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云。”长安半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恭敬的大丫鬟,头一次觉得其实这丫头还算不错。

    “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大半夜地叫她过来,她不觉得长安会很闲。

    长安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先坐着,我不喜欢抬头看人。”

    “是……是。”婉云虽觉这十分逾矩,但看长安那古怪的眼神又不敢不从,只得拉过椅子乖乖坐下。

    “小姐,有何吩咐?”婉云又问了句。

    “哦……”长安终于动了动,“你晓得我们府有两只丫鬟吧。”

    “啊?”婉云愣了愣,莫名两只丫鬟是怎么个算法。

    长安从有些杂乱的床头翻出来一根绛红色的缎带,“嗯……就是唤柳怡的那个和……那个叫什么来着?鹤顶红?”

    “小姐您说的是红鹤吧……”婉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对,就是那个鹤顶红。”长安开始以指为梳,系头发。“让她和那个柳怡,准备明天一早去怡红楼报道吧。告诉那儿老大,本小姐给她们送去两个绝色,不用谢我。”

    婉云听完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又懦懦道:“小姐,这儿没有怡红楼……”脸有点红。

    “哦,那这儿有什么。”长安恍然问道。

    婉云声音更低了,“这儿有……青脂阁……铜……”

    “那就青脂阁,不用说了。”长安给红缎带打了个漂亮的结,顺便顺了顺梳起的长发。

    “是……不过小姐你大晚上的梳头发做什么啊?”婉云终是没忍住,开口了。

    长安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小丫鬟婉云看。

    婉云被看得心里直发毛,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管小姐要做什么,奴婢都不会干涉,更不可能把知道的告诉别人。”语气不可谓不诚恳。

    “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长安收回了打量的眼神,继续顺着头发,“你下去吧。记得我交代的事。”

    这丫鬟也不是没脑子,至少她就会看人眼色。长安欣慰地告诉自己,丝毫不觉得刚刚自己那一眼警告太过明显是人都瞧得出。

    “是,小姐。”婉云恭恭敬敬地道了句是,不放心,又提醒道:“小姐您今天劳累过度做什么事都小心一些才好,奴婢下去了。”

    确定婉云走后,长安下床反锁了门,锁完又回到床上坐着。

    婉云其实说的很是,她今天劳累过度她自己也觉察得出。

    白日里跟六皇子周旋了不少时间威胁讲道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都用上了,算是活着回来了。就是白挨了一巴掌。回来后更是直接累晕了。

    白日里长安除了嘴上的不满并没有显出过多的情绪,但事后想想真的是很让人愤怒。

    闭目养神了两分钟,长安挽起衣袖,看着手臂上淡蓝的“镯子”,总算是找到了今天值得开心的事。

    她曾说过,以前她学过医。

    因为比较擅长外科,长安曾被辅导她的老师以“见见世面”的由头扔到战场上做了五个月的军医。

    战场上,既然已经有足够的科技,就不会再让他们提着死重的药箱到处跑。

    那时候,每个军医的手上都会有一只手环。

    手环自然是为方便医疗而制的。最基础的,将手环上的按钮打开,手放在病人的脉搏上,手环即会告诉你病人的问题在哪里,相当于做了一次全面体检。这点挺像中医常玩儿的把脉。

    再是为了方便,手环有智能储存药物的功能。一只新的手环,会在里面存放各种常用药物。自然罕用药物也有,只不过战场上一般用不到且药也不多。自然,还有长安最爱的手术刀。

    人因不会满足所以才能创造出新物种。和长安一起的几个医生嫌战场上声音太大实在是听不见手环的声音以导致有些伤能治,却因听不见手环的体检结果而不得不放弃各种奇奇怪怪的伤。都问能不能把这手环再做得简些。主研究方被几人烦得没办法,最后终于决定试试让手环的核心与人的脑电波相连,能让手环检查结果一出来就反映在人的脑中。她记得那时有一个女军医甚至以身相试来被研究,让长安颇敬佩。

    最后花了三年多的时间终于勉勉强强做出来了,虽然简化对身体有负面影响,但早已罢工回家的长安还是毫不犹豫地坐飞机飞回去缠着研究方给她也简化简化。长安是很爱惜生命,但对于她来说,自己感兴趣想做的事,只要死不了,做了就是值得的。

