟蹋项君晚的名声,结果她们姐妹刚才就闹了那么大的笑话,还要赔了性命进去。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她们的报应来得这么快,不知道你的报应什么时候到!”

    一听项君晚早上差点儿出事,项治钟连忙抬起头,“晚儿,现在没事吧?”

    这急切的模样,很快就被赵曼捕捉到了。“她?自然是没事的!说起来哀家也很纳闷,明明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丫头片子,为什么每次运气都那么好……”

    项治钟再蠢,也能听出赵曼话语中的仇恨来。“难道早上的事情也是太后您做的?”

    “项治钟,你是在污蔑哀家么?”赵曼倒不怕项治钟猜出自己的意思来,原本两人已经撕破了脸面,不过维持着表面而已。

    “是不是污蔑,太后心里清楚。不过,我希望太后能明白,晚儿不是你能动的!”

    不顾赵曼的威严,项治钟直接站起来,怒视着赵曼,一双刀子眼,仿佛要在她身上挖两个窟窿似的。前面的事情他没有计较,可这一次太后竟然挑唆项君美和项君柔来对付项君晚,这已经超过了项治钟的底线。

    “哀家清楚?呵呵……哀家只知道是你谋杀了哀家的皇儿,是你害得我们母子人鬼分离,是你造成了今天的悲剧!项治钟,哀家记得皇儿带你回来的时候,你不过是街边的一个快要饿死的小乞丐,是皇儿提拔你,你才有今天!你的一切都是柏儿给你的,可是你这只白眼狼,竟然害了柏儿……你,该死!”

    说到激动的时候,赵曼的声音开始发抖,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原本精明的眼蒙上了一层雾气,人一下子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是你,你是刽子手!公孙楠也是!你别以为不承认,哀家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哀家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你们夺走哀家珍贵的宝贝,哀家也会如数奉还!”

    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赵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原本粉白的脸,这会儿因为气愤也涨得通红。青藤连忙上前给赵曼垂肩,赵曼一挥手,把青藤扫向一边。“青藤,你出去,哀家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跟大将军说!”

    “是!”青藤离开,临走时关上门,屋里仅剩下赵曼和项治钟。

    没了旁人,赵曼不再保持威严的形象,大步上前,一耳光猛地抽打在项治钟脸上,直接打得他嘴角冒血。

    “公孙楠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忘恩负义,背叛柏儿?项治钟,你做了亏心事,晚上就睡得着么?究竟要怎样狠心,才能做到像你这样无情?你告诉哀家,告诉哀家啊!”

    看着赵曼的模样,项治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上前搀扶着赵曼,“太后,您多想了。”

    “哀家没有!”赵曼甩开项治钟的手,恶狠狠地盯着他,“有本事你就告诉公孙楠,让他也杀了哀家。否则,只要哀家有一口气在,哀家就会为柏儿报仇雪恨。项治钟,你们等着吧!你最好时刻守在你的宝贝女儿身边,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和她两个姐姐一样了——”

    “够了!”任项治钟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被赵曼刺激的没了。

    “太后既然这样恨我,那我以命抵命,希望能消除你心里的恨。”项治钟话音刚落,手中多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心脏,鲜血“噗——”溅了赵曼一身。

    “你,你这是……”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赵曼傻了。她虽然恨不得项治钟马上去死,可他现在弄这么一出,却是让赵曼措手不及。

    看着项治钟缓缓倒下,胸口的血像小溪一样汩汩地流出来,赵曼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等项治钟自杀的消息传到御书房,公孙楠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青藤跪在地上,表情有些惊慌,“陛下,大将军自杀,现在太医们正在抢救,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公孙楠一晃,“快,快带朕去!”

    太后寝宫里,里三层外三层,太医把项治钟围了起来,止血,爆炸伤口,所有太医都战战兢兢。

    “怎么样?”赵曼虽然心里有些慌乱,但是面儿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回太后娘娘,伤口离开心脏只有半寸,若大将军能度过今晚,就能平安,若不能……”

    “若不能会如何?”公孙楠刚刚赶到,就听到这句话,心中大惊,立刻大步走进来。“会如何?”

    “陛下,若将军不能挺过今天晚上,请陛下节哀……”

    这话说的含蓄,公孙楠却明白里面的意思。项治钟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孙楠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赵曼如何听不出公孙楠的意思,项治钟是沧月国大将军,正因为有他在,沧月国才会太平。如今,项治钟弄成这样,公孙楠恼她也是应该的。

    “是哀家不好,是哀家的错……”

    赵曼连连自责,那模样,像是真心悔过,当着众人,公孙楠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动动脚趾头就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是公孙楠没想到项治钟会这样忠心,宁愿自杀也不把他供出去,他的确是自己最忠心的臣子!

    即便公孙楠这样多疑的人,在经历过这么多次的事情后,对项治钟的信任上升到了旁人都无法达到的高度,可以说整个沧月国,公孙楠如今最相信的人只有项治钟了。

    “陛下,大将军如今不易挪动,而且身边离不得人。”

    太医话说到这儿,赵曼也知道怎么说,立刻站了出来,“皇上,就让他留在哀家这里吧!就让太医在这里守着大将军,有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即便赵曼已经放低身段,公孙楠还是不太相信她。能把项治钟逼得自杀的人,现在还值得相信么?只是,当着这么多人,拂了赵曼的面子不好,更何况是她的寿辰,若两人不和的事情被人发现,受损的还是沧月国。

    想了很久,公孙楠点了点头,“有劳母后!”