    都说了是勉勉强强做出来,存放药物的工作还是交给手环。毕竟就是一只手环,倒是没人多大在意能否简化到意识存取,研究方松了口气。

    最上档次的是它一旦与你的脑电波相接,哈,那就是你后悔了想切断都不行。手环这辈子都是你的了,戴在手上就再也去不掉。狠点儿心把手切掉也可以,不过取下来了还能不能用实在是尚未可知。

    除非你死它才取得下来。当然,我们很确定你死了它也活不了。

    简而言之,手环与你同在。

    这东西看看也就是个手环,谁晓得一只下来的花销有多大。

    结合以上种种好处,可想而知长安当时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软磨硬泡,最终非要把它带回去是为什么了。

    将右手放在脉搏处,两秒后长安笑了。

    根本没事,或许说根本就死不了。

    只是明天补一觉的事,她今天实在是有要事。

    收回所有心情,长安换了一身不松不紧的黑衣。

    思索再三,她决定为了不惊动众人,委婉地选择了跳窗户出屋。

    翻到后院,长安按照回忆想了一下,把手指放在嘴边,准备吹暗号。

    然后……她发现尽管她努力记了,但是她的老师什么都教过她一些但就是没教过她吹口哨。

    然后的然后,长安愤怒地猛吸一口气,用劲一吹。

    “咻——”口哨声响彻白府上下。

    意识到不对以后,脑袋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白长安你是蠢吗?不会吹就算了有必要这样吗?”身后响起一个刻意被压低的男声。

    此刻,全府上下的灯都亮了。长安回过头狠狠地剜了男子一眼,“想让我帮你找人就对我尊敬点儿,出了我家门你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女的给你帮忙去。”顿了顿,又一脸嫌弃,“你其实早就在我府上等着了吧,那还让我吹什么暗号,麻烦又多余。”

    男子同长安一样一身黑,甚至连脸都刻意遮住了。听长安如此说,迅速抽出长剑架在长安脖子上,冷冷道:“有没有你帮忙无甚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了你这些年白家的情报,我不喜欢别人有借不还。”

    没有要杀她的意思,男子收回剑,“帮我找个女人,秦拂。画像没有。”言毕转身便跳出了小院。

    “你……没有画像找个毛啊……”长安郁结。

    算了,回屋吧。长安看着灯火通明的白府,已经有些灯开始灭了,转身便准备回屋。

    却是不晓得今日这么多人都盼着见她。刚转身,有人一个手刀将她劈晕了。

    无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

    一天晕两次是什么感觉?长安算是体会到了。

    “我说姑娘,我们青脂阁绝不养不会赚钱的女人,不是我说,你要是不涂胭脂,凭你那般模样,不会有客人想要的。”身旁一个脸上抹得已经看不出人样的女子站着,从她醒过来后就一直在怂恿她在脸上涂鸦。

    “你听我一句话又怎么了啊?”女子有些愤怒了。

    长安心道会死。

    我就长这样怎么了,不服你也长这样啊。

    她不算绝顶美人,但绝对称得上是漂亮。

    且她从来不化妆,这很重要。

    长安默了片刻,在女子喘口气又要开口时,轻轻启口,“那你过来吧,帮我涂一下。”

    “早这样不就好了。”女子撇撇嘴,拿着大盒小盒走向她。

    “嗯。”长安看似乖巧地应了一声,却在女子走到身边弯腰抹胭脂时狠狠地用手劈了一下女子的后脑勺。

    “手刀嘛,我也会。”长安笑笑,心中却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今天做什么事都不顺,晚上只出了一下屋都能被有心人士劈昏卖到青楼,这些年她混得是有多不济啊!

    现在已是戌时了,外边天黑得很,里面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红尘味儿十足。

    抱着真的不想走夜路的心,长安决定见识一下从小到大都没见识过的烟花巷柳之地。

    刚出了小屋的门,一股子刺鼻的香味充斥着偌大的阁楼。

    “凡烟,一会儿你上台要是得了一笔好价钱,可不能忘了我啊。咱们可是说好的。”旁边的小楼上,一青衣妓女对身边的蓝衣妓女笑道。

    蓝衣妓女倒也大方,“放心吧,咱们的交情,一点钱而已。只要你别忘了我跟你说好的就行。”

    蓝衣妓女的大方让青衣妓女嫉妒不已,却仍是充着一张笑脸,“没问题,什么时候看见好的,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场“友好”的对话到此为止,双方彼此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没有一个为此开心着。

    长安摇了摇头,这小小地方怎么有宫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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