    项治钟被留在太后寝宫,他受伤的事情现在不能传出去。当即,公孙楠让众人封口,一切等着项治钟醒了再说。

    公孙楠将命人看守住周围,不让人随便进出。至于寿诞,还要继续,公孙楠出去招呼客人,赵曼留了下来。

    怕影响项治钟,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伺候项治钟的人。

    赵曼走到床边,看着项治钟苍白的脸和胸口染血的纱布,心里的滋味无法形容。按理说,项治钟弄成这样她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什么她开心不起来?眼前这人是她的杀子仇人,她应该恨不得他死才是啊!

    “你下去吧——”打发走了屋里的人,赵曼坐在床边,看着项治钟的表情发呆。

    “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宁愿自杀,也要包庇公孙楠么?”

    赵曼长长叹了口气,又坐了好一会儿,刚准备走,项治钟的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衣袖。

    “你?”赵曼惊讶地看着项治钟睁开眼睛,刚准备叫人,被项治钟拦住。

    “太后娘娘——”项治钟摸索出一块缎子塞进赵曼手里,“青藤,青藤不可信……”

    说完这话,项治钟再次晕厥过去,赵曼不知道他话中真假,只是手中的缎子的确眼熟。打开,赵曼眼睛一润。绣着五爪金龙的缎子上,是她熟悉的字体。即便十多年没有看到,但是赵曼一眼就认出这字是出自公孙柏之手。

    “母后大人在上,不孝儿给您磕头……”刚看到第一句话,赵曼的眼泪就滚落下来。是了,是他!是她的柏儿!

    带着急切的心情,赵曼将缎子上的信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赵曼已经泪痕满面。原来她误会项治钟了,原来一切经过竟然是这样。

    “治钟,治钟你醒醒!”

    此时,赵曼心里被浓浓的内疚填的满满的,她误以为的敌人,竟然一直都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压力,是她误会他了。

    唤了好一会儿,项治钟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赵曼连忙擦了泪,将缎子小心收好。

    当初的事情竟然是公孙楠和他母妃郑贵妃一手造成的,亏得她在公孙柏死后一直扶持公孙楠,没想到他们母子竟然是白眼狼!

    带着浓浓的内疚之心,赵曼守了项治钟一整夜,虽然中途青藤多次让赵曼去休息,由她来照顾项治钟,都被赵曼拒绝。她清楚地记得项治钟最后那句话,“青藤不可信”,这个跟了她几十年的宫女居然是公孙楠的人,这是赵曼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太后,您都守了一晚上了,您歇一歇吧!”青藤心疼地看着赵曼充血的眼睛,想过去给她捏一捏背,却被赵曼直接拒绝了。

    “青藤,哀家没事,你给哀家煮点儿小米粥来,你亲自煮,要不粘不稀的那种,哀家最喜欢吃你煮的小米粥了——”

    “是!”

    打发走了青藤,赵曼再次来到项治钟面前。“治钟,你一定要醒来!哀家误会你了,是哀家不对。你一定要原谅哀家——”

    也许是赵曼心诚,没一会儿,项治钟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看到项治钟醒来,赵曼很高兴,顾不得身份,扑在了床边,“对不起,是哀家不对!哀家让你受委屈了!”

    “太后娘娘,晚儿,是您的亲孙女,切莫连累她……”

    如果说,项治钟从反派人物变成正面人物,在赵曼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现在,她之前还想着如何整治的项君晚竟然变成了她嫡亲的孙女,这无疑是惊天霹雳,炸得赵曼半天没回过神来。

    “娘娘若是不信,等十五的晚上召见晚儿,就知道了。”项治钟脸色惨白,说一句话要歇n口气。“太后,臣瞒了您这么久,臣该死……”

    “不是你该死,是我不明是非,是我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想到自己差点儿要了嫡亲孙女的性命,赵曼心里就一阵后怕。还好项君晚没事,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太后,陛下疑心病重,这些年臣一直在努力得到他的信任。这一次,陛下应该对臣完全放心了……这沧月国是晚儿的,臣一定会守护沧月国,将沧月国完完整整地交给晚儿……”

    项治钟的苦肉计,赵曼如何不明白。公孙楠生性多疑,满朝文武,他还没有亲信,如今项治钟这样,等于彻底得到了公孙楠的信任,可是他也因此差点儿要了自己的命。赵曼不由得想起公孙柏以前说的话,“母后,儿臣可以把身家性命都交给项治钟,此人可信。”

    “治钟,哀家以前那么对你,是哀家不对!哀家真是老糊涂了!”现在,赵曼除了伤心难过内疚,没有别的情绪了。项治钟如此,也有她的原因在里面。

    “娘娘,您没说错,是臣没有保护好太子……臣,亲自割下太子的人头献给陛下,臣夜夜都无法安睡,臣无能……”

    说这话的时候,项治钟明显很激动,胸口起伏很大,胸口的纱布再次被染红。

    “来人,快来人!”赵曼一看急了,连忙叫人,项治钟却叫住了她,“娘娘,陛下已经对了动了杀心,这次寿诞后,娘娘还是去礼佛吧……娘娘若是相信臣,就把守护晚儿,守护沧月国的事情交给臣,臣一定不会辜负太子!还有,青藤是陛下的人,切记……”

    说完这些话,项治钟再次晕厥过去,这一次开始发高烧,整个人完全进入昏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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